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有些事总是在继续

    靖云伯哑言, 想起了至今还在府里的小柏氏,无言以对,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狠狠的瞪了盛老侯爷一眼。

    盛老侯爷又嘲笑开了, “顾晚城,你真应该拿个镜子看看你这蠢样就跟那些个纨绔浪荡子手上的斗鸡一样可笑”满身狼狈却不知死活,气势汹汹,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靖云伯拍案而起,怒道“盛华扬, 你少拿靖云伯府来压我”

    盛老侯爷冷笑, 微微昂首, 毫不收敛自己杀伐了一生的煞气和尖锐的压迫感,似拍岸惊涛, 又似雷霆之怒,“我是对不起你阿姐,我这辈子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 可是我没有对不起过你顾晚城若不是阿难看重你这个弟弟,岂能容你在我面前放肆”

    若不是知道这个妻弟是真心实意的为老妻着想,他早就出手碾死他了, 竟然敢挑唆老妻与他和离, 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盛老侯爷将一切都怪在了靖云伯身上,坚定的认为是这个混蛋居心不良的怂恿了刚刚失忆的老妻。

    “你对不起我阿姐,就是对不起我顾晚城”靖云伯与盛老侯爷斗了多年, 虽然现在的盛老侯爷确是怒目切齿, 大发雷霆, 大肆咆哮,若是这幅样子拿到朝廷上,足以让百官两股战战,浑身冒冷汗,但这其中不包括已经习惯了的靖云伯,面对此时的盛老侯爷,他还能以同样的音量反驳过去。

    “我阿姐说了,她在这里根本就不开心,她二十几年前没有和离成功,二十几年后她又有了这个念头,我说什么也会支持她即使闹到陛下面前,我也支持她”

    靖云伯梗着脖子,虽然满身狼狈,却是一身坚定,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盛老侯爷看得越发刺眼。

    “嗬我就知道你顾晚城贼心不死都二十几年了,还真难为你一直坚持着”盛老侯爷措不及防的被揭开了他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心口被戳了个透,痛彻心扉,但还是硬着冷着一张老脸,五官微微扭曲,浑身的气势更是冰冷骇人,看着靖云伯的眼神宛如一把淬了剧毒的利剑,冷得让人心寒。

    靖云伯从没见过这般面目狰狞的盛老侯爷,虽然心里也有些后怕,但还是昂起了下巴,不肯服输的瞪回去。

    “你知道我阿姐二十几年前有想过与你和离的事”

    “你这个蠢货”盛老侯爷十分鄙视妻弟,“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早就被小柏氏那个女人啃得渣都不剩了,还想坐稳靖云伯府继承人的位置夫妻和睦儿女双全简直都是妄想看在阿难的面子上,我也不对你要什么回报。可是你又做了什么竟然恩将仇报,教唆阿难与我和离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到了今天又上演一次,你真当我盛华扬是软柿子好欺负吗”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盛老侯爷简直恨不得将眼前的靖云伯挫骨扬灰

    “那我把靖云伯府还给你,你把我阿姐还给我”靖云伯大吼出声,喘着大气,眼眶已是微微泛红,他从来最希望的就是他阿姐过得平安喜乐,不必委屈自己,哪怕是为了他这个亲弟弟

    “当年你为了我阿姐付出良多,让她一个伯府的丧妇长女风风光光的嫁入武安侯府,做了冢妇,阿姐进门三年无所出,你顶下了重重压力,那时候我真的很感激老天让我阿姐嫁给了你,可是后来呢”

    是啊,后来呢那么美好的感情后来怎么就不能一直美好下去了呢

    “当时若不是你糊涂,我阿姐就不会早产加难产生下了庆嵘,若不是你两年后偷换了避子汤,我阿姐又怎么会因为身体虚弱而小产,保不住那个已经六个月的孩子是,你盛华扬是大英雄,弃笔从戎,征战平乱,立下赫赫奇功,可我阿姐痛苦的时候你在她身边吗没错,因为子嗣你也顶了不少压力,你那亲弟弟甚至因此想要夺爵,我阿姐终于同意了你母亲的话为你纳妾,还一抬就是两个,但你以为盛庆桓排了个第三,他就真的是我阿姐的三郎吗那只不过就是一个你盛华扬拿来安慰自己的冒牌货我看着都想发笑”

    盛老侯爷用力的抿着嘴唇,不发一言。这些陈年伤疤被残忍的撕开,血淋淋的,他痛,但也不知道能向谁去说,因为他知道有人比他更痛。总以为伤口捂着捂着就好了,但是一旦被旁人提起,他才发现,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伤口依旧好不了一丝一毫。

    “有些事不是你不去想不去说就可以过去的,你们做不来恩爱夫妻了,但还是要一起走下去,盛华扬,你做了那么久的梦,为什么就不肯醒呢”靖云伯叹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

    可是盛老侯爷依旧狠狠的怒视着靖云伯,“你还是想我与你阿姐和离。”

    “我也知道你对我阿姐好,若不是一直有你的支持,她也走不出这宅院,成不了今天的顾老太君。”对于这一点,饶是一直仇视盛老侯爷的靖云伯爷也不得不承认,他盛华扬在这点上无可指摘,京州有多少大户人家的冢妇一辈子也走不出那座宅院,更别说能被朝廷委以重任,以使者的身份出使他国,不管阿姐取得了怎样的成就,始终无法否认的一点就是,阿姐最初走出来的那条路是他盛华扬铺出来的。

    只是伤害依旧在,到底意难平一想到阿姐受过的苦,他靖云伯就是没法能好好的正视盛华扬这个人,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好的

    “只是我阿姐如今前尘尽忘,你不如就放她离开,让她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你让她现在去哪里过安生日子”盛老侯爷反问道,“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与你阿姐和离了,她就真的能过上你所说的安生的日子吗是你终究太蠢了所以把别人都想得太蠢了她是顾晚行,是顾老太君,没有了记忆的顾老太君就如同幼童抱赤金行于闹市,不管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豁出去整个靖云伯府都挡不住那些豺狼虎豹的。”

    “我”靖云伯紧咬下唇,脸上一片不肯服输的狠戾,但心里不得不承认盛老侯爷说的没错,不甘心啊

    “等到那个时候,她才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

    盛老侯爷苦笑,瞧,他多卑劣啊顾晚城和他谈的是对阿难真真切切的情感,但是他却用现实来压迫顾晚城低头。

    盛庆嵘一直守在外面,不时听到里面传来咆哮声,却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等了好久,才终于看到父亲和舅舅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已经没有了刚进去的怒气了,两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很,神情蔫吧,就像两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盛庆嵘上前,想要问却不敢问出口,只得叫了声“父亲”、“舅舅”。

    盛老侯爷依旧十分嫌弃的指着靖云伯道“庆嵘,请你舅舅去收拾收拾自己,免得他这副尊容吓到了你母亲。”

    还不是这个因为这个罪魁祸首靖云伯又是恨恨瞪了盛老侯爷一眼,若不是他派出高手绑了他过来,他一个文弱书生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事到如今,还一副与他何干的样子,简直厚脸皮无耻

    盛庆嵘请靖云伯过去客院梳洗了一番,丫环小厮服侍得体贴周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换上白玉发冠,换上一身苍青色杭缎,袖口和襟角绣有繁复八宝纹,同色系的腰封,上面挂着玉佩香袋,又是一个儒雅有风度的户部侍郎。

    一直候在一旁的盛庆嵘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话,“舅舅,您刚才和父亲在说些什么呢”他没好意思用“吵”这个字眼,尽管里面的咆哮声都传了出来。

    收拾完毕的靖云伯满意的从等同身高的铜镜中看到自己衣冠齐整的样子,听到盛庆嵘问话,冷哼了一声,“你想知道啊”

    “还请舅舅赐教。”

    靖云伯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转身离开那面铜镜,轻飘飘地道“也没什么,就是和你父亲商讨了一下关于你母亲要和离的事。”

    母亲要和离

    盛庆嵘当场僵住了

    靖云伯犹嫌不够刺激,继续道“二十几年前你母亲还想过与那个老混蛋和离,带着你一起回靖云伯府呢。”

    他这个外甥可金贵了,阿姐生下他之后,因为身子不好,只能一直托她婆母亲自照顾。当时的武安侯夫人刘氏怜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的,名医名药,从来不手软,于是在盛庆嵘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就赢得了“京州第一金贵少爷”的称号。据说几年后盘点结算,刘氏为了盛庆嵘竟然生生的去了一半的嫁妆。这让刘氏其他的儿子儿媳们十分不满,毕竟他们也有儿子女儿,也同是刘氏的嫡亲血脉。庶子尚且不敢说什么,但同是嫡亲血脉的就明示暗示刘氏失了公允。

    刘氏用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扬言自己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后来刘氏去了,留下的遗产也是由这个她亲自养大的孙子盛庆嵘占了大头。

    当初顾晚行说要带盛庆嵘回靖云伯府的时候,靖云伯甚至还认真的扒拉了手上的产业,盘算着要怎么养这个京州第一金贵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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