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严清挣开耿一淮的怀抱,“我要去找天青雀长老。我宁愿不查这件事情, 我也不能让你们涉险。”
他虽然在妖族人微言轻, 但也不能就这样让自己亲近的人来当抓黑妖的诱饵。
他转身就要走, 站在他身旁的男人轻而易举地拉住了他。
耿一淮失笑“你想哪去了。”
陶宁已经完全震惊了“你说谁弱你说我和老耿弱”
严清仍然觉得委屈“是啊,直接拿我当诱饵,随便选个离你们远的地方也好,为什么让你们涉险啊”
“没有涉险,”耿一淮也不知该不该怪之前的自己演得太逼真,“我和陶宁很安全。别忘了, 我的本体是龙。”
“又唬我,你们两一条蛇一只蝗虫的, 万一被黑妖吃了怎么办”
耿一淮“真的是龙。”
陶宁都快麻木了“我好绝望。”
也不怪严清不相信。
妖族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耿一淮的存在这位大佬太低调,完全不喜欢热闹, 更不想被人当吉祥物一样参观。
除了族里现在为数不多的大妖们, 没有任何妖族知道, 其实真龙血脉并没有断绝, 上古大妖还活着两个。
烛龙,饕餮。
即便是耿一淮走到妖族大声吆喝一声“我是龙”, 其他妖族的反应大抵也和严清差不多。
只能等胡冉冉和陆远星给他作证了。陆远星清楚耿一淮的身份, 胡冉冉又与陆远星相识,得到了陆远星的印证,他们说出来的话小花妖还是会相信的。
想到胡冉冉
耿一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对小家伙说“胡冉冉在客房里。”
“啊”
“她今天正巧来找我们, 遇到了黑妖, 受了点伤,现在还在昏迷。”
“阿九受伤了”严清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怪我,是我之前给他递了传话符咒请她过来,没想到刚好遇到这事”
“不必自责,是我不周到,没有处理好。”
“我、我先上去看看她”
耿一淮居然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之前的飞醋都不存在。他点了点头“去吧。”
待到小家伙的身影消失在一楼,陶宁摸了摸下巴“你怀疑胡冉冉”
耿一淮瞥了陶宁一眼,没有答话,意思却十分明显。
“出现的时间太巧了。你和小花妖先后都给她传了话请她过来,偏偏昨天没出现,白天没出现,傍晚黑妖们行动的时候才出现。”
耿一淮坐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膝盖,双目半阖,正盯着楼上客房,瞧着严清与昏迷的胡冉冉。
严清正在看着胡冉冉,胡冉冉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真的受伤昏迷了。
看上去十分正常。
他收回神思,淡然道“但她确实受了伤。”
陶宁笑了笑“我知道你的顾虑。这么巧的时间上门,也太显眼了,如果她真的有问题,这样做的举动也太蠢了点。可如果说她就是利用这点,选择了个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方式进门,也不是不可能。”
客厅内沉默了片刻。
耿一淮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窗外静谧的小道,许久才缓缓道“她的疑点不止今天。”
“不止今天”
“她之前就骗了严清一件事。”
“你是说她的本体”
“对。这里你看顾好,”耿一淮起身,眸光涩然,“我去找元玉问些事情。”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媳妇出事的。”
严清看了一会阿九,确定对方只是受了伤,并没有什么永久性的损伤之后,这才退出了客房。
为什么黑妖要盯着他呢
今天妖族长老们既然能利用他布陷阱,那说明黑妖们是真的很想感染他。
可他很清楚自己的来历。他不过是私槐山上的一个小花妖,没有天生妖的高贵血脉,也没有其他野妖那样的修炼天赋,什么都不会,毫无价值。
除了个和自己一起相伴生活了几百年的阿九,他什么都没有。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上耿一淮,能够认识陶宁,能够有现在的一切。
可今天阿九的受伤突然给他当头一棒。
他以后会不会连累到耿一淮会不会让李穆山和陶宁也被他拖累
他不知道。
严清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变回本体,和阳台上那群花草们混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收拾好自己的思绪。
可刚一打开阳台的门,严清便愣住了。
宽敞的阳台上,平日里争相开放姹紫嫣红的花朵折了大半,花盆碎了一地,被蛮力撕扯下来的花瓣与枝叶混在零零落落的泥土里,整个小花园七零八落的。
“这”
“别担心,”陶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刚才斗法的时候,苍狼长老那个没有眼力见的打到这里,结果苍狼妖力一扫而过,就变成这样了。”
严清回头,瞧见陶宁缓步走来。
他披着一件毛衣开衫外套,双手抄兜,黑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团。
饕餮大妖平日里,在外人面前都是优雅的姿态,私底下却没个正形,严清又先入为主的把对方当成昆虫妖族,乍一见陶宁难得的这幅模样,突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严清没说话,陶宁以为他在忧虑这些损失,推了推眼镜“你别担心,老耿已经找苍狼要赔偿了,谁吃亏都亏不了他。”
明天严清就可以围上毛茸茸的狼毛围巾了呢。
一定很暖和。
“我不是在想赔偿。”世间万物,草木生灵最多,每时每刻都有数不胜数的草木失去生命力。严清虽然看到会感觉悲伤,但也不至于太过在意这些。
毕竟这些草木还没有诞生意识,在妖族的眼里,严来说,还不能算作生命。
他垂着眼,睫毛勾着月光,恬静而清澈。
他说“我只是有些可惜。耿一淮每天都要亲手照顾它们,他这么喜欢它们,会不会”
陶宁哭笑不得“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担心老耿做什么他最没心没肺了。”
“不。”小花妖的语气骤然严肃,“不是的。”
“什么不是”
“他会在意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和妖能真的没心没肺
从来只有伪装得逼真而又坚固的外壳,而没有真正的没心没肺。
陶宁走上前,弯腰扶起了一株还没有完全离开花盆的草木枝桠,嗓音清朗“你放心吧,老耿确实在意这些,但他在意的并不是确切的这些花草。他只是需要一个寄托而已。”
“寄托”
“对。他并不一定需要你面前的这些,你随便给他换一个崭新的小花园,再买来一些生机勃勃的花,他依然会每天照常来亲手松土浇水。”
这实在有些奇怪,严清先前以为,耿一淮是和他一样,喜欢侍养花草。
“为什么”他问陶宁。
“很奇怪吧但其实也不奇怪,”陶宁笑着,语气比月色还要平和,“他需要的只是每日能够莳弄花草的习惯,让他记得,他对花草是有感念之情的,仅此而已。那段往事他可能没和你提过,他曾经”
陶宁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缅怀。
“很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他更小。”
严清轻声道“我很难想象耿一淮年纪小的样子。”
月色轻盈,星空披落渺渺光辉,偶有风声飒飒,关于耿一淮的过去,不论好的坏的,严清总是听得外认真。他的耳中仿佛没有了那嘈杂的风声,只有陶宁的话能够钻进他的脑海里。
“那你还是别想象了,这家伙小时候可比现在还瘆人,谁靠近就咬谁。我第一次去四海深处把他拎出来的时候,嚯,那欠揍的,我当时能忍住不把他当储备粮我可真是有良心。总之当时出了一件事,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他差点折在里面,是一个花妖救了他。”
严清一怔。
和自己一样,也是花妖吗
小花妖笑了笑,突然有些感念那个曾经救过耿一淮的陌生花妖。感念那陌生花妖护住了耿一淮,让他有这个运气遇见耿一淮。或许他们初识的那段时间,耿一淮对他的亲近和纵容也有这样的因素。
“说来也巧,地点就在禁地附近,保不齐你还和那位大花妖有点旧,说不定是它哪个种子的种子的种子呢。”
“私槐山”
“对。我还年轻的时候,私槐山可一点都不荒凉。”
小花妖一点都不在意私槐山曾经的风光“那个花妖前辈,现在还在花妖族吗”
陶宁摇了摇头。
哪能啊,这都是上万年前的事情了。
他无奈“不在了,那个花妖因为救了老耿妖力枯竭而死。我当时也在场,不过我说来惭愧,我当时也就是个愣头青,自己都差点没保住命,受了重伤,只能在一边看着。”
“老耿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他那么急,毕竟是救命之恩还是以命换命的救命之恩。说实在的,我们之前都不认识那个花妖,我完全没想到最后保住老耿的会是它。”
“这个恩情太大了,发现那花妖妖力枯竭的时候,老耿想尽了办法。但是妖力枯竭基本是没救的,最终他选了最可能有效也是最蠢的方法。他把自己的妖丹剖出来,想要用自己的妖丹替换那花妖的妖丹”
严清骤然攥紧了双手,指尖摁着掌心,传来细微痛楚。
“你看过你的妖丹吗我我可以帮你看看。”
“我亲眼看过了。以前曾经挖出来过,自然就看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蹲下来,和陶宁一起,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还有救的花草拾起来。
陶宁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些无谓,他嗓音十分轻松“但你别担心,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老耿自己都释然了。只是这么多年,他多了个养花养草的习惯而已,也不是悲伤春秋,只是这样他也有个寄托,不至于整天冰凉凉的,我和穆山都挺乐意看到他养这些。”
飞鸟划过夜空,响起一声清亮的啼叫,却趁得这片天地愈发宁静。
半晌,严清问“成功了吗”
“嗯”
“妖丹成功把那位前辈救回来了吗”
其实严清知道自己在问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
那花妖以命换命救了耿一淮,事后,耿一淮又要剖出妖丹,以命换命救回自己的救命恩人。
若是成功了,他又哪里会遇到耿一淮呢
妖族若是没了妖丹,根本活不长。
“自然是没有的,”陶宁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如果成功了,现在活着的就是那个花妖了,老耿哪有机会蹦跶”
“为什么没成功”
“这件事就说来奇怪了。咱们妖族,本来是没有什么致命伤不能用替换妖丹来解决的,以命换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了。我当初看着他剖出妖丹,都在想,完了,这花妖算是白救了,我算是保不住老耿了。结果”
“那个救了老耿的花妖,体内居然没有妖丹。”
严清一怔“没有妖丹”
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吧。”
花草是最弱势的生灵,能成妖都不容易,更别提大妖了。那花妖是陶宁唯一一个见过的大花妖,体内是另类的修炼体系也能理解。
“它没有妖丹,妖力流转靠的都是根茎。剖妖丹替换,那也要被救的那一方有丹,没丹怎么救”
那自然是救不成了。
严清也觉得惊奇“我还没遇到过我们族里没有妖丹的花妖。”
“别说你们族,我这么大年纪了,也就见过那一个。你不也有妖丹吗”
严清点了点头“嗯,对,元玉大妖和耿一淮都帮我看过,我体内现在有两颗。”
虽然他没看过,但是大家都说有两颗,一颗略微孱弱,一颗更为凝实。想来孱弱而深色的那颗是他的孩子,凝实的那颗应当就是他自己的妖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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