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温束此次下山, 是去搞事的。

    这些年他在山上待着, 除了继母小林氏偶尔还记得送些各季衣物, 虽然并不合身, 连他父亲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嫡长子被流放山中寺庙,反正温束不在更好, 免得他心爱的儿子因为不是嫡子受磋磨委屈。

    两边互相不搭理、相安无事, 已经是温束能给的最大的包容,偏偏有人就是不惜福。

    温博行冠礼那年,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 故作友爱的跟温海说想让温束也参加他的冠礼,温海便遣了府里下仆,以施恩的语气让温束下山去定国公府参加温博的冠礼。

    那个仆人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 来了之后颐指气使,一点儿都不把温束这个落魄小公爷当回事, 然后自然被温束教做人了。

    仆人连滚带爬的跑下山, 声嘶力竭地喊着疯子,回去之后就大病一场, 病好后当差时精神恍惚出了差错,立刻被曾经的主子温博发卖。

    后来温博大概是觉得跟他这种“已经被放弃的废物”没什么好计较的,又或者把注意力放在已经日渐长成温卓身上, 温束便彻底被定国公府众位主子完全抛在了脑后。就连他该行冠礼的那年,也没人上山来,继母小林氏或许是记得的, 但她宁愿假装忘记了,毕竟温束只要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她的儿子就会被人想起是嫡次子,而不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

    如此又过了几年,前几日,定国公府突然又来人了,前后来了两拨,一拨是他继母派来的,邀他下山参加温卓的冠礼,后一波是温博派来的,警告他不许去,敢进定国公府的大门,就断了他腿。

    两边都不怀好意,将他当傻子糊弄,温束想着,反正过不了多久这群人就要在地狱里挣扎了,趁着他们还活得像个人样,他可以先去扒他们一层人皮。

    于是温束带着折柳下山,直奔定国公府,在年底国公府年底招待亲朋旧故之日,大闹一场,当着来客的面,将温海苛待嫡子优宠庶子,继母假慈悲的面具通通扒了下来,又把扬言要打断他腿的温博的腿给打断了。

    温束本就心情不好脾气暴躁,不说躲着他点儿,偏还上门来闹事,也不怪他干脆利落地反击回去,也算是一舒胸中郁气。

    然后他就跑了,未免这些人回过神去小院找他麻烦,温束又去林府待了两天。不是他怕他们,只是不想再坏了心情,万一到时候他爆发了失手把人打死,那岂不是看不到这些人痛苦挣扎的惨样了

    搞完事之后,温束神清气爽,觉得自已又可以精神满满地继续等他家小骗子了,于是离开林府回宝成寺后山小院。

    在山脚下,他便看见了石梯上的脚印,折柳好奇道“这样冷的天气,竟也有信众上山。”

    温束没接话,脚印不大不小,不似女子,又比成年男人稍小,应该是个少年人,十有是没钱住客栈来寺庙投宿的举子。

    果不其然,行至半山腰,温束便遇见了那个在路边亭中休息的举子,呆头呆脑少年人,脸颊下颌全被包裹在白绒绒的一团里,长相倒是颇为俊俏,嫩生生的一张小脸,许是走得热了,脸颊红润润的,衬得一双琥珀色瞳孔也带了几分水汽,整个人就像一只傻乎乎落入陷阱的兔子。

    这般柔软好欺负的模样,温束心中恶念顿起,自从他住进宝成寺后院,宝成寺便不再收留外来客人了,这呆小子定会白跑一趟,等他上山再下山,怕是来不及去寻别的投宿的寺庙了。到时这小傻子,无处可安身,是不是会哭出来若是哭了,就更像一只兔子精了。

    夏兔子精琛完全不知道他遇见的这人就是他要去寻的挚友子笺,也不知道刚一见面,就有人坏心眼的想看他哭。

    被温束冷漠深沉的眼神回视一眼,夏琛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看的动作有些失礼,他想跟人道个歉,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后颈发凉,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道歉的话也憋在胸口。

    “板儿,你看啊这个小哥哥吼吼看,就是有点吓人,你快跟我说两句话,我现在尴尬的要冒烟了。”夏琛在脑海里疯狂呼唤自己的小伙伴,想缓解一下此刻尴尬的心情。

    可是夏铜板不晓得是不是卡机了,一直没声音,夏琛无奈之下,故作掩饰低头猛喝了口水,然而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夏琛倒是没塞牙缝,他被呛着了,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手忙脚乱地从书箱里翻出能擦脸的帕子,夏琛已经不敢去看那两人了,低头边假装整理小书箱,边往石凳上坐,表示自已要歇一会儿的意愿,希望那两人能先走。

    然而他忘了这是什么样的天气,屁股刚挨着石凳,夏琛便被冰得一跳而起,然后撞倒了书箱,带撒了水杯。

    夏琛“”我平时明明是稳重可靠人设,信我

    涨红着脸强装镇定地整理散了一桌子的零碎,在听见一声轻笑后,夏琛就像被点了火的氢气球,砰的一声热炸了。

    炸完之后,夏琛反而淡定了,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什么面子,反正又不认识,擦肩而过的缘分,这次之后都不一定会再见面。

    自我说服后,破罐破摔的夏琛还多看了人家两眼,嗯,两个小哥哥都长得挺好看的,红衣小哥哥尤其好看,是一种个人气质特别鲜明的俊美,明明身着红衣,却自带凛冽气场,就像就像冻在冰里的火。

    颜狗夏琛贪图美色多看了几眼,顿时引起温束的注意,他没想到这笨手笨脚的呆兔子胆子竟然这么大,被他眼风扫过,还敢偷看他。

    温束顿时起了作弄之心,他干脆停下脚步也不走了,直往亭子去,将夏琛吓得呆立在亭子里。

    “温束。”温束一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哇小哥哥声音真好听,就是有点耳熟

    夏琛边想着边躬身行了个大礼,脸上露出斯文有礼的笑容,试图将自己的形象挽回一些“我叫夏”

    声音一出口,夏琛就捂着脸想跑,太激动加刚才喝了冷风还咳嗽了半天,他破音了。

    毫不意外又听见一声轻笑,夏琛低着头揉了揉喉咙,试着轻咳一声,嗓子还是有点难受,声音带着点儿哑。

    夏琛顿时不想说话了,干脆一手捂着喉咙一手对温束摆了摆,表示他现在喉咙不适,就不说话了。

    温束不以为意,他过来本就是想欺负一番这只呆兔子寻个乐子,至于他叫什么,不在他考虑范围之类。

    “夏贤弟。”温束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客气地称呼了一声,然后招呼折柳,进亭子休息片刻。

    折柳闷不做声地走进亭子,立在温束身边,偷眼瞧了夏琛一眼。他家少爷体力好得很,别说爬这点儿石梯,来回跑几趟都不带喘气的,哪用得着歇息,肯定是起什么坏心思了,这个小书生也够倒霉的。

    夏琛越听,越觉得温束的声音十分耳熟,但是他又确定自己从没见过温束,凝神细思考,竖起耳朵想多听几句好分辨一番,然后就听见猛然响起的腹鸣声。

    夏琛愣了一下,条件反射捂住肚子,他早上起得太早,看着客栈里的早餐没胃口,便打算等上山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钻进空间煮点儿吃的。

    这不刚停下,就遇见温束二人,夏琛一时间尴尬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背到家了,大概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温束弯起嘴角,心情难得愉悦,果然看别人倒霉露出窘态,他就会非常开心了。

    “折柳,去抓只兔子,咱们烤来吃。”又转向夏琛,“希望夏贤弟不要嫌弃。”

    夏琛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温束为什么突然要请他吃兔子,他们也没带调料,兔子处理不好烤着吃其实不怎么好吃的,说到兔子,他想吃冷吃兔了,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来

    不对不对,这种天气上哪儿抓兔子林子两边无人去,积雪尚未化尽又下了新的,盖了厚厚一层,若是陷进坑里就不好了。

    然而没等夏琛阻止,折柳已经小心放下背着的箱子,几个起跳间就没了踪影。

    夏琛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折柳小哥看着文文弱弱的,竟然是个武林高手,不过也是,温束看着像出生富贵身居高位,身边有会武的人很正常。

    折柳走了,夏琛在扮哑巴,温束也不是多话的人,小亭子里气氛一时间凝固了,山间风大,走动时还好,站着不动,一会儿就吹得夏琛浑身发冷。

    他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耳边的毛绒绒里,有心想先走,他还想早点到寺庙里,去见子笺呢,可是人家是听见他饿了,才要去抓兔子烤来吃的,他这时候走了不太好。

    其实单独跟温束相处,夏琛有点发憷,明明温束在笑,但他却觉得,温束真正笑的时候,只有他做了蠢事时失笑的那一声,包括现在,他脸上的笑都夏琛觉得背后发凉。

    夏琛在脑海里叫了夏铜板两声,今天夏铜板不知道怎么了,动不动就没声,要不是还有回应,他都要怀疑夏铜板是不是死机了。

    好在没等多久,折柳就拎着只兔子回来了,温束扫了一眼,不满道“怎么是只灰的。”

    折柳立刻道“那我再去抓。”

    夏琛可不想等了,连忙伸手去拦,也顾不得会不会破音了,张嘴道“别”

    温束挑眉,伸手从折柳手中拎过兔子,随手扔进夏琛怀里,夏琛手忙脚乱摁住在他怀里乱拱的兔子,就听见温束轻笑一声,语调轻佻地嘲笑“毕竟是夏贤弟同族,怕是不忍心吃。”

    夏琛“”

    作者有话要说  夏琛吃兔子来啊,吃啊看我不把你牙给崩掉

    温束我坑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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