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迷晕(捉虫)

    第三十三章迷晕

    清溪这一声大人,沈甄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姑娘”安嬷嬷道。

    沈甄附在安嬷嬷的耳边道“我该走了, 这事, 等下回再同嬷嬷说。”

    她推门而出,一抬眸, 便与那人四目相对。

    室内的一缕烛火映在他身上。

    他的身姿颀长笔挺,容貌清隽倨傲 ,见她出来,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该走了。”

    三个字,清清冷冷, 根本无法分辨喜怒。

    沈甄挪到他身边, 下意识地摸了下头上的珠钗, 然后若无其事道“大人何时来的”人就是这样, 话在脱口而出之前, 都是不知悔的。

    等真说出口了,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这可真是欲盖弥彰。

    陆宴低头打量着她,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道“刚到。”

    听他如此说,沈甄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惜她没回头,若是回头,便能看见在后面疯狂摇头、使眼神的清溪。

    陆宴信步向外走去,沈甄在后面默默跟着。

    他牵着马, 示意她自己上去。

    沈甄努力了两次都没成功, 便回头道“大人我踩不住, 您能再教我一次吗”沈甄看着他的眼神,心里惴惴不安。

    她总觉得,他是听见了。

    陆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用双手桎梏住她的腰,往上一提。

    沈甄一把扯住马嚼环,骑上马鞍。

    陆宴随即翻身上去。

    回去这一路,他速度显然放慢了许多,惹得怀里的沈甄总是抬头看他,一回、二回,等到了第三回,陆宴终于忍不住高抬缰绳,停下,低头与她对视。

    皎洁的弯月挂在天上,密林深处的树叶正飒飒作响。

    一男一女同乘一匹马的轮廓伫立在萧瑟的晚风里。

    远远一看,确实令人浮想联翩。

    沈甄往他坚实的胸膛上靠了靠。

    陆宴知道,这是她讨好他惯用的手段。他不由冷嗤一声。

    不是断吗

    不是断吗

    那靠过来做甚

    虽然他一言未发,但沈甄听着他起起伏伏的心跳,便笃定,他定是听见了。

    这份露水姻缘,她没资格说开始,亦无资格说结束。她只是想着,依他的脾气,待他成婚之时,应当不会留一个外室、留一个祸乱给他的新妇。

    她是想等到那个时候再提离开的事。

    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她讨好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娇软白皙,恍若无骨,好似能把人的心搓磨软一般。

    当情欲二字,同深夜融在一起时,便如干柴遇火,一触即燃。

    沈甄见他未躲开,便仰头亲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喉结。

    她的唇湿软温润,就像是一觚烈酒,让人愉悦,也让人沉沦

    陆宴的喉结缓缓下滑,双眸染上一股道不明的暗色,握住缰绳的手,也不由青筋暴起。

    须臾,他突然勾起唇角,哑声道“沈甄,别撩拨我。”

    这样勾人的一双桃花眼,这样冷漠的语气,真是把风流和疏离玩弄的恰到好处。

    沈甄望着他,正想开口,下颔就被他轻轻抬高。

    他肆意打量的目光,就像是在同她说,别勾我,我可不在乎,此刻是不是在马背上。

    沈甄低声道“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骄傲如陆宴,听墙角生气,怎么可能呢

    就在她要正要解释的时候,陆宴突然看到两道人影出现在了密林的另一处。

    他眉宇微蹙,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在她耳畔低声道“有人,别动,也别出声。”

    他俯下身子,旋即,细细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轻轻重重,重重轻轻。

    不到片刻的功夫,她白生生的脸颊上,就落下了几片斑驳。

    沈甄乖巧地趴在他怀里,也不敢躲,只能配合着他,弄出些引人遐想的印记。

    他抬手摘下她的发簪,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密林的另一处。

    跪在地上的人身上背着包袱,双手合十道“庞从事,请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吧,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封信,我会原方不动烧掉,绝不会递给圣人。”

    “我会将扬州城的事,带到棺材里”

    站着的人一语不发,可手中的剑却已出了鞘。

    陆宴翻身下马,沈甄随后。

    二人寻着声音靠近,“离我近点。”陆宴道。

    待他们走近,执剑之人忽然道“什么人”一柄冷剑从空中划过,映着月光,直指他们二人。

    陆宴点燃了身上的火折子,一束火光蹿升,立即照亮了这幽暗寂静的密林。

    四目相对,陆宴的眼神立马换了个样子,躬身道“原是庞从事。”他叫庞术,是赵冲手底下最得力的几个人之一。

    庞术一见是“卫晛”,不由眯起眼睛,警惕道“卫公子此时怎么在此”

    赵冲的这些个老部下对陆宴一直十分防备,直到陆宴替赵冲承了运送私盐一事,他们才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可眼下这个时机,是不是太巧了

    庞术正思忖着,就见沈甄缓缓从陆宴背后站了出来。

    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面颊绯红

    庞术一看,立马反应过来,脸上也落了笑意,“倒是打搅卫公子了。”

    自打来了扬州,陆宴便落了个“沉湎声色”的名声,眼下被人撞见这档子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陆宴走过去道“敢问庞从事,这怎么回事”

    庞术唾了一口,道“他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说罢,庞术便将一封信递到了陆宴手上。

    这是一封奏疏。一封要呈交给圣人的奏疏。

    跪在地上的人陆宴见过,他叫聂远,是扬州的县尉,赵冲手底下的人。

    陆宴看了看手里的奏疏,装作没太懂的样子道“这是”

    庞术道“卫公子还不知道吧,前两日还同兄弟们在一起吃酒的人,如今升官了,从县尉,摇身一变成了左拾遗,兼翰林学士。”

    别看左拾遗只是个八品小官,但有句话说的好,正所谓“天子脚下野鸡都能成凤凰”,像左拾遗这样专门给皇帝提意见的官,可是万不能小觑的。

    一听他升了官,那手里的这封奏疏也变得有趣多了。

    “樽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1”这是在喻,扬州的官吏荒淫无度,整日胡吃海喝,毫无作为。

    “民生凋敝,民穷财尽,扬州城外人吃人。”这是在喻,扬州百姓已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陆宴看完,嗤笑一声,对着聂远道“你这是要踩着兄弟们的尸骨,走康庄大道吗”

    话音一落,庞冲整个人大怒,拽起他的人,就往地上摔,“娘的,老子这辈子最恨背信弃义之人。”

    正要一剑捅下去,陆宴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庞从事。”

    庞术道“卫兄还有何话”

    陆宴站直,面容严肃道“卫某认为。此人还应当再审理一番,他若是还有同伙怎么办”

    庞术面色沉重,“卫兄想的,我岂能没想过可此人无情无义,简直是个小人,他连自己的婆娘和孩子都舍得扔下,还能招出来甚我看他就是想升官发财想疯了”

    陆宴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那庞从事不如让我试试吧。”

    依陆宴的经验来看,这有情有义之人,即便被处以凌迟之刑,也未必会吐半分口子,可若是小人,只要有足有的利益,他们什么都能说。

    “卫兄要怎么做”

    陆宴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寮,道“这儿四周空旷,到底是不大方便,不如去那儿吧。”

    庞术点头,“也好。”

    庞术扣着聂远,陆宴拉着沈甄,四人一同进了茶寮。

    破旧狭窄的茶寮,里面只坐着一位昏昏欲睡的小掌柜。

    一见人来了,小掌柜连忙正了正幞头,笑道“几位爷,喝点什么”

    陆宴率先开口,“西湖龙井。”

    话音甫落,小掌柜颜色微变,道“明白了,爷。”随后便回身关严了门窗。

    庞术在一旁摇头道“就这破地方,也有西湖龙井掌柜莫不是在胡扯吧”

    小掌柜拿了壶茶缓缓走来,道“小店虽不大,但该有的茶叶却是不少的。”

    语毕,小掌柜给庞术斟了一杯,谄媚道“您尝尝”

    庞术接过,喝了一口,皱眉道“你这也配叫西湖龙井”

    这厢陆宴也跟着笑了一下,他拿起茶壶给沈甄倒了一杯,“你也尝尝”

    沈甄不疑有他,接过抿了一口。

    陆宴亲了亲她的耳朵,眼里尽是笑意,“我亲手给你倒的,你就喝一口”

    沈甄不习惯在人前这般亲密,便红着脸,依着他,一饮而尽。

    庞术看着陆宴对沈甄的这份旁若无人的亲昵,老脸一红,不由感叹道“卫兄真是红尘中人,艳福不浅。”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时候不早了,卫兄要审什么,还是尽快吧。”

    陆宴看了看沈甄,又看了看庞术,道“再等等。”

    一听“等等”二字,聂远不由在一旁哆哆嗦嗦道“我把全部家当,都给您,成吗”

    庞术看着他便火大,正欲将他踹开,可这一抬脚,竟发现根本使不上力,紧接着,便感觉头痛欲裂。

    他立马回头去看陆宴,竟发现他那娇妾也已经倒在他怀里了。

    庞术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虽没了力气,但尚能留一丝清醒,并不会像沈甄这般直接睡过去。

    他使劲摇了摇头,狂拍自己的太阳穴,怒吼道“这怎么回事”

    这时,小掌柜躬身对着陆宴道“主子,这人怎么办。”

    陆宴道“捆起来,我要带他回京。”

    见时候差不多了,陆宴起身行至聂远身旁,一字一句道“吾以朝廷京兆府少尹的身份,想同左拾遗,做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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