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严清无话可说。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再也不戴眼镜之后,一直眼高于顶的花寻居然会脑子进水了一样。

    花寻笑了笑, 俊俏的脸庞居然流露出了善意, 只是语气仍然高高在上“你要去石花那里我我勉为其难可以带你去。”

    严清自小不在花族长大, 自然忘了,所有花妖族的天性爱美。

    他受惯了冷眼,花寻突然这么嘴硬心软地来上一下,只觉得有诈“我还是自己去吧”

    他说着就要往记忆中祖地的所在走。

    花寻却拦着他“我今天负责轮值,本来带路就是我的职责。”

    “我上次回来也没见什么人带路啊。”严清嘀咕着。

    这种嘀咕的吐槽人类听不到,妖族却听得清清楚楚。花寻的眼角又抽了抽, 色厉内荏地说“我这不是怕你生事”

    严清无奈“那我们走吧。”

    他对花寻也没太多印象,花妖族内, 一般年纪最小,刚刚化形的花妖只需要好好修炼就行, 等到了一定的年纪, 正值壮年之时, 就会像花寻一样承担一些值守、教导新花妖之类的事情。若是更年老一些, 只需要养老就可以了。

    族里忌讳他可能和几百年前的黑妖动乱有关系,严清自然是没有走这些寻常轨迹的, 只是认得花寻几个正在承担族里事务的花妖。

    花寻走在前, 带着严清往祖地走去。两人沉默了好半晌,花寻终于忍不住打破寂静。

    “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回族里好好待着了吗”

    严清一愣“为什么要回来”

    “”花寻气急, “你还想在外面颠簸人类世界那么多险恶, 你待了这些年还不够吗”

    小花妖露出了困惑的目光, 神情并不怨怼,却也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他嗓音不带有一丝杂质,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是你们不待见我吗我躲得远远的,你们眼不见心不烦,不是皆大欢喜”

    当初确实忌讳,如今也确实还是不太看得起。

    但再怎么说也是花妖族的小妖怪,若是严清真的想要待在族里,受族里庇佑,他们总不会将人赶出去。

    谁知道这小妖怪气性如此之大,几百年前的排挤与忌讳,直接记到了如今,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回到花妖族。

    花寻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了好一会,这才闷声道“大家害怕黑妖生事,谁知道你一走就直接不回来”

    回应他的是青年低吟吟的笑声。

    小花妖莞尔,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解“你们真是好奇怪,瞧不起我的是你们,说我不回来的又是你们。”

    花寻“”

    他们已然走到祖地外围,正巧碰见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好几个小孩往外走,想来是刚刚测验完血脉纯度。

    这人严清回族里登记的时候也见过一面,叫花小鱼,是莲花妖。

    他和花寻的对话正巧传入了花小鱼的耳朵里,身后坠着一大票懵懂孩童的花小鱼停下脚步,往严清这边看了一眼。

    “是你”严清突然出众的面容让花小鱼一怔。

    她盯着严清的脸看了一会,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显然也对严清出现在花妖族里很是惊讶,正巧又听到了刚才那几句话,“你若是早一两百年就回来了,好好在族里待着,又不生事,过不了多久大家不就会相信你和黑妖动乱没有关系了”

    严清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这些时日似乎被耿一淮惯坏了。以往的他看见这些人,听见这些话,只是想低着头,赶紧走过去,赶紧离开,也就不用面对这些了。

    可是如今,他却想抬起头,直视着花寻、直视着花小鱼,和他们说道说道,和他们争辩争辩。

    凭什么他就要留下来,承受这些异样的目光,还要乖巧地待在族里慢慢证明自己的清白呢

    为什么要证明清白的是他他分明和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是个妖族,都能探查出他身上没有黑妖妖力,为什么这些人都觉得,承受这些、澄清这些,是他理所应当做的事情呢

    他只不过是出生在了一个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方罢了。

    花小鱼见他不说话,瞧着青年那促起的眉峰,有些心烦意乱。

    “严清,你这时候来,是打算回来了吗”花小鱼放缓语气。

    “没有,我用一下石花就走。”

    花小鱼的反应和花寻如出一辙“你还打算在人类社会独自待着你你现在长成这样”

    他们都不知道妖族长老曾经对这位备受排挤的小花妖多家照拂,给的眼镜附着着高等阶的障眼法,只道严清是长大了,人形的外貌也长成了这幅颠倒众生的样子。

    她堵得慌“你这样独自待在人类社会,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用完石花就留下吧,这么多年了,左右你也没出什么事,大家会愿意慢慢接受你的。”

    严清听在耳中,只觉得苍凉的很。

    花寻和花小鱼毕竟比他年长,面前还有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们,他不想太难看,只是镇定地说“不劳你们费心了,我并不是独自生活,我现在很好。花族祖地我高攀不起。”

    “不是独自生活”花寻嗓音一沉,“你的寿数和人类怎么比几十年还行,久了不还是照样孑然一身,你还得给人类送终。何况人类各个心思深沉,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

    “不是人类。”

    “难不成是妖族可别是什么想采捕你的”花寻更不信了,严清这种修为地位的野妖,血脉还低,难不成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妖族愿意和他搭伙

    严清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很好,虽然只是蛇妖和蝗虫精,但他们比所有人对我都要好。”他迈开脚步,“我自己去石花那里就行了。你们如果跟着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甚少有这样不留余地的时候,花寻和花小鱼都呆滞了片刻,也没反应过来拦着严清。

    严清带着妖力快步往前走着,身后还传来了隐隐约约花小鱼的声音。

    “天呐他怎么和这种乌糟的精怪混在一起可别是图他相貌”

    “蛇妖和蝗虫精还能有什么好想法不成这孩子怎么想的”

    “”

    多余的,已经走到石花旁的严清听不见,也不想听。

    耿一淮的好,他知道就行,和这些人争辩解释也没什么用。左右他从不觉得血脉和本体有什么重要的,他的耿先生比任何妖族都要优秀,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厉害的精怪。

    严清在石花面前缓缓站定。

    石花很大,足以和周围富有灵气的苍天古树比肩。它由古老的巨石雕刻而成,根茎粗大,花瓣遮天蔽日。

    据说这是花妖族曾经的大妖。

    严清才不信花妖这种随处可见的种族最不容易出大妖,树妖族啊蚂蚁族啊蟑螂族之类的都没有出过大妖,怎么可能轮到花妖族就有了

    只是每个妖族都有自己的神话故事,总得编出来骗骗小孩子。想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也觉得花妖族这位大佬厉害得很。等到长大了,发现花妖族根本没有大妖,其他妖族也说没有听过,他才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要是真的存在的话”他抬眸,在这巨花身上扫过,“那这位大妖前辈的本体可真好看啊。”

    严清笑了笑,缓步走上前,弯腰,轻触石花趴伏在地面的根茎。

    妖力缓缓流动,石花的力量同他连接在一起,朝着他体内而去。

    那舒缓的远古妖力渐渐流淌着,第一次接触石花的小花妖只觉得身周一片寂静,风吹而止,落叶飘零,他仿若飘荡在深海,又如同浮游于长空。

    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缓感觉。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远古石花的妖力和他同出一源。他的血液都有些沸腾,本体的枝桠都在释放着舒服的气息。

    难怪是花妖族祖地的祖花想来别的花妖族也是这种感觉吧

    仿佛同根同源,仿佛本就是他。

    严清自己是看不见妖丹所在的。但是耿一淮和他详细地说过,他按照耿一淮和他描述过的情况,引导着石花的力量往孱弱的那颗妖丹所在而去。

    下一刻,石花四周荡起淡淡的纯白色荧光,如同一朵绽放的烟花,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似有若无。

    严清眨巴眨巴眼睛,收回手,放心地笑了笑。

    纯白色,百分百的花妖族血统。

    除非耿一淮本身也是花妖,不然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两个的嘛。他之前还因为耿一淮的坚持和元玉检测血脉的结果而有些动摇,如今算是实打实地坚定了这就是他授粉得来的孩子。

    他还是得让他的耿先生尽快相信这件事。回去之后,等耿一淮有空,拉着他来一趟吧

    测完了妖丹的血脉,石花的力量还在他的体内打转,似乎想要测他自己的血脉。

    小花妖低着头,眸光清澈,毫不在意地将石花的力量推出体内。

    石花没有太多反应,仍旧只有点点白色荧光在四周发散。

    严清对此不甚在意。

    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妄想过自己有什么特殊的血脉,石花有没有反应,都影响不了他什么。

    他抬手,虚虚地捞了一把没有实质的白色荧光,直接化作本体跳跃着离开了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待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在花族的祖地中,福利院外一切如常,小花园的里的孩子们仍旧在滑梯旁攀爬着,花寻和花小鱼还一起抱怨了一会严清的固执,花小鱼这才将那些新化形的花妖们带回去。

    半晌。

    一道唯有妖族能够看到的白柱冲天而起,将祖地的石花牢牢笼罩在内,似乎就是自这久远的过去就留在这的石花身上发出。

    这附近当门房的花寻瞪着这冲天白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在花妖族管理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大吼的语音。

    “别他妈潜水了都快滚出来,石花发光了不对,不是普通的发光,这光发的都和激光差不多了今天测血脉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纯种返祖血脉快他妈找出来啊”

    小花妖对此一无所知。

    他在回到杨城的半路上便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浑身上下都开始逐渐发软,妖力在体内迅速流动着,比以往还要快上三分。

    他强撑着意识,一路坚持着没昏,好不容易坚持到了耿一淮的家门口。

    这一来一回已然耗费了一整个白天的功夫,日暮西垂,弯月隐隐而出。

    耿先生似乎察觉到他的归来,站在门口,一把抱住了一到家就放松了身子的小花妖。

    “严清”耿一淮喊了他一声。

    严清已经全然沉浸在了一片无意识的混沌中。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毫无防备地依靠在耿一淮的胸膛上,脸颊发着不同寻常的热。

    耿一淮轻柔地将他打横抱起,快步往房子里走。

    “这是怎么了”陶宁放下手中的抱枕,“严清怎么看上去不对劲这个妖力流转”

    耿一淮神情严肃,深蓝色的眸子中埋藏着平日里轻易不得见的焦急,连语气都急促了许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他的血脉要觉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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