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天光大亮, 昨日夜里呼呼风声,就仿若深渊里的恶鬼在咆哮。
如今给天际中挂着的那日头一照,深宫高墙下的那股子寂寥, 就如浓雾见光, 一会儿功夫就渐渐淡了。
凤灼华左手被她自己发狠一刀, 伤得极重。
晏昭廷身上的毒虽已解了, 但是身上的刀伤箭痕也不见得会轻了去, 早间凤灼华在晏昭廷怀中醒来的时候,他胸口那处最严重的刀伤还在渗着血水。
皇后用了安定侯府老夫人康氏开的方子, 如今已沉沉睡去,坤宁宫里头的宫婢嬷嬷的, 凤灼华到底是在宫里头长大的, 又替皇后管理了许多年的后宫,此时虽然匆忙, 她到底在宫中依旧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在加上往日她那心狠手辣的名声, 她趁此机会再次把坤宁宫清洗了一遍,花嬷嬷也在后头的井里找到了她母后贴身嬷嬷的尸体。
初秋,依极热。
哪怕如今时辰尚早, 但是她与晏昭廷坐在轿撵中, 在太阳底下晃荡一圈也是热极了的。
幸好坤宁宫离她父皇的御书房极近, 凤灼华心里头虽然着急, 但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娇软闺阁女子, 这点耐心还的有的。
等二人下了轿撵, 抬步往那玉石阶上方行去的时候, 却见一旁早早的就停了另一尊轿撵。
凤灼华当即眉目一愣,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冷冽无比,晏昭廷似又有所感,他伸手轻轻握住身旁姑娘家娇嫩的手掌心,轻声耳语“你莫要气,莫要气伤了身子,他不过是多长了我们的几年的玩意,就算今日收拾不了他,日后总归有的是机会。”
当即凤灼华身子一僵,眼角余光看着晏昭廷道“你也猜到了”
晏昭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过多的话。
恰巧这时候,玉阶上头一个身量颀长,白衣玉带,虽说面色苍白,依旧生得模样极好的男人从玉阶上头走了下来。
那人瞧着站在玉阶下头的凤灼华与晏昭廷,先是捂着嘴巴轻咳一声,继而笑道;“巧了,灼儿与驸马倒是来得极早,先前本王与陛下正巧还谈到你们夫妻二人。”
凤灼华压下眉间的冷意,身子虽说气得发抖,但是面上表情不变道“安皇叔才是极早把,莫不是宫门未开皇叔便在外头早早的等着了本宫昨夜住在宫里头也比不得安皇叔来得早。”
凤安向前走了几步,在离凤灼华看看三个台阶处停了下来,这个面色苍白几乎隐忍的半辈子的男人,终于难得泄露了情绪“比不得灼儿来的辛苦,想必昨夜一夜灼儿必定未曾好好休息,身上不是带着伤么,灼儿也不好好养着”
安王这话说话,他眼神一厉转头朝着晏昭廷道“这些时日驸马可是去哪儿了你这贵为大晋公主的发妻受伤遇刺,驸马倒是躲清闲,府中出了这般大的事儿,竟是连个影子也不曾见着。”
听得凤安这话,晏昭廷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声音平静道“臣这些日子在京城外头执行皇上给臣的任务,昨儿才回京,臣不及王爷清闲富贵,无事可做。”
凤安这人极为在乎名声,最听不得外头人议他为富贵清闲王爷。
这话就仿若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戳进了凤安心脏里头,当即他一甩衣袖,不再多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凤灼瞧着凤安那偏瘦的背影,她冷哼一声,紧紧的握着晏昭廷的手,二人抬步往那玉阶上去了。
御书房门前,老太监福禄眯着眼睛似乎在晒太阳,更似乎在大着胆子打盹儿。
他听得不远处走来的脚步声,当即微微睁开眼睛,似乎老眼昏花瞧了半晌才瞧清楚来的人的谁,福禄当即撑着苍老的身子对着凤灼华与晏昭廷行礼道“平阳殿下与驸马来了,前头皇上还与安王爷说着您二人呢。”
凤灼华眉目一挑,深深打量一眼愈发苍老的老太监福禄“这些年公公伺候陛下辛苦了。”
“奴才不敢。”
御书房。
今日恰巧旬休,并不上朝。
所以凤灼华与晏昭廷二人踏入御书房里头的时候,帝王并未身穿朝服,而是一身绵软舒适的打扮。
帝王背着后,站在一旁的窗前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从后头看男人身形高大,却因着过于肥胖而显得有些臃肿。
他听得外头的声音,还以为是凤安去而复返,所以还未转身见得人,便出身道“六弟,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前头的事没说灼儿”
转过身来的帝王看着御书房门前静静站着的两人,他先是一愣,继而有些讪讪,此时眼神都带着躲闪“灼儿与驸马怎么来了”
当即凤灼华瞧着帝王那张不知觉间也苍老了许多的脸,终于她忍不住含泪道“父皇可知,母后病了,病得极重,昨日若不是我与驸马及时,更是把安定侯府家老夫人给请进宫中,母后能不能熬过今日都不好说。”
帝王身形一僵,眼中也是浓浓的不敢相信“灼儿可是胡说前些日朕还去瞧过你母后她瞧着气色还不错”
凤灼华心里头一阵委屈,她实在不明白为何父母感情极好,依着她父皇的性子,一日见上三次都是正常的,为何偏偏母后有孕后
凤灼华还未开口,却是上头的帝王有些自责道“你母后有了身孕,朕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不过后头也不知是怎么的,每当朕去瞧她一次,你母后身子骨就会若上半分,外头有了说定是遭了邪症,与腹中胎儿相克”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凤灼华想到了她母后胭脂里头的药,必定她父皇身上有东西与那药相克,二人若是经常见面,加上母后怀了孩子之后身子骨本就承受不住,怎么可能不病。
这是这手段,却是前所未有的阴毒。
当即凤灼华把在坤宁宫里头找出的东西,与坤宁宫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看着自家父皇不敢相信这是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表情,心头疲惫道;“父皇,那太医院您若是依旧放任不管,不整治一番,日后别说是母后,恐怕就是您”
这后头的话凤灼华并未再继续说下去,她的父皇虽然生为一国之君,平庸又和善,但到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怎还会不懂其中的到底。
当即他略胖的脸颊一沉,对着外头道“福禄,你去太医院把负责皇后娘娘的御医给朕宣过来”
一直站在外头悄无声息的福禄,仿若是龌龊里暗影,他恭敬道“是。”
福禄回来得很快,然而他身后却未曾跟着任何一个人,他朝着里头的帝王恭敬道“陛下,前头太医院负责皇后娘娘平安脉的御医,刚刚在太医院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来个死无对证吗
这倒是巧的很,凤灼华冷笑着与晏昭廷对视一眼。
而后凤灼华又看着不远处的帝王道“帝王既然两位太医服毒自尽,那便把他们的家人抓起来挨个审问,父皇觉得如何”
微胖的男人深深吸口气“这是便依着你的意思去办”
凤灼华看着帝王的表情,她眯着眼睛突然道“父皇想必对于母后这次出事心里也有了一定成算,这宫里宫外的,除了儿臣母后,恐怕也只有太后娘娘在宫中有这般的权利,父皇难道不从太后娘娘宫中查起码”
“灼儿”帝王想着前头凤安的话,半晌他终于道“前头你安皇叔已经进宫与朕请罪,而且你安皇叔也说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太后所做,你皇叔希望这事儿就以治理坤宁宫宫人为结束。”
凤灼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父皇,怎么能这般,那可是母后的命,皇叔早已经出宫建府,宫中朝政,岂是他能随意插手的。”
然而这位一向宠爱凤灼华的帝王,他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你皇叔的话朕终究是信的,毕竟你也知道这是朕欠他的,当初若不是朕得了这个位置,以你皇叔的才华,怎般会这一辈子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当初若不是把当年遗诏公布出来你皇叔也不会”
当年遗诏
当年先皇遗诏上立的就是她父皇为帝王,但是当年的凤安仗着自己的聪慧与先皇的宠爱,以为这个皇位非他莫属,便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公布的遗诏,谁能想到明黄色的圣旨,上头用朱砂写的明明白白。
就如同上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狠狠的打了凤安的脸。
这个位置既然上去了当然便是轻易下不来的,前朝都没有一个能顺利活下来的太子,更何况是当了皇上的人。
于是如今的帝王在当年也只是赶鸭子上架,又捡了漏当着这帝王的,朝中不服的人自然多。
而安王呢,虽然这事的确让他受了打击,但他也很快便振作起来,辅佐帝王,这十八年间更是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凤灼华想着这些,她情绪突然有些失控“父皇这帮,难道就未曾为阿弟想想若是将来将来阿弟他”
“若是朕不在了,只要你安皇叔在定是会护着你们平安无事的,何况如今驸马也是你极大的助力,你有驸马,你阿弟母后有安王朕信他的。”
凤灼华几乎不敢相信,若不是晏昭廷死死的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凤灼华几乎要吼出来,安王就是条蛰伏多年的毒蛇,,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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