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太难受了。
这种难受并不是疼痛, 而是一种酸胀, 和渴求。
他似乎需要点什么东西才能解决现在的酸胀。
一旁, 耿一淮焦急异常地抱住他的根茎,轻柔地抚摸着他, 口中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回本体”
“不是我想的”严清颤动着枝桠,“我、我现在就想吸收点什么, 排出点什么”
他看向大树妖“前辈, 您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耿一淮目光一扫, 差点把大树妖看的吓出本体。耿大佬此刻满心满脑都是自家伴侣的安危, 连外头刚刚出生的小花树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严肃地看着大树妖“请一定不能让严清出事。”
“自然自然,”大树妖认真探查着, 过了半晌, 还是道,“不对, 这确实就是要生孩子的前兆啊而且这胎还比刚才那一胎需要的灵气多”
说着,大树妖猛地一顿,神情差异“对了, 大人,我可以看看刚才出生的那个孩子吗”
耿一淮一愣。
他直接传音送出屋外, 对陶宁道“孩子给医生看一眼。”
“大人,您如果方便的话, 先多多输送妖力, 这是没有错的。”
耿一淮自然答应。
大树妖立刻出去看孩子了, 留下耿一淮和变回本体的严清单独待在房中。
严清感受着耿一淮一直给自己输送妖力,身体里的妖丹居然吃不饱一般照单全收,他忧虑道“怎么回事啊以前我们做那种事情都不会这样啊”
他或多或少相信自己身上,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有着龙血不然黑妖和阿九不至于费那么大的力气。
或许先前耿一淮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龙族威压,也是来自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龙血。但是妖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疯狂吸收耿一淮的妖力
“我其实”耿一淮轻声道,“有个猜测。”
“诶”
“等医生下结论吧。”
严清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现在胀得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总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耿一淮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到一些梦,好像都是私槐山发生的事情。但是每次我醒过来,就基本记不住了。”
“那应该都是好梦。”
“为什么呀”
“好梦都是记不住的。”
“也是”严清晃了晃枝桠,“不过我隐约记得一些。那个梦里,我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我一直希望你过得好,要过得很好很好很好其余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严清等了片刻,却不见耿一淮回应。
男人仍旧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的枝桠,双目微垂,看上去竟是有些失神。
“耿一淮”
耿一淮下意识抬头看他。
严清这才发现,对方似乎神情有些反常。
“怎么了吗”他问。
“没怎么,”耿一淮微微摇头,“或许那不是梦。”
“不是梦那还能是什么”
“你的记忆。”
不知道是不是严清的错觉,他觉得耿一淮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带着浓浓的沉重与缅怀。耿一淮似乎有些伤怀,却又有些开心,但这些情绪都被这人隐藏的很好,若不是了解耿一淮到这份上,严清或许根本无法察觉。
过了片刻,耿一淮才在边给他输送妖力的时候边说“我们或许很久以前就认识。”
严清一怔。
此时,门外传来动静,那去看孩子的大树妖回来了。
“大人”大树妖近乎是跑着进来的,“我知道为什么了还有、还有一个孩子”
这话传到严清耳里,他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瞬间。
“还有一个孩子什么意思”他的花苞又张开了一些,“我还是好胀啊”
耿一淮却道“他没有妖丹。”
大树妖猛地点头“对我刚才去看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那孩子确实没有妖丹,它所有的妖力流转都在根茎既然是这位大人”这大树妖顿了顿,似乎生怕触及到真龙大人绿色的帽子,含糊其辞地将话带过,“的孩子,自然是继承了母体的一切特质的。”
严清还在发懵,耿一淮却立刻接口道“这个孩子怎么平安出生”
“这兴许才是带有龙族血脉的孩子,我方才探查妖丹的时候感受到了稚嫩的真龙威压。但是这孩子似乎被上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影响,需要快速吸收除了母体之外另一方的妖力,吸收到充足就会自己出来了”
耿一淮一针见血“吸收到充足要多久”
“这”大树妖擦了擦额头的汗,“怕是要很久。但是如果用、用大人也知道的那个方法,或许会快很多。上古时期我还不曾出生,只是在典籍里看到过相关记载,但是记载中,龙族血脉高贵,生产向来难如登天,需要的父系妖力非同寻常,从来都是伴侣陪着度过的。之前我还在纳闷怎么生的那么轻松,没想到在这里等着。”
严清更蒙了“我怎么就、怎么就又要生了”
“”耿一淮指尖轻轻点了点严清的枝叶,“傻。”
他转头,对那大树妖吩咐道“你出去吧。”
“是。”
大树妖如蒙大赦,刚想转身就走,耿一淮又叫住了他“等会。”
“大人”
“和陶宁他们吩咐一声,孩子是我和严清的,你们先照看好。”
大树妖点头哈腰地走了。
严清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我没有妖丹我现在还要生孩子”
或许是被自家伴侣的傻气可爱到了,这样一个手忙脚乱的时刻,耿一淮难得没忍住出笑了一声。
他轻柔道“对,你体内的这颗妖丹是我们的孩子。我都明白了,阿花。”
这话带着让人难以抵抗的信服力,严清听着,在一片茫然中,拾起了自己喜悦的情绪。
“我们的孩子”他喃喃自语地重复道,“我和你的、一个有花族和龙族血脉的孩子”
“是。”
耿一淮给他缓缓输送着妖力。他的身上已经逐渐浮现出龙鳞,竟是一副要化成本体的样子。
严清瞬间被狂喜所淹没,却又被突如其来的忧愁所困扰。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了垂枝桠。
可他家耿先生却一眼就发现了他的想法“刚才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这两个孩子,都是我们的孩子。阿花,别多想。”
严清骤然颤动了一下。
他确实在担心。
他原先已经反应过来,阿九或许并没有在孩子这件事情上骗他,孩子是他授粉得来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的血脉,石花的探测结果没有错。
可是现在,骤然被告知还会拥有一个他和耿一淮的孩子,狂喜过后严清便升起担忧。
他的未来是和耿一淮绑在一起的。
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和耿一淮没有任何关系。
他虽然一直都在慌慌张张间,但屋外那些等候的妖族大妖们,严清还是看在眼里的。那些大妖等待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们等待的是耿一淮的孩子一个拥有龙族血脉的孩子。
倘若是只有这一个授粉的孩子,严清都不觉得有什么。
可又来了一个小的
一碗水如何端平
他必然是都喜爱的,但是耿一淮和其他大妖们呢
“不用担心,”耿一淮如同往常一般,纵然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依然能抓住严清心中最在意的那个点,“都是我们的孩子。我”
男人轻笑了一声,富有磁性的嗓音附着着温柔“我尽量少偏心小小花一点。”
严清顿时笑了起来。
“那你别呀,”他说,“也要多宠宠小小龙。”
“说不定也是小小花。”
“怎么会龙族血脉这么强,估计花族血脉都没有多少影响。”
“多少会的,”耿一淮十分确信,“我的母亲是海蛇,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族里就说我血脉强大。可我出生之后,成熟期之前,我都是海蛇的模样。”
这是耿一淮心中最深的伤疤,此刻却随着他那陈年旧伤的痊愈和孩子的降世,仿若过往万年中毫不起眼的尘沙一般散去,荡然无存。
“难不成会先是花树,然后成熟那天突然变成龙吗”
“也有可能。”
“他怎么还不出来呀”
“妖力不足。”
话落,耿一淮已经彻底化出了本体。
大龙绕着花树,将花树牢牢地护在其中。严清恍然间,想起他和他家耿先生刚认识的时候当时他还以为耿一淮是只海蛇,小小的“蛇躯”绕着他当时也十分渺小的本体,在房间里占不了多少位子。
可是现在,“海蛇”长着坚固又柔软的龙角,四爪搭着他硕大的枝叶,同他一起,将这件宽敞的主卧塞得满满当当。
严清蹭了蹭耿一淮的头颅“怎么突然变出本体。”
“因为你也是本体。”
“啊什么意思”
“传输妖力。”
严清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
他惊慌失措道“用、用你本体吗”他下意识便朝耿一淮那一处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两个,“我们可以、可以慢点来的不、不用这样”
大龙顶了顶他的花苞,惹得他浑身颤动了一下。
他听见男人沙哑着嗓音说“可我想快点。”
严清“”
日薄西山,星河鹭起,破晓起雾。
杨城的冬日在这一日彻底消散,远方山林盖着一层薄薄的春雾,既白天际滑过报春飞鸟。
在耿一淮家客厅里挤在一起手忙脚乱带孩子的各族大妖们骤然听到了一声高昂而又青涩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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