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圣水只剩半瓶了，还不知道地底下蹲着多少小骷髅，稀缺资源还是省着点好。
况且再来一次，没人给他“踩雷”，恐怕自己不死也要搭小半条命进去。
亡灵骨头在骑兵身上划出的伤痕很多并不至死，一方面是那些人太过恐惧导致心律加快超出负荷，一方面亡灵的死气顺着伤口侵入了体内，导致流血速度加快，如果没有光系治愈魔法很难止住血。
曙雀看着被收回道具栏的卡片，上面画着的圣水只剩下半瓶，文字阐述也由一瓶圣水变成了半瓶，不得不遗憾地放弃把人扔回去再刷一次完成度的想法。
坐在马后的希尔并不知道身前黑发骑士的恐怖小算盘，死要面子的公爵还在纠结自己刚刚的形象。
对希尔来说死要死的重于泰山，要以最帅的姿势死，本想英雄救美，结果反而被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美人救了，公爵心里别扭得要拧成麻花。
驾马跑了一段路后，曙雀逐渐放慢速度，等着那群骑兵回来把他们家公爵接走。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半个人，周围景物越发荒凉，稀疏的植被盖在黄土上，他不得不接受自己得带着这只顺手救的大活人一起上路的事实。
曙雀黑着脸，心情非常恶劣，“你的人打不过我就算了，跑得倒是比我快。”
被戳到痛处的希尔脸上也不好看，骑士绝对效忠自己主人，骑兵却不一定。骑兵本来就是为战争而生，流水线培养，自然是先管自己活命。
反观黑发骑士，一人便把他们整个队伍杀穿，还不计前嫌地从亡灵手下救了自己一命，公爵不由得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个人能力。
希尔生硬地岔开话题，“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曙雀。”
代号本来就只有名字，然而在公爵看来却是骑士不愿意把自己的姓氏告诉他，自以为遭受冷遇的希尔有些尴尬，沉默过了会儿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很特别的名字……”公爵咳了咳，“我叫克伦维尔·冯·希尔，你可以叫我维尔。”
曙雀随意“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关于姓这点艾德小朋友就看得很开，没姓更好，叫名字显得多亲近。
希尔公爵也就纠结了一会儿，搂在黑发骑士腰上的手，感受着那美好的触感，杂七杂八的思绪瞬间飞远。
舔了舔自己感觉有些干燥的嘴唇，把想揉一揉的想法狠狠压下，希尔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询问曙雀和艾德的关系。
“顺手救的。”曙雀很诚实地回答，“迷路想找个认路的人，运气好碰见了。”
真有那么巧？希尔忍不住诽腹，后面又想到自己也是个“顺手”，又沉默了。不过对于黑发骑士后面那句运气好倒是很赞同，对于自己和妹妹来说，能碰见这个人倒真的是运气。
“啊，对了。”曙雀忽然想起来，偏头朝红发的男人笑着问道：“请问去亚斯历该走哪边？”
被那灿烂笑容迷惑了双眼的希尔公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也只是一个带路工具。
*
最终希尔还是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辨明方位后给曙雀指了个方向。
“你去亚斯历做什么？那个国家又小又破，不如跟我回埃维纳。”语气里满满是城里人对穷乡僻壤的嫌弃。
当然，得是回我的领土，希尔在心里默默补充。
不知为什么，从认真关注黑发的骑士开始，他就没法移开目光了，控制不住想把人带回去藏住，那种情绪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幸好他的理智把那所谓的本能牢牢压制仅停留在想想上，不然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令自己也唾弃的事来。
从沿路一片黄的风景就能看出希尔说的是实话，对比绿意盎然城旁边就是森林的埃维纳，环境确实有点恶劣。
可惜作为探索者，更恶劣的环境他也见过，曙雀只当他是怕被自己拐了，因此难得好心安慰了一下刚刚才从骷髅嘴下逃生的公爵大人。
“别担心，我到亚斯历就放了你。不过你要是想用腿跑回自己的国家，我也可以现在就把你放下。”
鸡同鸭讲。
希尔公爵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找话，现在又被曙雀把天聊死了，再怎么想搭话也碍于词穷只能闭嘴。
曙雀还以为是认命了，油然而生一种拐卖了良家妇男的错觉。
两人直到晚上才又重新搭上话。
越往南走景色越荒芜，怪石嶙峋，风卷起黄沙往口鼻里送，周边植被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灰扑扑的灌木。
夜晚中的戈壁失去了阳光冷得刺骨，曙雀凭借夜风带来的稀薄水汽找到了一片水源。
被低矮草木包围着的小湖泊，清冷的月盛在如明镜般透亮点缀着星辉的湖水中。
已经快把自己嘴皮舔破的希尔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突然冒出来的湖。他还以为今晚就要和美人在沙子里双双殉情，却没想到美人不是普通人。
千言万语汇做两个字：想娶！
还好曙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一定希望时光回溯他好把人扔回亡灵堆。
曙雀率先跳下马，希尔很自觉地把马栓到能喝到水的地方后，也不管干不干净便一头扎进水里。
旁边蹲着用手捧着喝的曙雀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水，看着仿佛水牛投胎的男人，忍了忍，才没踹着公爵的屁股把人踢进湖。
忍住！要做文明人！
等希尔喝够了又洗了个脸把灰尘洗掉，抬起头，黑发骑士已经从马上捆的行军包裹里拿出火石生了堆火。
公爵大人向来养尊处优，出行都是前拥后簇，现下褪去公爵的身份，被刚看上眼的骑士救了不说，还要人家反过来照顾。
饶是他惯在上流圈儿里混脸皮比墙还厚，也感觉有些尴尬。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希尔问，不知是火光原因还是什么，那张脸快和头发一个色了。
曙雀没看他，随手指指包裹，“去把里面的水囊装上水。”
埃维纳王国，或者说希尔公爵财大气粗，每个骑兵的行军包裹里都有一套完整的后勤装备。火石、毛巾、伤药、两个皮水囊还有一些装在小瓶子里的调味品，万恶的资本主义。
身份金贵的公爵大人，出乎意料居然对骑士命令的语气相当受用，带着些隐秘的欣喜把水囊从包裹里拿出来。
如果曙雀还有以前的记忆，一定知道这叫做抖M。
这湖是个固定水源，并不是荒漠里哪段雨季突兀冒出来的水潭，湖里植物茂盛的地方藏着短尾巴的小银鱼，一有什么动静便把自己埋坑里。
曙雀微微眯起眼，找准目标，把银枪当标枪投出去。
锋利的枪尖准确插到了一条勉强能塞牙缝的鱼，曙雀支使蹲在一边仿佛一只大型犬类等待吩咐的公爵大人下水把枪捡回来。
待湖里重新平静下来，那些鱼却怎么也不肯出来了。
湿漉漉的长丨枪在黑发骑士的手中转了转，甩掉多余的水。见那些小家伙真的不再出现，曙雀也并不想再费心思对还没自己手掌大的鱼下手。
银灰色的眸子看向四周，目光落在刚从沙土里钻出一个头的蜥蜴身上。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带鳞片的冷血动物，在星海探索者们没有味觉，而任务世界为了保持和任务世界生物的同步率，不让探索者显得过于突兀奇特，星海会把所有感官还给他们。
其中包括味觉、痛觉、饥饿感、疲惫感、睡眠，除了流逝的时间感。
这种小动物的味道不怎么好，但没得挑的时候探索者们也不会矫情，活下来才是最基本的。
正当曙雀打算下手，耳边突然传来远方马蹄踏在地上的闷响，那声音很轻，但在逐渐靠近这个方向。
也许是跑掉的骑兵，然而这种可能性极低，这条路和埃维纳在两个方向。
坐在火堆旁边烤衣服的希尔看着突然一动不动的黑发骑士，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曙雀没有回答，只是戒备地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希尔很快也听见了那个声音，他由衷地希望不是那些骑兵，他不想和青年分开。
很快，视线里出现了一匹马，或者说精准剔掉肉的马的骨架，白色的骨头在月光下反射着森然冷意，马背上还驮着埃维纳王国战马的马鞍。
亡灵咒语看来对活物都能起效。
“上马！”曙雀解开马绳，动作利落地翻上马背。
他没有听见骷髅马身后还有别的声音，例如一大群骷髅兵的脚步声，但在不熟悉的世界还是谨慎为妙。
骷髅马的速度很快，似乎没了体重负担让它跑得比正常的马快了不少。黑发骑士刚驾马离开了那片湖，那匹骷髅马就到了他们本来打算扎营的位置。
曙雀和希尔在不远处观察，希尔努力不让自己的湿衣服蹭到青年身上，一边又忍不住发散思维想着骑士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时，布料下那若隐若现的美好身躯。
公爵红着脸，感觉自己陡然上升的体温快把衣服烤干了。
并不知道身后人肮脏思想的曙雀盯着那具骨架，亡灵马眼眶窟窿里跳跃着和亡灵如出一辙的幽蓝色火炎，在白天并不明显，夜晚那火炎便再明显不过。
这匹马绕开明晃晃的火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低下头用突出的尖齿啃噬地上的草。
嚼碎的草从空洞的下颚掉落，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了。
也许亡灵只能控制人类？或者低阶亡灵做不到控制其他生物？曙雀猜想。
亡灵马背后并没有跟着乌泱泱的骷髅兵，青年夹了夹马肚子，让马回到湖边，只是和亡灵马保持了一段距离。
见他们回来亡灵马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仍旧专注在进食上。
“你对亡灵有什么了解么？”曙雀问道，“比如谁用什么方法创造出了它们。”
希尔是公爵，应该能给他不少有效信息。
听见黑发骑士的话，希尔震惊地瞪大眼，“你不是圣域的骑士么？”
“什么圣域？”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么中二的新名词了，曙雀难得提起了点儿兴趣。
毕竟在遇见异常点进入星海前，曙雀还非常年轻，对自己所处的世界充满好奇和热情，有大把时间等着他挥霍，用绚烂的彩色填满今后人生的画卷。
可惜这一切都停滞在了那个夏天。
进入星海后漫长的时间，曙雀守着只剩一角的记忆，尽管青年一身棱角始终没有被磨平，但因为有了个需要保护的弟弟，这样少年气的时候相当少有。
仿佛他还是那个D级世界的，不知世界深浅，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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