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突然的刺杀, 是场间所有人所料未及的。
老夫人身旁的丫鬟婆子都是陪了她数年的老人了,做事本分又勤快, 当她看着丫鬟掏出匕首的时候,虞老夫让你几乎反应不过来, 就被凤灼华狠狠一推,躲过了那一刀。
然而凤灼华却是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春山为了护她,被刺客刺了一刀, 当即浑身是血,生死不明摔在一旁,如笑因前头跟着楣姐儿, 她与凤灼华隔得极远,场间大乱,要救根本是来不及的。
而凤灼华暗中保护的那些贴身暗卫,则是被人拦在了凉棚外头。
这场刺杀, 那暗中之人, 似乎孤注一掷的狠厉
“灼儿”回过神来的虞家老夫人,她根本不及思考,她拿了手里的拐杖向刺客的方向狠狠的丢了过去。
乘着那刺客躲闪的功夫, 老夫人根本顾不上自己安危,苍老的身子向前一扑,毫不犹豫把摔在地上的凤灼华给搂进了怀里。
老人充满沧桑的声音, 带着孤注一掷的诀别“灼儿不要怕, 外祖母护着你, 一直护着你。”
“外祖母”凤灼华惊呼。
她在老夫人充满礼佛檀香味的怀里瞪大了双眼, 想要挣扎,却是发现浑身发软使不上任何力气。
这一刻,凤灼华只觉前所未有的绝望,眼睁睁看着那刺客,举着锋利的匕首就要朝着老夫人的后颈刺去“不”
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寒光一闪而过,利剑带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从那女刺客的后心刺出。
刺客眼眸中带起震惊,张嘴要说什么,但只觉得喉间涌出一股腥甜,瞬间没了声息。
那软绵绵倒下是尸体,被人抬脚毫不留情远远的踹出去。
只是那让刺客一剑毙命的男人,他根本就不及多看凤灼华一眼,而是浑身颤抖的跑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春山。
凤灼华顺着眼角余光看去,看了凤初九抱起春山的这一瞬间,他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眼里头猩红的杀意,在这也淡了不少。
凤灼华心里头霎时间一松,春山应该是性命无碍。
她收回眸光,看向依旧把她紧紧护在怀中的外祖母,老人家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略显凌乱,因怕压着她,老人只得一手把她护在怀里,一手撑在地上。
平日保养得宜的手心,被地上四散的瓷片划得鲜血淋漓,但她似乎不觉得痛,苍老的目光警惕看向四周,随时准备奋力一搏。
这场刺杀不过是发生在刹那间,外头的厮杀声渐渐弱了下去,场间反应过来的丫鬟婆子,赶紧第一时间把虞家老夫人给扶了起来。
等如笑踉跄跑到凤灼华身前时,她将将才喘出的一口气,顷刻间卡在喉咙深处。
如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牙齿几乎是上下打颤道“血”
下一刻,她如疯了般朝着凉棚外头嘶吼“御医御医呢快宣御医”
虞老夫人顺着如笑的眸光看去,她若不是被身后婆子扶着身子,此刻她又差点软倒下去,虞老夫人她根本就顾不得自己浑身狼狈,压下所有的惊惧,声音沉稳有条不紊“快把殿下抬到软榻上,去吧御医给请过来再去各府问问,哪位贵人身边带的嬷嬷是擅长药理或者会接生的,通通给我找来”
“是。”众人得了命令赶紧匆忙出去。
如笑白着脸和几个力气大的丫鬟婆子,抬了凤灼华到后头的软榻上安置。
只见随着她们的动作,凤灼华裙摆处的鲜血转瞬间又浸湿了一层。
一路血迹,愈发的触目惊心。
如笑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殿下”
凤灼华随已然痛到面色苍白,浑身失了力气,她已经扯了扯嘴角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只要等孩子出来便好了。”
这处虽然是皇家猎场,但深处山林,场间除了临时搭建的凉棚外,也只有后头安排给各府夫人歇脚的院落。
但那通往院落的山路却是蜿蜒曲折,凤灼华如今的情况根本经不住半分折腾。
虞老夫人当机立断,直接吩咐了贴身妈妈把凉棚里头不相干的人通通赶出去,直接让人拿了围布,严严实实在凉棚外又搭了数层,再吩咐了外头的婢女准备火盆子、热水、剪刀等一应用具。
又命人去歇脚的院落里抬了屏风,直接把小小的凉棚分作里外两间。
老夫人接过贴身妈妈端来的热茶,另一只握着佛珠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来不及了,如今只能最坏打算若是挪动,万分是挪不得的。”
老夫人又一叹“这刺杀来得突然,也不知道那时灼儿听清外头说驸马失踪的消息没。”
那妈妈赶紧出声安慰“那时候我们这儿毕竟乱着,凉棚里的人也都是后来才知晓的,老夫人就放心,驸马一定会平安无事,殿下也一定能顺顺利利的。”
这时候太医和稳婆忙得脚不沾地,屏风里头却是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声响。
哪怕四周都加强了守卫,但依旧挡不住外头细细碎碎的声音传进来。
今日春猎各府贵妇都在,出事的又是汴京城中最招人眼红的平阳公主。
那些个嫉妒她的人,自然是忍不住暗地里奚落,就等着这一尸两命的事儿。
其中最开心的恐怕莫过于已经早早歇下,又被这消息给惊喜而起的老夫人崔氏。
崔氏根本就没想过凤灼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嫡亲的曾孙辈,而是眼里闪过喜意,急急忙忙叫了丫鬟婆子伺候她穿衣出门。
山路不好走,哪怕用小轿抬着,她也定要去的。
有人心思歹毒,但猎场里关心凤灼华的也不少。
虞家如今除了虞老夫人留在里头外,那些个未出嫁的姑娘和多余的丫鬟婆子,都通通找了别处另外安置。
楣姐儿趴在虞南嘉的怀里头,双眼哭得通红。
楣姐儿到底还是个孩子,就算心智再成熟,碰着这事儿她也是慌了情绪。
安王妃虞南嘉也忍不住皱眉,瞳孔深处是深深的忧虑。
孩子她是生过的,那时候就算是那般境地,在山野林地里,她也未曾流过那么多的血,更何况凤灼华肚子里怀的是双胎,双胎本就凶险。
虞家大姑娘虞南枫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懵懵懂懂,但她也即将要嫁人的,自己母亲早早的就与她说过,妇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头九死一生的事儿。
虞南枫想着凤灼华当时的样子,心里也有了隐隐不好的预感。
大皇子妃许惊华站在自家祖母身后,眼眸忧虑的瞧着虞家凉棚的方向,踌躇半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道“祖母,孙儿想过去看看。”
许家老夫人一叹,许家的利益,姑娘家的勤奋“去吧,去凉棚外陪着她,那孩子瞧着恐怕是不太好了。”
此时临时搭建的产房里依旧悄无声音,只见一盆盆血水从里头端了出来,又一盆盆清水端进去。
皇后虞氏坐在榻旁死死的握着那青葱玉段般的手,声音忍不住哽咽“灼儿,你若是觉得痛就喊出来,喊出来吧,母后瞧着心头。”
凤灼华唇瓣上一抹刺目的艳红,她哪怕是忍不住咬破了自己的嘴角,额间都是细密的冷汗。
姑娘家依旧倔强的摇了摇头,声音嘶哑道“母后,我得留着力气,太医开的催产药还没发出效果,若这时候要是叫出来,等会子我便没了力气了。”
“孩子”皇后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她泪眼婆娑看着床榻上,因失血过多,神色越发低迷的凤灼华,“是母后与你父皇的错,是母后与你父皇顾念亲情于心不忍,若是当年发现凤安的心思的时候,早早的铲草除根,你也不用这般遭遇。”
凤灼华摇了摇头“母后与父皇莫要自责,人的心思不是时刻都能预料到的,我年岁小时,不也是安皇叔带在身旁宠这长大的么。”
她又深深吸口气“不过就是场因果关系,父皇若不是生来和善顾念亲情,当年先皇可不可能把这位置交予他,以安皇叔的年岁,说是父皇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为过我如今担心的却是昭廷,也不知道,他若是平安归来知道我不在了,昭廷会不会疯”
“昭廷的脾性也不是父皇母后拉得住的,他只会让所有人陪葬”凤灼华说完这话,神色渐渐涣散,被皇后紧紧握着的手,渐渐软了下去,就连那气息都变得若有若无。
“灼儿”
凤灼华听着耳畔里惊雷一般的呼唤声,她又强撑着幽幽醒过神来。
唇瓣毫无血色,凤灼华带着泪意“母后,我恐怕恐怕是等不到了”
“若是若是真的一尸两命那就那就直接让御医破腹取子,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给晏昭廷留点什么,不然他若是毫无牵挂,那也定是要跟着我一同去的。”
这竟是在交代遗言
就在这时候,外头又是一阵喧闹。
伴着丫鬟婆子的惊呼声,外头似有什么东西被丢在地上打翻,接着又有人尖声阻止道“驸马驸马,那是产房,你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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