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回房之后, 两个孩子还在争执。
他们才前后出生不到一两天的时间,却已经能在交流和非常简单地运输妖力这些方面无师自通。
大妖的孩子多半早慧, 但这两个孩子显然比那些早慧的大妖子嗣还要机灵。
真好。
他当年本就抱着必死的打算,没想到他那没有妖丹的特性反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花朵凋零之后,他的根茎居然没有完全枯萎。他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存活的根茎化作种子埋在泥土里, 又将自己的记忆和血脉全都封禁入种子中,等待着种子吸收到足够的灵气再次发芽。
只是当时的他没有想到,黑妖动乱之后,本来身为妖族圣地的私槐山一片荒芜, 不复当年胜景,再无人烟。又因为黑妖被封印的洞口就在旁边, 灵气溃散, 竟然积累了万年方才再生。
不过
幸好他在觉醒之后才生的孩子, 不然这两个孩子如果在他妖力低微的时候出生,就不会这般早慧了。
严清想到此刻正站在门外的耿先生
没想到来来去去, 授粉期到来的那一刻,他仍旧是潜意识里找到了对方, 一头扎进这人的怀里。
“阿花”门外传来男人温和的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严清轻哼了一声, 在床上翻了个身“我才不要和你说话”
门外的耿一淮“”
两个孩子齐刷刷看向严清。
小花龙问他“母亲不理父亲吗”
小花树晃动枝桠“是父亲父亲为什么要理那个凶巴巴的男人”
“哥哥, 你也应该叫他父亲的。”
“他明明不是”
“”
即便是吵架, 严清也看得喜上眉梢, 怎么看都不够。
至于他家耿先生
先晾一会吧当时他在洞口里看着耿一淮和阿九对上, 可比现在的耿一淮还要焦急得太多了。
但气也只是气,严清戳了戳小花树的枝叶,小声说“你也要喊他父亲。”
小花树摆摆枝桠,哼唧哼唧了几声。
严清严肃道“不喊我就罚你在盆子里待到长大”
“”小花树立刻怕了,“那、那我也喊父亲就是了嘛”
严清满意了,随即侧过头,安抚式地抚过小花龙小巧的龙角“还是别叫我母亲了,你也喊我父亲吧。”
小花龙十分乖巧地“嗯”了一声“那父亲呢”
严清皱眉。
称呼确实是个问题。
他想了片刻,笑道“那喊我爸爸,喊他父亲吧。”
称呼是解决了,但两个孩子的取名又是个问题。
他先前只想了一个名字,此刻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公,还是要再挑出一个名字一起给这两个孩子取了。
严清自己就是个编剧,取些好听又有含义的名字其实并不难,他甚至有些熟练。只是平时写剧本的时候信手拈来,给自己孩子取名倒仿佛什么都忘了,这个字也不满意,那个字又嫌不太好听。
他打开手机,翻了半晌网页资料,也没个定论。
刚出生的孩子嗜睡,方才那会闹劲过了,此刻已经趴在了他的左右肩膀上睡了起来。
门口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
严清本以为或许是他家耿先生又想进来,可没想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响了一会便没了动静。他能感受到耿一淮就在门外,可对方居然没有敲门,就那么站着。
他歪过头往门口看了看,骤然看见一张白色的纸条躺在地上,看着像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这是在搞什么”小花妖将熟睡的两个孩子轻柔地放在床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蹲下,拾起纸条,“我才不会随随便便消气呢。”
这是一张很简单的小纸条,像是从白纸上随意撕扯下来的一角。
对不起。
周周正正的三个字,笔锋停顿之处还带着一丝严谨,和这人平日里写字时那般气势全放截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刻意控制了情绪。
光是从这字里面,严清就看得出来,他家耿先生恐怕真的没觉得他哪里好生气的。
他哭笑不得,怕吵醒孩子,传音道“你怎么不用传音”
传音没有反馈,门外又传来小声的窸窣,严清此刻靠得近,听出了这是撕开纸张的声音。
片刻后,又一张小纸条从门缝里送了进来。
严清眨了眨眼,干脆坐了下来,靠在门边,这才拾起这张小纸条。
纸条上的字更迷惑了你不想听我说话。
这么一瞬间,严清愣了愣,竟不知这人到底是真的脑筋太直,还是不懂装懂
他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答,又一张纸条紧随而至。
那我就写下来。
严清看着自己手中的三张纸条,居然听见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他脸颊微微一红,实在是没想到,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还能因为这般简单的浪漫而面红耳赤。
下一刻,门缝里又塞进来了两张纸,还有一根笔。
小花妖顿时明白了自家耿先生的意思,攒了许久的脾气都被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举动消磨了大半。他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捡起了纸笔,一字一句地认真写道写下来,不怕我留下这些纸条,以后当证据取笑你
他塞了过去,没过几秒,门那头的耿一淮就给他回了话。
挺好。
严清脸颊更热了。
挺好个什么啊这人可是要统御妖族,君临四海的,这种如年轻人类玩笑般毫无威严的纸条若是被他人知晓了,他家耿先生那在妖族树立了千万年的高冷人设都要崩了个彻彻底底。
他想了半晌,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最终只是在纸条上写了个“噢”塞了过去。
那头契而不舍现在不生气了吗
生气
为什么生气我没事了,换好的妖丹已经彻底融合在我的本体里,黑妖妖气已经散尽。
我哪里生气这个了
嗯
你当初就不应该进来
这一回,纸条没有立刻出现。
那头似乎沉默了片刻,这才动手缓缓地写了一会。
我应该保护好你。
你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严清拿着纸条的手微微一紧,不经意间揉皱了这扁平的纸条。
他又酸又甜,迅速写道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你现在是没事了,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耿一淮,我生气的不是你有没有事,而是你完全不和我商量就进洞口。我当初决定和你联通空间幻境的时候,不也和你商量,和你达成一致吗可是你每次做决定都没有通知我。
他先把这个纸条塞了过去,又继续写了一张哪怕是你会有危险,但是如果你做了决定,我会尊重你的想法。我要的不是你事事都看我的意见,而是你事事都要告诉我。
我们是伴侣,是世上至亲至爱的人,我应当有权利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决定和你要面临的痛苦和危险。
我可以不阻止你,但是我必须知道,我必须有立场陪着你。
这话他憋了许多天,或许是因为隔着一扇门,平日里因为脸皮薄说不出的那些话,全都被他寄托在了这小小的一张白纸上,一切厚重都被这微薄的纸张所承载。
半晌。
床上的小花龙翻了个身,头顶开着小花的枝桠似乎蹭到了枕头,她略微不舒服地“唔”了一声,龙尾一摆,耷拉到了她哥哥身上。
小花树睡得正数,枝桠直接和龙尾缠在了一起。
严清“”
他已经可以预见一会这两随便一个转身就会把另一个扯醒的样子了。
他手中握着一叠孩子们另一个爹以后的“黑历史”纸条,轻声笑了出来,那头正好传回来一张新的纸条。
严清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密密麻麻的字。
毕竟他家耿先生平时不说话,但是一旦出现了这种矛盾,耿一淮向来是不吝啬话语的。
可这纸条还没被捡起来,上头便空白一片,似乎只有几个字。
嗯,我知道了。
就知道了
什么就“我知道了”
这人怎么刚才还一副要哄人的样子,现在连个道歉的态度都没有了
严清猛地站起来,想都没想,手里握着一堆纸条就打开了门。
门外,男人也一手握着一堆纸条,正微微靠着门边的墙看向他,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开门一般。
他一怔,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耿一淮拉近了怀中。
男人压着嗓音在他耳边轻声说“对不起,你是一家之主,我都听你的。”
严清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我在认真生气呢”
“嗯,”耿一淮立刻收起了调笑的眼神,看向严清的目光骤然变得严肃,“我也是在认真道歉,这个给你。”
他一手抱着严清拿着纸条,另一手塞了个东西到严清手上。
那是一片龙鳞。
和之前耿一淮放到严清身上的不一样,这片龙鳞看上去有些年代了,却又比其他龙鳞厚重许多,像是蕴藏着内敛却又蓬勃的力量。
“这”
“上一次成熟蜕下来的逆鳞,和我本体有很强的关联,”耿一淮握着他的手,语气淡然,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要是捏碎了或者捏重一点,我会感受到痛觉的。”
严清突然觉得自己手上的龙鳞重了起来。
“我独断专行惯了,从来没有人管过我,”他轻吻严清的额头,“有时候可能下意识没想到。如果我又做错了,你就捏这个龙鳞,我就知道了。”
严清鼓鼓腮帮子“才不要”
“当然,我自己也会注意的。”
严清埋在耿一淮的怀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耿一淮给了他一个多么重要的东西。他想用同样的东西交换,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这类珍贵的东西。
耿一淮轻笑一声,捧起他的下巴,正要落下一个吻
“父亲,爸爸,你们在干什么”
严清“”
耿一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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