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盛老侯爷暗戳戳的想着妻弟来给老妻当恶人的时候,余氏带了太医过来,又是一番细细的望闻问切之后,依旧是昨天的结论和无能为力,再听到那些话,盛老侯爷的脸色比昨天好上太多了。
顾晚行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日子得过还要过的,十三岁的顾晚行从不想太多。
苦哈哈的太医们走后不久,莳嬷嬷又端上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和一碟子粽子糖。
“哎,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多了,不需要再吃什么汤药。”顾晚行很是嫌弃地苦着脸看那碗汤药,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盛老侯爷坐在一旁,神色自在,温柔地道:“阿难,快些趁热喝了吧,这药方里加了些甘草,想必不会太苦的。”
顾晚行偷偷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来喝,不但想必不会太苦,而且一点都不苦好吗。
看着今早起一直就在眼前转悠的盛老侯爷,顾晚行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今日也不是旬日,为何不见你去上朝呢?难道你已经赋闲在家了吗?不该啊,我祖父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是几乎每天都精神抖擞的去上朝议事的哦。”
盛老侯爷咬牙,真是谢谢你的关心啊,不过真的不需要在提及我的年纪的时候拿来与你的祖父作对比,他老人家早已经作古多年了。
“恰巧近来朝中无大事,你又有病在身,我便歇在家里陪你几天。”
我不需要你陪啊!你一直在这里我很不自在啊!
顾晚行很想吼出来,但是想了想才刚刚说过的道歉,到底忍了下来,而是委婉地道:“我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就赶紧去做吧。”就像刚才的余氏一样,你也走了吧。
盛老侯爷装作听不懂老妻的话,道:“你才刚失去了记忆,我在这里,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我。”
顾晚行想道,我可以问梨嬷嬷,我和她更熟!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哦,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阿难不必客气。”盛老侯爷颔首,又道:“阿难还是快些喝了药吧,凉了药性就不那么好了。”
以前的老妻喝药可是很痛快的,怎么这回到了十三岁的记忆就这么怕喝药呢。盛老侯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吃药配粽子糖的习惯倒是一直都有。
莳嬷嬷恰到时候的又将汤药往顾晚行面前一推,顾晚行叹了一口气,只得端起来一饮而尽,一阵苦味立马充满了整个口腔,直冲脑顶,顾晚行觉得自己都要吐了,放下药碗,立马接过梨嬷嬷递过来的温水漱口,再连连吃了几个粽子糖才压得下那阵反胃的苦味。
“不是说加了甘草吗,怎么觉得比昨天的更恶心了呢?”顾晚行不愉的看了一眼盛老侯爷,“你们侯府的甘草过期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呢。”盛老侯爷讪笑。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顾晚行又捻了一颗粽子糖放进嘴里,干脆地道:“不要,我不想看。”
“那阿难想做些什么呢?”盛老侯爷问道。
想做什么?顾晚行又想到了自己那一箱子的宝贝话本子,心里又是一疼,都是她的心血啊。顾老太君烧什么不好,非要和那一箱宝贝疙瘩过不去呢。
顾晚行有些提不起精神,她的《桃花女奇遇记》还没有看完的喂。
看了看盛老侯爷一眼,顾晚行心里暗算,若是开口能说动这位盛老侯爷,她能不能买回水泽君的所有话本子呢,不然,只有一本《桃花女奇遇记》也好啊,至少让她看完结局。
但是再看看气势威严的盛老侯爷,再想想他当年冠绝京州的才名,据说就连帝师对他也是赞赏有加,称其八斗之才,若不是身为武安侯世子,早早得了皇命有了任职,去科举拿个状元也是不在话下的。
要这样一个当年芝兰玉树的少年郎,现在位高权重的盛老侯爷吩咐下人去买一本《桃花女奇遇记》,顾晚行莫名的有些羞涩,尽管那些话本子是她的心头好,但是在祖父他们的眼里,到底是不登大雅之堂之物,所以她才一直偷偷摸摸的藏着来看。
不然还是拜托花梨出马吧,当年也是花梨打掩护买回来的话本子,如今就当重出江湖吧,可以的吧。
不然还有阿弟啊,当年的话本子有一些还是阿弟帮她淘来,今天阿弟过来的话,不如就请阿弟去帮她买话本子吧,姐弟两人还客气些啥呢。最好可以买到水泽君的《桃花女奇遇记》。但是花梨说水泽君早就封笔了,现在还能买到吗?二三十年前的话本子到今天应该涨了不少价吧,她的月钱够买吗?
咦,说到月钱,现在的顾老太君有月钱吗?顾老太君应该有钱的吧,但她可以拿来用吗?不对不对,那都是自己的钱才对。
这边顾晚行心里不停的思来想去,那边盛老侯爷也在暗中打量着老妻,看她眼珠中不停的转动,脸上的表情换来换去,一点儿也不掩饰,一看就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有些好笑又有些感伤,这样的老妻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再次看见恍惚有隔了一辈子的感觉,他第一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无忧无虑,带着些被宠惯了的娇蛮和单纯,一个人走过一条长长的花墙,看见一朵盛开的花也要伸手去碰碰,一个人也可以笑得开怀,眉眼弯弯,娇憨甜美,又带着些自以为是的狡黠。
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打小见过美人无数,或娇艳或清纯,或高雅或娇蛮,自认眼光奇高,一颗心不会轻易动摇,来来去去,美人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可忘。却在初见她的时候,轻易的就将一张娇容深深印在了心里,几十年来都不曾忘记半分。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就连老妻也不知道,旁人也以为两人初相识是在天纪二十三年的春宴之时,不知道他早两年前就已经牢牢的把她记住了。
看着神情生动的老妻,思及往事,盛老侯爷的语气不觉又温柔了几分,“阿难,你在想些什么呢?”
顾晚行一抿嘴,道:“我在想我阿弟啊。”想他什么时候可以到,想自己怎么开口说话本子的事,若是阿弟同意了的话,大概要几天话本子才能到手。
盛老侯爷真是万分不愿意听到这个名字,那个毒舌又愚蠢的混蛋有什么可想的,但是无奈老妻喜欢,现在失忆了也念念不忘,盛老侯爷暗想,要不现在派人过去绊住那个混蛋,让他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武安侯府。
顾晚行又道:“我阿弟现在都老了吧,不知道见面的时候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应该不能的吧,那个混蛋现在长得可丑了,完全没有了少年时候的俊秀相貌。盛老侯爷作如是想,嘴上却道:“不管怎么,他都是你阿弟,相貌倒是其次之事。”
顾晚行横了他一眼,道:“万一我认不出我阿弟,或是错认了人,那岂不是让他伤心?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杜绝这个可能。”
万一认错了人,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话本子的事情。
顾晚行扭头向梨嬷嬷道,“梨嬷嬷,这府中可有我阿弟现在的画像?”
这怎么可能有?梨嬷嬷心里想道,京州人人皆知,武安侯府的盛老侯爷和靖云伯府的靖云伯爷虽为郎舅关系,但是两人却是极其不对付,关系差到极点,这么说吧,若不是两人中间还有一个顾晚行,两人当着皇帝的面都能打起来。
“回老太君的话,这府中从没有伯爷的画像。”靖云伯爷倒是想过给他阿姐一副自己的画像,就挂在他阿姐的屋里,最好能让盛老侯爷回回见了都生气。不过这个想法被顾老太君阻止了,也阻止了盛老侯爷类似的想法。
“老太君莫要担忧,伯爷与您那是血脉嫡亲的姐弟,感情深厚,你定然可以认得出来的。”梨嬷嬷想了想,又道:“到时花梨也会跟随您身后,定不会有错认之事发生的,老太君,您大可放心。”
盛老侯爷实在不能想象向来睿智的老妻竟然会担心这种小事,但是看着老妻还是一脸忧愁的样子,盛老侯爷只能道:“阿难,你放心,我到时会亲自带人进来的,身边只有你阿弟一人。”定不会让你有错认的机会。
尽管长子已经去信靖云伯府告知关于老妻失忆之事,但是盛老侯爷还是觉得,待到妻弟到来之时,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先和他商谈一番,再让他去见老妻吧,免得那个蠢人口无遮拦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徒惹老妻伤心。
“哎,要是我现在就能想起我阿弟的所有的事情就好了,就不必担心这种小事。”顾晚行叹道。
盛老侯爷却不想再谈到顾晚城这个人,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对了,前些日子松山长公主给你下了帖子,但是那时你正昏迷不醒,我便让人过长公主府说了此事,那边回话说,待你清醒过来,她便过府来看看你的。”
“松山长公主?”顾晚行奇怪道,她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一号人物?
盛老侯爷示意莳嬷嬷端一杯清茶过来,然后才开口道:“松山长公主是先皇的五公主,后来下嫁了崔家,先皇去后,当今圣上便赐封她为松山长公主。她是你嫁进武安侯府后才相识的,与你投缘要好,经常往来,你还想过让她的女儿嫁入武安侯府,两人做儿女亲家呢。”
盛老侯爷“哼”了一声,也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
“原来是五公主啊。”顾晚行点点头,她在闺中的时候就听过五公主,印象不深,也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一两回,但没有说话的机会,没想到现在居然已是闺中好友,顾晚行不由得叹世事无常。
“那后来怎么没成呢?”难道松山长公主很嫌弃那位英俊大叔?不该啊,顾晚行醒来后只见过盛庆嵘两面,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加之武安侯府未来继承人的身份加持,应该是很好的女婿人选才对。不然,是武安侯府这边看不上松山长公主的女儿?
盛老侯爷凉凉地道:“据说是松山长公主的女儿嫌弃我们的嫡长子长得不够好看。”
这话本是老妻赴宴回来后,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他说的。但是松山长公主的委婉拒绝还是让盛华扬感到十分不愉,他和阿难的儿子哪里不好了?出身高贵,容貌俊秀,文武双全,打小便是板上钉钉的武安侯府继承人,哪里就输给了那个只靠容貌著名的展家子。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让松山长公主的女儿做这盛家的宗妇,但是自己看不上和别人不愿意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盛庆嵘长得还不够好看吗?顾晚行就觉得盛庆嵘长得很好看啊,不过想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各花入各眼吧。
“那还真是可惜了。”顾晚行惋惜。
见到老妻对松山长公主来了兴趣,盛老侯爷又拣了几个时常往来武安侯府的人说了,一点也不给机会转移到妻弟的话题上。
直到陪老妻用过午膳,再次见到老妻又苦着脸喝下一碗汤药,待到老妻有了困意要午睡,盛老侯爷才从世安院出来,几位心腹和幕僚早已在前院的书房中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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