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哑口无言。
“再问一句, 东方先生了解自己又有多少”谢琅问。
东方朔抬头看着谢琅,嘴巴动了动,唉叹一声, “不怪世人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下以往对此嗤之以鼻, 世间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啊。三公子,请受在下一拜。”后退一步,东方朔弯下腰。
小七不禁扯一下谢琅, 他怎么了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别怕。
“先生客气了。不怪三郎说话难听,就是对三郎最好的感谢。”谢琅道。
东方朔直起身,“三公子雅量,曼倩不敢。”
“先生也是个大肚能容之人。”谢琅看一眼大门, “劳烦先生叫仆人把三郎的车推出来。”
东方朔不禁问“公子不进去歇歇”
“改日吧。我还得去西市买猪肉。”谢琅道。
猪肉这事谢琅先前说过, 谢琅没必要骗他,东方朔不好再劝,进去亲自把他的车推出来。
谢琅推着小七去西市,买一大块野猪肉, 就和小七出城。
套上驴车, 回去的路上谢琅才问, “小七, 想不想让东方先生教你”
“他真的比夫子厉害”
谢琅“教你绰绰有余。”
“那好吧。”小孩长叹一口气, “三爷这么相信他,我就信他一回。”
谢琅乐了,“你的话有些勉强啊。”
“可是,可是他真不像夫子啊。”小七爬到最前面,抓住谢琅的胳膊坐下,勾着头对他说,“三爷,我怀疑你被东方先生骗了。”
谢琅扭头看他一眼,“那你帮三爷试试他”
“怎么试”小七忙问。
谢琅想一下,“你回去好好跟夫子学,农忙过后咱们就去找东方朔,东方朔教你的时候,你别嫌弃他,认真听,看看他和夫子哪个讲的好。不如夫子,就告诉你孟达爷爷,东方朔是个大骗子。比夫子讲得好,咱就让他继续教。”
“三爷好聪明啊。”小七说着,心中忽然一动,“三爷,你教我就行了啊。”
谢琅“我不会做文章。我教你种地,你学不学种地也能赚到大钱。你孟达爷爷给的,想起来没”
“金子”小七道。
谢琅点了点头,“学不学”
“学,我都学。我要赚好多好多钱。和三爷天天吃鸡喝羊肉汤。还有猴哥,没有它们。它们太懒,不给它们吃。”
谢琅腾出一只手,搂着小孩,“学不会可不要生气啊。”
“我能学会。阿嚏”小七连忙捂住嘴巴。
谢琅“别说了。进了冷风你也病了,就没人做饭了。”
“三爷也别说啦。”小七连忙提醒他。
谢琅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到养蚕里,见他家门口又站满人,谢琅这次没有生气,也没有笑,还想同情他们,“虎子和小狼叫了”
“你总算回来了。”谢建业迎上去,“干什么去了”
谢琅“那三个懒货不愿意上山打猎,我去城里给它们买一块猪肉。”
“真是饿的”谢建业不禁问。
谢琅不答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晌午你伯娘做饭的时候。我们起初还以为虎子和小狼闹着玩。谁知过一会儿就叫一声,声音还越来越大,我们觉得不对劲,来你家一看,大门锁着,就以为它俩想出来。”谢建业道,“我打算叫你大哥把门摘掉。猴哥从墙上翻出来,就往山上跑。伯文说猴哥可能饿了。我们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在这里等有半个时辰,猴哥扛着一只肥兔子回来扔院里,又往山上去了。我们才确定虎子和小狼饿了。可是猴哥都抓两只兔子了,它俩没吃饱,也不该再叫才对。”
谢琅把驴拴好,笑着说“它们不吃生的。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就给它们做。”
“不会再叫了吧”谢建业不放心,“我家的羊都吓得不敢吃草了。我感觉你家小羊羔又得吓的瘫在地上起不来。”
谢琅“不会。”打来门,叫声停止。
众人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往院里看,虎子和小狼朝谢琅跑过来,到谢琅身边就绕着他打圈转。
谢琅指着东南方向,“打猎去。”
虎子和小狼继续转。
谢琅正想放下板车,领它俩去屋后,看到猴哥拎着一只野鸡回来,就指一下虎子和小狼,又指一下东南方向的山,“打猎去。”
金猴瞪着眼睛看着谢琅。
谢琅面无表情,金猴掉头就走。走几步猛然停下,回头冲虎子和小狼叽叽咕咕一通。小狼和虎子要往屋里去,金猴走到它俩身边,朝它俩身上一巴掌,虎子和小狼拔腿就往东跑。
金猴连忙跟上去。
“还是猴哥懂事。”谢建业不禁感慨。
谢琅轻笑道“懂事个鬼。我昨天叫它仨去打猎,就是猴哥觉得有的吃不愿意去。否则我也不至于去城里买猪肉。”
“啊猴哥这么懒的。”
小七接道“我们一家五口,猴哥最懒。”
“还真看不出来。”谢建业倍感意外。
谢琅心想,知人知面都难知心,何况是动物。话到嘴边变成,“我也没想到。”猪肉扔到简易灶旁边的木墩上,谢琅拿着斧头把猪肉一分为三,就扔陶瓮里加水炖。
众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各回各家。
谢琅见人散去,走到那三只房里,拿出两把香蕉把猴哥的食盒塞满。出来就冲堂屋喊,“小七”
“三爷,我的瓜子怎么都没啦”小七端着空空的盒子出来,“你吃的可是你没吃啊。是不是猴哥吃的”
谢琅“不是。给你仲卿爷爷了。想吃我过两天再给你做。今天还有些不舒服,不想做。”
“那就过两天再做。”小七把盒子放回去,“我以为是猴哥个大懒虫吃的。真是它,肉做好了也不给它吃。”
谢琅笑笑,“你过来烧火。我把兔子剥了用盐腌上。否则放到明天上午就臭了。”
“好的。”小七一看陶瓮下面是麦秸,不禁皱眉,“又烧这个啊。”
谢琅摸摸他的头,“听话。明天病好了给你做饺子汤。”
小七想起来了,拨开脑袋上的大手,就挥挥小手,“三爷忙去吧。”
谢琅笑着把兔子挂在葡萄树边收拾好,就去灶房烧水烫鸡毛。
鸡收拾干净切成块用盐腌上,谢琅正打算把驴牵进来,金猴、白虎和小黑狼回来了。
猴哥拿着一只鸡,它俩各叼一只小野猪,扔到院里就眼巴巴看着谢琅,仿佛在问,够不够
兔子收拾好,谢琅还没腌,就是想看看它仨能弄回来什么。空手而归,那两只兔子就留到明天。现在有这么多,谢琅立刻把兔子扔锅里,又扔一包大料进去。
小七连忙提醒,“三爷,陶瓮里的肉都熟了。我闻到香味了。”
谢琅翻出他做的九齿钉耙把肉捞出来,放在那三只碗里,“这样行吗”
小七点了点头,一见猴哥扑上去,“不可以”
金猴的爪子哆嗦了一下。
“又忘了是不是”谢琅瞪着它,“等一会儿再吃。”伸出钉耙拦住想上前扑的虎子和小狼。
小狼和虎子急的哼哼唧唧,谢琅看向猴哥,“跟它俩说再等一会儿。”指着肉,摇了摇头。
猴哥对它俩叽叽咕咕一通,三只趴在地上,盯着近在咫尺的肉。每过一会儿,就抬头看看谢琅。
谢琅伸手摸摸肉,外面凉了,里面热也不会太烫,就敲敲盆,示意可以吃了。
饿了一天一夜的三只亲自给谢琅表演什么是狼吞虎咽。谢琅见它们一边吃一边盯着陶瓮,简直气笑了,“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肯定不敢。”小七道,“再偷懒饿它们三天。”
谢琅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小七,继续烧,我把这两头小猪收拾一下。”
“我知道的,三爷。”
小七把兔子炖好,谢琅也没立刻捞出来,他担心不知饥饱的三只吃撑着。猪挂在葡萄架上,鸡放柜子里,谢琅才把兔子捞出来。
给猴哥三个兔腿,虎子两个兔头和三个兔腿,剩下的全给小狼。
猴哥不大乐意,嫌少。可当着谢琅的面,它也不敢抢小狼的肉,哼哼唧唧吃完就跑屋里睡觉。到屋里看到食盒里的东西,猴哥一步跳出来,就抓谢琅的衣裳,把他往屋里拽。
谢琅到屋里笑着点点头,“是我放的,吃吧。”
猴哥听不懂他的话,但他知道点头可以,摇头不行,顿时乐得在榻上打个滚。
谢琅轻笑一声,出去掐一把红薯叶子扔羊圈里,“小七,晚上想吃什么”
“不想吃肉。”小孩道。
谢琅“煮面汤”
小七点点头,“不要放油的面汤。”
“我知道。”但是谢琅放了两个鸡蛋进去,乍一看像是加了淀粉的酒酿蛋。
没有糖没有盐,小七却觉得比老母鸡汤面汤还要好吃。
“三爷,明天早上还做这个好不好”
谢琅笑着问“喜欢喝”
小七使劲点一下头,“我还想学。”
“明年教你。”谢琅道,“先学煮粥和鸡蛋羹。”
“好”小七把碗递给他。
谢琅又给他盛半碗,“只能喝这么多。我担心你喝太多水,晚上尿榻上。”
小七想说不会,一想到他早两年干的事,不禁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的三爷。”
谢琅摇头笑笑,去灶房把剩下的舀出来给猴哥、虎子和小狼喝。
翌日早上,谢琅看着小七淘洗栗米,把鸡蛋液放屉子上,就信守承诺的去烧火。
小七闲下来,挤到谢琅身边,指着铁锅,“今天的饭是我做的。”边说边咧嘴傻笑。
谢琅摸摸他的小脑袋,“小七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啦。”小七停顿一下,犹犹豫豫道,“我可以出去玩会儿吗”
谢琅险些笑喷,“去吧。”
饭毕,没容谢琅开口,小孩就去客厅写字。
谢琅把牲口圈打扫干净,去地里薅一会儿草,把草扔到路边,就把四只小羊羔牵出去吃草。
猴哥、虎子和小狼一顿吃饱能管一天。它仨昨晚吃饱了,晌午不用做,谢琅就拎半袋糜子去磨面。
糜子面磨好,谢大郎回来了。
谢琅把肉放灶台上,就去堂屋找小七。
见小七躺在地板上睡着了,旁边还放一卷书,谢琅拿条被褥给他盖上就去剁肉馅。随后和好面才去喊小七。
小七还没睡饱,不想起来,谢琅一说“饺子汤”,小孩瞬间清醒,张嘴就问,“三爷做好了”
“等着你帮我包呢。”谢琅把他拉起来,“走吧。”
一大一小洗洗手,谢琅擀两个皮子,就教小孩包饺子。
小七确实比谢琅有天赋,包三个就包的似模似样。
谢琅干脆就让他自己包,他擀皮子。随后烧水蒸一屉子,熟了让小孩先吃,他煮饺子。
小七吃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很高兴,也没忘记剁饺子馅和擀面皮的谢琅。端着小碗倚谢琅身上,抓一个就往他嘴里塞。
“你自己吃。”谢琅不大喜欢吃蒸的,嫌噎人。
小七吃一个,又拿一个往谢琅嘴里塞。谢琅正想说什么,感觉房间暗下来,扭头一看,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吃东西的时候。”刘彻进来道。
谢琅“今天不用上朝”
“休沐。”刘彻冲小七招招手,“出去玩一会儿,我和你三爷说点事。”
小七一动不动,“什么事啊”
“国家大事你要不要听”刘彻问。
以前刘彻这样讲,小七才不信他。如今知道刘彻是陛下,是皇帝,小七站直,一脸嫌弃,“我才不要听。”端着碗就往外走。
谢琅连忙提醒,“过会儿就回来吃饺子。”
“他知道。”
“我知道。我自己做的,我要吃好多好多个。”
小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谢琅忍不住笑了。
刘彻歪头看看他,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谢三。
“吾听人说你昨日去城里了”
谢琅点头“主父偃。”
“不是。”刘彻摇了摇头,“今日上午有人跟吾说,你和主父偃东方朔相谈甚欢,谈什么呢”
谢琅心中一凛,肯定道“主父偃的仇人”
刘彻笑了,笑意直达眼底,“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草民没陛下说的那么神。”谢琅往锅底下塞一把麦秸,拿着烧火棍在地上画三条线,“东方朔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陛下任他为相,他也能把自己折腾成马前卒。草民在乡间,不惧威胁。换句话说,没有主父偃,草民和东方朔把酒言欢,促膝长谈,也没人会注意草民和东方朔。何况昨天只是一起吃个饭。”
刘彻的疑惑点就在这里,“你们怎么会碰到一起”
“巧遇。陛下信吗”
刘彻不信。可他没少跟谢琅碰巧遇到,“吾信你,你也不要让吾失望。”,,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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