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私人护卫

    回程的时候, 松山长公主对顾晚行道“现在回武安侯府的路上会经过安兴坊,你要绕道去看看靖云伯府吗是要远远的看一眼,还是要进去看看, 你都可以自己选择。”

    顾晚行想了一下,道“我想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现在的她,其实有点缺乏进去的勇气。

    于是在经过安兴坊的时候,顾晚行所在的马车便脱离的所在的队伍,由着两名护卫跟着, 慢慢的靠近靖云伯府。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 霞光落在宏伟的伯府大门, 将大门的影子拉得极长,正门之上那周正端庄的匾上大书“靖云伯府”四个大字。正门紧闭着, 唯有东西两侧的侧门开着,隐约有人站在那里。

    顾晚行远远的看着,怔怔的看着, 带着些许的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靖云伯府的大门有些陌生了”

    松山长公主道“十几年前,靖云伯府的大门重修过一次, 你觉得有些陌生, 那也是应该的。”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个柏氏”松山长公主一想起那个女人就有点恶心,带着厌恶的语气道“那女人之前想夺你阿弟的爵位,可惜啊, 养得三个儿子个个不成才, 大儿子夺不了爵位就干起了暗中挪移靖云伯府祖产的勾当, 事情败露之后,差点都被出族。你父亲于心不忍,只是将余氏所出的三个儿子逐出了靖云伯府。你阿弟本来也想把那个女人也一并赶了出去,谁知道那老女人豁得出去脸面,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拿了根白绫哭着闹着要吊死在靖云伯府的大门,说阿弟要赶她出靖云伯府,要代父休妻,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顾晚行听得又是震惊又是痛恨“她怎敢如此”小柏氏到底顶着继母的名号,她这么做简直是让天下人都来戳着阿弟的脊梁骨骂

    她阿弟走的是文官的道路,文官重品行,小柏氏这么一闹,她阿弟岂有好果子吃

    顾晚行这个时候是真的恨上了小柏氏

    “她豁得出去脸面,甭管她三个儿子之前做过什么事情,她用一个孝字压了下来,你阿弟首先就矮了一头。她没死自然还有人站在你阿弟这边说她咄咄逼人,后母恶毒不要脸,但她若真的自尽于靖云伯府的大门前,你阿弟就要背负逼死继母的罪名,夺爵是轻,被流放被处死也是大有可能那段时间,靖云伯府成了京州的笑话,也成了旋涡的中心,御史台弹劾你们姐弟和盛华扬的折子多如雪花,内容只有两个字,不孝。不过那时候的你倒也狠得下心,直接搅浑了整潭水,将靖云伯府的陈年往事全部抖了出来,还牵连不少人家,其中就包括柏家,硬生生的把这件家事弄成了朝堂辩礼。不慈不孝,何为慈,何为孝,让整个天下的人都来辩,都来争。这是个没有输赢的辩题,但对于你们姐弟来说还是输了一些,那女人终究还是留在了靖云伯府当靖云伯老夫人。你阿弟虽然没被夺爵,但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为官之路也是坎坷,直到后来你屡屡立下大功,他也才慢慢好转过来,就在去年,还连升两级做了户部侍郎。尽管如此,但柏氏那人,还是成了你们姐弟二人一生的污点,不知有多少人都盯着她呢。”

    “她的儿子都被逐出了伯府,我阿弟作为当家人也是对她恨之入骨,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呢”

    对于顾晚行来说,关于柏氏的印象多数还是停留在那个细声细语的大家闺秀身上,实在很难把她和别人口中那个恶毒继母联系在一起,连她大声说话都会被吓到的人,怎么会在后来的岁月里,做出在伯府门口哭着闹着要上吊的举动呢顾晚行实在不明白是什么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松山长公主叹道“我觉得或许是执念吧,她似乎对靖云伯夫人这个名号着了魔,宁可丢尽脸面宁愿去死也不肯舍弃,而靖云伯府,是最能证明她这个身份的地方。”

    顾晚行再看了一会儿的靖云伯府,然后放下车帘子,道“回去吧。”

    马车踏踏离去,然后在即将离开了安兴坊的时候,看见正在等待着她们这辆马车的小队,待到顾晚行的这辆马车缓缓过来,然后继续以顾晚行这辆马车为首,驶向了武安侯府。

    顾晚行回到武安侯府的时候,盛庆嵘余氏等人早早的就等在侯府门口,背后是大开的正门。

    顾晚行从马车下来,辞别了松山长公主,看着松山长公主的马车离去,然后才在盛庆嵘余氏的扶持下,缓缓的从正门进入武安侯府,其他人便从侧门进入。

    武安侯府大开正门,自然是一件大事,虽说无人敢在武安侯府大门附近围观,但是暗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而武安侯府的顾老太君今日出门一事,便以一种野火蔓延的速度在京州迅速传了开来。

    搬了大批话本子和游记杂记回到世安院的顾晚行,桃花女奇遇记就放在了床边,但是顾晚行缺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直到临睡前,都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本薄薄的书。

    梨嬷嬷掀开帘子进来,看见顾晚行还是以她之前出去的姿势坐着,不由得问道“老太君,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这本话本子不是老太君之前念叨了许久的吗她还以为老太君一拿到手肯定是连饭都顾不得上吃一口也要先看一眼的。谁知道过了这么久,这话本子居然没被动过

    顾晚行拿起那本话本子,满布细纹的素手抚摸上封面,低声道“梨嬷嬷,你告诉我,这是一个好结局吗”

    她以前就爱看结局大圆满的话本子,不管中间有多少艰难挫折,虐恋情深,误会重重和无奈的错过,不管要流去她多少眼泪,只要得到结局圆满她就高兴。那时候的她也像这看了一半的话本子,似乎结局遥遥无期,有无限可能,她可以有无数的幻想。只是现在才知道,这话本子的结局早已经写好了,只是看你喜欢不喜欢而已。

    梨嬷嬷看了一眼话本子,摇摇头,道“老奴已经不记得了。”

    都是太久远的事情了,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有没有陪主子看过这本话本子。

    主仆两人都看着那本话本子,心里各有所思,连盛老侯爷进来了都没发觉。

    盛老侯爷看了看明显心思重重的两人,然后又眼尖的瞧见了老妻手上的那本书,瞧见了上面大大的六个字桃花女奇遇记,不由得眼皮子一哆嗦,心口也是一震,这书名怎么看怎么有股不正经的感觉呢老妻怎么会想看这书呢

    这几天一直回想老妻年轻时候的样子的盛老侯爷想起来了,年轻时候的老妻似乎有一段时间有爱看话本子的喜好,这类书向来是入不了他的眼,他自幼被名师教导,熟读圣贤之书,“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才是他一向的常态,和老妻一起研读鬼谷子史记等书才是他在午夜时分涌上心头的记忆,现在这桃花女奇遇记又是什么鬼

    见两人都怔怔的看着那书没有注意到他,盛老侯爷又是以咳嗽两声作为开场,拉回老妻的注意力,才道“阿难,你拿着的这是什么书啊”

    顾晚行一见盛老侯爷,昨天吵着要和离的画面立即涌上了心头,看着盛老侯爷现在一脸平静的样子,她整个人却都别扭了起来。看见盛老侯爷瞧着她手上的话本子,一急,直接扔在了身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怎么来了”

    按照她顾晚行的想法,两个人大闹了这么一场,不应该得好几天不见面才对吗怎么盛老侯爷这么快就一副没事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你今天和松山长公主出去逛了许久,我便过来看看你,你今天逛得如何”

    盛老侯爷自顾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挥了挥手让梨嬷嬷下去了,一副两人要谈话的架势。

    梨嬷嬷下去了,顾晚行更觉得自己尴尬了,只能讪讪的开口“挺好的啊,我今天去了状元楼,还撞上了一场学子聚会,他们整理了一份聚会的文章诗词送给我呢,你要看吗我给你啊。”

    说到这里,顾晚行又想到了今天松山长公主说的话,咦,这是要递到了盛老侯爷的手上了吗果然,给她顾晚行就是一条捷径啊。

    盛老侯爷问“你读过吗”

    顾晚行老老实实的摇摇头,“没读过。”

    “那你好好读一下这些学子的文章诗词吧,若是你真的觉得好,再送我一份也不迟。”总比那本一看书名就觉得不正经的要好得多。

    “好吧。”顾晚行回答得有些不走心,她心里还被那本桃花女奇遇记占据着呢。

    瞧着盛老侯爷依旧大马金刀的坐着,虽然身着简朴无华的家居常服,脸上线条柔和平静,但顾晚行总是觉得他坐出了一股大将军稳居中军帐的感觉来,这倒是让她弄不明白了,干脆自己直接开了口,“我以为你这几天不会想见我的。”

    “为何不想见你因为你说要和离一事”盛老侯爷现在神色平静得很,和昨天那个气急败坏又悲痛欲绝的样子宛如两个人,只是藏在宽大衣袖中无人得见的已经紧握成拳的手才微微宣告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难道不是吗”顾晚行反问,诚实地道“我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见面好一些。”

    盛老侯爷揉揉额头,道“昨天一开始听着是很愤怒和难过,但是今天就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也就不过那么一回事。有事说事,总是放在一旁也不是办法。我若是不来见你,你断不会想着去见我的。”更何况,他昨天更多的怒气是来源于妻弟竟敢教唆老妻与他和离这事,而不是老妻要与他和离一事。老妻才刚失忆没多久,一切都陌生着,他纵然再有天大的怒气也只能自己受着。

    顾晚行脸上涌起了一股被轻视了的恼怒,“你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吗”

    盛老侯爷安抚道“阿难,你先别急,先听我说。”

    “你说”顾晚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盛老侯爷道“那我且先问你,你这几日可有主动打理过或是问过你的嫁妆私产”

    “那些,那些”在顾晚行的心里,那些其实都是顾老太君的,不是她顾晚行的,看一眼可以,把玩一番可以,把全部金银珠宝堆起来打个滚儿也可以,但是要全让她带走,那就是不可以的。

    “嫁妆私产是每一个出嫁女最基本的处世立身之物,你却不管不问,这是你要和离的态度吗还有,你今日出府,可曾有人告诉你,今日随你出府的正是你的私人护卫”

    “我的私人护卫”顾晚行惊道。

    “早在十几年前,你就养了一支独属于你的护卫,虽然不过几十人,但却无一不是精锐。若是没了你的嫁妆私产帮忙,你回了靖云伯府,靖云伯府养你的这份嚼用都够呛了,哪里还养得起你的护卫”

    盛老侯爷摇摇头,十分不赞同,道“你现在说和离的话,就像是你的气话,我听过便算了。夫妻和离,乃是在对等条件下进行的,你如今连你的手里有什么都不清楚,更没有完全掌握,在这种情况就要求和离,难道不像一个玩笑话吗你自己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之前让余氏暂时帮你打理世安院,但是今天我也与她说了,将世安院交回你手里,你的嫁妆私产,你的私人护卫,你的一切的一切,重新由你开始打理。我之前担心你,所以任由你将自己关在世安院,可是如今,我想你该出去走走了,不管你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在此之前你至少应该有自保的能力。我原本以为只要有我和庆嵘在,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按照你十三岁的记忆过日子,但如今看来你想要的更多,那么有些东西还是在你手里比较好。”

    他盛华扬在这京州出生,在这京州长大,见惯了繁华人世间的浮浮沉沉,也见多了妇人一夕之间一落千丈的结局,像菟丝花一样,若是没有依附的大树,便只能跌落泥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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