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是当真撑不住了,饶是他再聪慧,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一夕之间丧母,又险遭祖母毒手,父亲又不像是父亲,贾瑚小小的心灵压根支撑不住,一撑到离开荣国府,便再也承受不住的晕了过去。
要不是贾赦手快,接住了瑚哥儿,只怕小小的瑚哥儿又要再摔一次,加重伤势也不定。
贾瑚这一晕着实打乱了贾赦原本的计划,他一手抱着亡妻,一手抱着瑚哥儿,暗暗懊悔,也是他先前一心想着给亡妻还有自己复仇,倒是忽略了两个孩子,瑚哥儿还是个孩子,方才又是伤了头又是溺水,那里撑得住呢。
贾赦沉吟半晌,对青衣吩咐道:“去雇辆马车过来。”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先送瑚哥儿看大夫才是,虽然他用法力把瑚哥儿给护住了,不过他毕竟是半鬼之身,法力也是偏阴性,时日一久,反而对瑚哥儿身体不好。
荣国府里自然是备有车驾的,但重生一次的贾赦看谁都不相信,自然不会用荣国府里现成的马车,再则,他也不愿让旁人知道他接下来的去处,于是便干脆让青衣直接去雇车。
“是。”青衣两话不说,便连忙去了车马行雇车。
就这么缓得一缓,在宁国府里休养身体的贾代化也终于赶了过来。贾代善在西北镇守着山海关,荣宁两府辈份最高的长辈便只剩下贾代化一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贾代化也顾不得身体犹虚,连忙扶着焦大的手赶了过来。
贾代化一见到贾赦抱着凉透的张氏,还有瑚哥儿与一个才刚出生的婴孩,呆坐在荣国府大门前,贾代化亦是暗自心惊,万没想到这事竟会闹的如此之大。
别看他是武将,但贾代化在朝堂上打滚多年,又得对付奸诈的北戎人,这里头用的心机可不下于朝堂上那些文人差了。
但看张氏满身鲜血,死状凄惨,贾代化便把整件事情给猜出了七八分,说不得,这事又是他那堂弟与堂弟媳妇的自作主张。
他虽然知道张氏娘家犯了事,但张氏怎么说也给他们贾家生了一子,肚子里又有一个孩子,他可真没想到堂弟夫妇竟然会下狠手要了张氏的性命。而贾赦虽素来软弱,但与张氏感情甚好,怪不得一时受不住了。
贾代化叹了口气,亲自走到贾赦跟前,低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先把张氏安葬了才是。”
“堂伯父!”贾赦直接问道:“对于老太太与王氏毒杀我妻子一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贾代化万没想到会被贾赦这般质疑,顿时涨红了脸,有些狼狈,他不安的瞧了一瞧左右,见左右行人虽是低头走着,但见到贾赦抱着满身鲜血的张氏,那个人会不好奇。
再见多年来不怎么出府的贾代化年现,不只是外人,就连贾府自己人都无不竖着耳朵偷听,在乍听见贾赦说道贾母与王夫人毒害贾赦之妻时,大伙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惊愕之色。
这老太太是何人,大伙一猜便知,毕竟有那资格被贾赦称上一句老太太的,偌大的荣国府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至于王氏……如果大伙没记错,这荣国府的二太太便是出自于王家,莫非那王氏指的便是荣国府的二太太?
这下子大伙望向贾赦的眼光隐带几分同情之色,虽说这贵勋世家,为了爵位传承,私底下颇有几分争权夺利,但搞到闹出人命了,这还是头一回,更别提这次是做婆婆的亲自对儿媳下手了。
饶是像贾代化这把年纪,和众人的目光一接触,也不由得狼狈了起来,他有些恼怒,暗恨赦儿说话时也不看地方,竟然在大街上把这事给闹了出来。
贾代化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府再说!”
说到最后,贾代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命令之意。
“进府!?”贾赦冷笑,“堂伯父认为赦一但进了府之后,还能够活着出来吗?”
“你胡说些什么!”听到此处,贾代化也不由得怒了,“你可是堂堂荣国府世子,怎么自家人还会害了你不成?”
贾赦冷笑,不过搂着张氏尸体还有瑚哥儿的手紧了一紧,贾代化见状也不由得气虚了一点,他柔声道:“赦儿,我知道你为了张氏之死而伤心,不过那有因此而不回家的理,况且……”
他瞧了一眼额角还带着伤口的贾瑚,贾瑚额角的伤口虽是止了血,但血淋淋的一个洞在额角上,怎么看怎么可怕,贾代化眉心微皱,不满道:“再怎么的,也该尽快让瑚哥儿回去,请个太医好生给瑚儿看看才是。”
贾代化心下不悦,怪不得弟妹总说赦儿是个不着调的,那个做父亲的会让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但还在外面逗留的,就算不请个太医,也该让人包扎好了才是。
贾赦冷冷一笑,贾瑚的伤势乍看之下好像颇为严重,但内里早就被他用法子治好了大半,只不过外表看起来还有几分像人罢了,至于包扎什么的,也不需要,伤口上被他附了一层阴气,什么细菌病毒的压根进不了伤口,可比什么包扎都来的强。
倒是进了府里,让府里下人一弄,他儿子才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贾赦冷笑,“堂伯父可知道瑚儿这伤是怎么来的?”
贾代化顿时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只听贾赦续道:“这伤可是我那好母亲与好弟妹做的好事啊,不只如此,她们还把受了重伤的瑚哥儿抛进荷花池中,企图制造出瑚哥儿贪玩,落水而亡的情况,试问赦如何敢把孩子带回荣国府?”
回家!?回家岂不是把送羊入虎口,平白送了瑚哥儿的命。
“什么!?”贾代化每个字都听的懂,但合在一起,反而让他不懂了,他惊道:“赦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莫说堂弟妹不是这等人,祖母弑孙,这是何等的人伦悲剧!要是让人知道了,他们贾家当真是什么名声都没有了。
“可是你误会了?”贾代化沙哑着声音,“可是……可是王氏做的好事?”
是了,堂弟妹再怎么的也不可能残害亲孙子啊,这事想必是王氏做的。
贾赦忍不住讽刺一笑,如果王氏听到这话,只怕会哭倒在厕所里了,当真还真是背锅的好材料啊。
不过贾赦可不会那么轻易的让贾代化把这事揭过去,他冷笑道:“堂伯父如果不信大可以把老太太身旁的赖嬷嬷和王氏身旁的周瑞家的捉过来一审便知。”
莫说见了贾赦眼下的情况,贾代化早就信了三分,再听见贾赦连人名都说了出来,更是信了五、六分。
贾代化心下大惊,倘若只是张氏也就罢了,可怎么堂弟妹会连瑚哥儿都不放过?那可是她……
贾代化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微变,莫非……
虽是信了五、六成,但再怎么的也没有让贾赦抱着张氏并着两个孩子在大街上丢人显眼之事,当下贾代化悄悄地给焦大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去请宁国府的家丁来,把贾赦一家子给‘请’进宁国府。
这宁国府的家丁鬼鬼祟祟的靠近贾赦,贾赦也不是不知道,不过他艺高鬼胆大,倒也不怕,只不过暗暗用着阴煞之气,悄悄地将那些家丁与他们一家子隔开。
贾代化一边试图稳住贾赦,一边也忍不住暗骂起宁国府的家丁了,这么一点子小事都要磨磨蹭蹭的,还不快点上来把贾赦一捉,往宁国府里一送不就完事了?一点子小事也拖这么久?
贾代化不知道宁国府的家丁们也虚的很啊,明明不过没几步路,但却走的好像是天涯海角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到贾赦身旁,要不是眼下是大白天的,又是在荣国府的大门口,说不定他们还以为自个遇上了鬼打墙也不定。
正当贾代化等不及,差点想自己出手之际,青衣也雇好了马车,匆匆赶了过来。
“大老爷!”青衣恭敬的给贾赦行了礼,“雇好马车了。”
“嗯。”贾赦满意的微微点头,青衣所雇的马车不过是个普通的青蓬马车,不过还算干净,里头更让人备好了软壂,可见得也是用了心的。
贾赦吩咐道:“抱好琏哥儿,咱们走。”
“是。”
眼见贾赦一家子即将离开,贾代化连忙阻止,低声问道:“赦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说到最后,贾代化声音里隐隐有着几哀求之意。
要是让贾赦这一家子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坐实了贾史氏残害孙儿的事实。
贾赦冷笑,“堂伯父,我怕这一说,便把我这一房上下四口的小命全都送掉了。”
贾代化一咬牙,“倘若你真委屈,自有堂伯父为你做主。”
贾赦摇摇头,“堂伯父,这事你做不了主。”
老太太不只是贾家妇,同时更是史家女,王氏背后的王家虽然眼下还不如之后,几乎都成了四大家族里的顶梁柱,但王家同为四大家族之一,也不是好惹的。
相较之下,张氏娘家已然败落,无论是堂伯父还是父亲,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娘家败落的张氏出头。至于瑚哥儿之事,虽说祖母弑孙乃是人伦悲剧,但瑚哥儿并没有死,到最后还不是如往常一般,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至于他……
呵呵,贾赦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他的名声早就老太太给破坏殆尽,在贾代化的眼中,他不过就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那及得上‘前程远大’的贾政呢。
贾代化讶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便见贾赦直接驾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衣一直默默地跟着贾赦,但到了离开荣宁街之时,她也不由得微露茫然之色,“大老爷,咱们这要去那?”
贾赦回头瞧了仍昏迷不醒的贾瑚一眼,沉吟道:“我们先去医馆,然后再去清虚观!”
眼下没有什么比瑚哥儿更重要的,自然是先去医馆给瑚哥儿瞧病才是,至于去清虚观吗……
贾赦握紧了拳头,强行把有些失控的阴煞之气给收了回去,在复仇之前,这自身的隐患也得先解除了才是。
重生一次,他不会再重蹈覆策,重复一次家破人亡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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