“别胡说。”谢伯文低声呵斥。
“野猪豺狼”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谢琅转向他。
谢广“那山上还有什么东西这么大难不成是老虎”
“闭嘴”谢伯文陡然拔高声音。
谢广不禁缩了缩脖子,改抓谢琅的胳膊。
“我去看看。”谢琅开口道。
谢伯文攥住他的胳膊,“我去”
“我下的套,我知道那东西只能往哪儿跑。”谢琅道,“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快死了。”
谢伯文见过老虎和熊,虽然离那东西有些远,但看着不像熊,也不像老虎,就把自己的弓箭给他,“小心。”
“好”谢琅郑重的接过去,拿出别在腰后的大菜刀,蹑手蹑脚往前走两步,就弯腰用箭头拨开地上的东西。
谢广不禁问“三郎叔干什么”猛的睁大眼,一根东西从谢琅面前腾空而起,“那,那是什么”不敢置信地惊呼。
“麻绳。那东西应该是被麻绳绊倒后,跌入我挖的坑里的。”谢琅直起身,又往前走几步,看清坑里的东西,“是只鹿。”
鹿
谢广看向他爹,鹿厉不厉害
“鹿没事。”谢伯文走过去,定睛一看,惊讶道,“还是头成年的公鹿。”
谢琅分不清公母,他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无知”,“是吗抬上来看看多大。”
“这坑也不大啊。”谢广跟过去仔细瞅瞅,“鹿的半个身体还在外面,它应该能跑掉啊。”
谢伯文见鹿身上没伤口,却奄奄一息,“三郎兄弟,这底下是不是有竹箭”
谢琅笑笑,“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有。其实我在这四周都弄了两根麻绳,咱们村的人看到麻绳就不会往里面来了。”说着指着不远处断开的麻绳。
谢广瞧见,吃惊道“还有一根”他刚才竟然都没发现。
“上下各一根。这头鹿是撞断了上面的这根,被下面的那根绊倒的。”谢琅道。
谢伯文服气,“难怪我家谢广说你运气好。长个这么聪明的脑袋,你运气不好,咱们村就没运气好的了。”
“爹承认自己笨了”谢广脱口而出。
谢伯文下意识抬手,看到左手一把刀,右手一只鹿腿,“回家再收拾你。”
“前面还有两个坑,我们去看看。”谢琅笑道,“兴许还有收获。”
这几个坑是谢琅前天下午挖的,第一次兔子不知道,栽了。第二次再跌进去,那就是蠢。
谢琅找到他设的套,果然里面只有一只蠢兔子。兔子腿伤了,但不是坑里的竹箭弄伤的。估计是什么东西追兔子,野兔东躲西藏掉坑里了。
另一只坑里有些血迹,但什么都没有。谢琅瞬间明白这三个坑不能再用。
兔子扔给谢广,谢琅把里面的竹箭拿出来,坑埋了,就对谢伯文说,“这头鹿能卖不少钱,我得送去城里。下午回来咱们来挖个大坑看看能不能坑只野猪。”
“行啊。”谢伯文跟过来,就是不信谢琅运气那么好。第一次设套就能套到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谢伯文觉得谢琅有点真本事。事实证明谢伯文判断无误,就想向谢琅请教。谢琅主动提起,谢伯文求之不得。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谢伯文问。
谢琅摇了摇头,“我家房子还没盖好,你帮我看着点。”
“也行。到城里别急着卖,先去东西市转转,再去酒肆看看,酒肆里贵人多,他们喜欢这东西,能卖个高价。”谢伯文交代道。
“我记住了。”谢琅把三个坑都埋平,才说,“咱们下山吧。”
“这只兔子不卖了”谢广怀疑自己听漏了。
谢琅“留你烤着吃。但得给我家小七一个兔子腿。”
“好的。”谢广说着就看他爹。
谢伯文瞥了他一眼,和谢琅抬着鹿就走。
谢元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早上去地里干活,小七醒来就一个人穿衣裳穿鞋,然后去找他爷爷。
今天小七醒来没看到谢琅也没闹,穿好衣裳就去找小老虎玩儿。
谢琅到家就看到小七坐在灶房门口,一脸认真的样子,抓着小老虎的爪子在说些什么。
“小七,我回来了。”
小孩转过头,“三爷”下意识起身。
“虎子”谢琅慌忙提醒。
小孩低头一看小老虎抓住他的衣裳,快要掉下去了,连忙抱住,“虎子不怕,不怕,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我下次不敢了。”
“那个,三郎叔,这个虎子,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小老虎啊。”谢广不禁开口道。
谢伯文瞥一眼他儿子,就问谢琅“直接放板车上”
“对”谢琅把鹿放车上,就去堂屋把车斗拿出来挡在后面,“谢广,你爹会剥兔子,让他给你剥。兔子皮给我,连昨天的一起拿去城里卖。”
谢广看了看他爹,又看看谢琅,“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小七抱的好像不是猫,是只小老虎。”
“回家。”谢伯文拽着儿子到门口,脚一顿,“三郎兄弟,走的时候喊我一声。”
谢琅笑道“好。我还没做饭,不会那么快走。”随即到小七身边,“小老虎没生你的气,我们一起去给小老虎做吃的”
“真的吗”小孩把小奶虎举到面前,盯着小奶虎的虎脸来回打量。
谢琅“真的。今天我得去城里卖鹿,你一个人在家好不好我想带你去,可我不放心家里。”指着灶房,“他们今天要把咱家的房子扒了。”
小孩不舍得谢琅,可他又觉得家里没人不行,犹豫好一会儿,望着谢琅,还是难以抉择。
“今天晌午我大伯娘来给大家伙儿做饭,我会切两块猪腿肉放在案板上,你看着她别拿她自己家去。”谢琅道,“还要提醒她把案板上的肉全放陶罐里煮了。”
小孩不喜欢谢建业的妻儿,一听这话不再犹豫,“三爷去吧,我看家。”
“小七真懂事。”谢琅忍着笑擦掉小孩眼角的眼屎,就去洗手做饭。
家里有谢建业和谢伯文盯着,谢琅也不放心。
村里的小麦都种下去了,村里人闲下来,有点良心的都跑来帮他建房,谢琅担心他们七嘴八舌说的里正又瞎安排。
谢琅等泥瓦匠过来,交代他们把西边的灶房和杂物房扒掉,比照东边的砖瓦房挖地基,宽一丈五,进深两丈。若是敢乱改,别想拿到工钱。
这话说出来,泥瓦匠人就知道谢琅担心里正瞎掺和,皆向谢琅保证,谁给他们钱他们听谁的。
谢琅这才把谢伯文喊出来,让谢伯文帮他盯着,他去城里卖鹿。
出发的晚,谢琅到长安城已接近午时。此时是酒肆最热闹的时候,谢琅也就没去卖东西的东西市,直接推着鹿去酒肆。
走着走着,谢琅觉得不对劲,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可谢三郎一个乡野农夫,极少来城里,城里也没谢琅认识的人――不对,还有是的。
谢琅摸摸系在腰间的荷包,这是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无论如何,今天的荷包都不能让偷儿碰到。因为里面是铜板,不是银子也不是金子。
千里江山图中有铜矿,但他只能做到把矿石变成铜块,无法把铜块变成铜钱。
也许防止谢琅前世做假钞,江山图才只生产“半成品”。
谢琅慷慨大方,手握聚宝盆,也不想便宜了歹人。哪怕只是二十文钱。
往左右和前面看了看,见不远处有个路口,谢琅急急走过去,匆忙左拐,放下板车,立即转身,很是一惊,“是你”
“小兄弟以为是谁”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笑着问。
谢琅整个人放松下来,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个小偷”男子问道。
废话
谢琅被他吓一跳,心情极为不好,拉着车就走。
男子下意识跟上去,闻到一股腥味,四下里一看,车上有一头鹿,还有几张兔皮,“小兄弟是个猎户”
谢琅脚下一顿,扭头看去,见他盯着板车里的东西,“是的。”
年轻男子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失望,竟然不是隐士高人。
“这头鹿不小,小兄弟身手不错啊。”男子不相信自己会看错,意有所指道。
谢琅拉着车继续走,“一般般。这个不是我打的,是我挖坑坑的。”
“兔子也是”男子还是不信。
谢琅点了一下头“是的。对了,你知不知道城里哪家酒肆的掌柜人最好”
“你要卖鹿”男子不答反问。
谢琅“掌柜的人好,品德高尚的人就会去他家酒肆喝酒。不论是掌柜的,还是喝酒的客人看中了我的鹿,都不会故意压低价钱。”
男子听到此话,眼底的失望消失殆尽,“城中还真有这么一家酒肆,虽不是城里最大的,却是贵人们最爱去的。”
“你吗”谢琅回头看他一眼。
男子楞了一下,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可不是贵人。”
“身穿绸缎,脚踩细麻布鞋,你不是贵人,那你口中的贵人难不成是当今天子”谢琅凉凉道。
男子心中一惊,慌忙看谢琅,见他面带嘲讽,像是故意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天子自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但在天子之下,鄙人之上,还有许许多多。”
“然后呢”谢琅担心家里的房子,可没空跟他扯这些,“鄙人是不打算告诉我这个草民,那家酒肆在何处”说着,陡然停下。
男子猝不及防,险些撞到板车上。
“你――”稳住身体,看到谢琅面无表情。男主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成心欺瞒小兄弟,是我觉得小兄弟这人很有趣,想知道小兄弟家在何处,姓氏名谁而已。”
谢琅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烦,但他并不想跟男子结仇。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不怕。他有亲人,有小七,可不想给养蚕里的那群人带去灾难。
“很想知道”谢琅问。
年轻男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后你又要如何”谢琅再问。
男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
“朋友”谢琅重复一遍。
男子连连点头。谢琅正想说,我不想跟你交朋友。看到男子眼中的认真,心中忽然一动,“朋友缺钱,你能买下朋友车里的鹿、兔皮和兔皮底下的一筐鸭蛋吗”
“啊”男子惊得长大嘴,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谢琅哼一声“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交友”啧一声,再次走人。
“等等,我买,我买还不成么。”男子连忙按住板车。
谢琅不愁卖,就算卖不出去,他扔半道上,回去也可以跟村里人说卖掉了。听到男子的话就没停,继续拉车。然而,没拉动,再用力,板车倘徊欢。
谢琅心中一凛,他这是什么命
初入长安城认识两个人,一个是偷儿的祖师爷,一个是练家子。
“打算给多少钱”好汉不吃眼前亏。谢琅停下来转身问对方。
男子看了看鹿,又掀开三张兔皮。蹭到一块血,男子手一顿,“今天杀的”
“两张昨天的,一张是今天早上剥出来的。鹿好像才死半个时辰。”谢琅道。
男子没想到,“也就是说你抓到它的时候还没死这么新鲜,你这头鹿,我不想和你成为朋友,故意压你的价,也得三吊钱。”
西汉人多用铜板买东西,而三吊钱得一大包。谢琅见男子腰间的荷包不大,里面的东西是圆形的,应该是铜钱,可能还没他的多,“你下一句是想说你没钱”
男子饶是知道他聪慧,也没想到如此聪慧。不禁笑道,“身上没有,你可以去我家取。”
登堂入室
谢琅不禁打量他一番,他俩才见第二次,这发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你不放心那你在我家门口等我好了。”男子担心他拒绝,急急道,“我家离这边不远,一盏茶,不对,一炷香就到。”
谢琅听他这样说,倒是彻底放心下来,冲他抬了一下下巴,“带路。”
男子咧嘴笑道,“好好。”浑然没觉得谢琅态度傲慢,很是无礼。
谢琅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深思,这位真不是贵公子可他衣着不像穷人,气质也不像。若是富家公子,这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大约一盏茶,两人来到一个小宅子门口,男子停下来,指着大门,“小兄弟,这里就是我家。我没骗你吧,说一炷香就一炷香。”
“我看着比你小,也看着比你傻啊。连一炷香和一盏茶都分不清。”谢琅白了他一眼,“叫你家仆人出来拿东西。”
男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敲开门,就喊,“来人。”
“仲卿回来了”
话音落下,大门打开,从院中走出一位四十出头,面容姣好的妇人。
谢琅拿兔皮的手停顿一下,抬头看了看妇人,又看看他,“她喊你什么”
“仲卿,我的字。忘了告诉小兄弟。母亲,这位是我的好友。”名叫仲卿的男子指着谢琅,“小兄弟,这是家母。”
“伯母好。我叫谢琅,行三,伯母喊我三郎即可。”谢琅一边行礼,一边思索,难不成他就是传说中的焦仲卿可眼前的妇人看起来慈眉善目,不像是个会为难儿媳妇的恶妇啊。
如果他没记错,“自挂东南枝”好像是东汉时期的。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疾步迎上来,看到车里的鹿和鸭蛋,很是不好意思,“你真是太客气了。既是仲卿的好友,下次过来,可别再带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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