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 手中的地图消失了,漆黑的夜空明亮起来。
顾良依然站在那条小船上, 但他不再在那片星河之中,而是置身于一片极为熟悉的人工湖。王青就在他面前的湖水中挣扎。
此情此景, 与当年几乎一模一样。
当年顾良没能救得了她。
他曾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后来这段画面就演变成了他的梦魇,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后来每一次,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都没能救走她。
眼下, 那苍白浮肿的手终于脱了力,慢慢从船边滑了下去, 逐渐在水面上消失。
顾良整张脸被冷汗浸透,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伸出手扣住了王青的手指。
这一瞬间顾良知道自己应该是走进了某个陷阱里。
可这就是他终生不可逃脱的梦魇。
他他实在不能放手。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就算这是陷阱,他也做不到。
正如回想起当年跟王青有关的那场官司,顾良从没有后悔接手。
不论结局如何, 帮助人、天性为善, 这本身并不是错,只要问心无愧, 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认为自己当年做错的地方在于在没有审视清楚自己能力的情况下,就盲目接了案子, 但他并不后悔帮助王青这件事本身。
什么样的能力, 办什么样的事。
他当年刚毕业不久, 社会经验尚浅,没有预设好接这个案子可能遇到的所有风险,以及相应的措施。
此外,他自己的心理建设也做得不够,也就忽略了当事人心理上存在的问题。
换做现在,如果能回到那二十出头的年纪重新接手这个案子,他当然有自信处理好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被网暴也好、丢了工作也好,其实那些已经不算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顾良早就不在意了。
他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一个生命活生生地从自己手里流逝。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手。
往下拽住王青的手腕,顾良狠狠用力,总算把她从湖里拉了起来,放入了船上。
天光骤然消失,黑夜重新浮现。
而顾良的眼前,再度出现那条一望无垠的星河。
此时此刻,渺小的木船正在一寸一寸地下沉,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倾覆。
顾良别无选择,跳入了河中,往来时的岸边游去。
河水比想象中来得更冰凉。
但顾良先前一直在划船,身体算是运动开来的了,所以并没有存在水下抽筋的问题。
只是回程的路途太远,游了许久之后,顾良难免有些脱力。
等最后他好不容易看到了那片红色的曼珠沙华时,整个人已经是完全凭着意志力在游。
他记得明月说过的话,他绝对不能丧失求生意志。
所以他一直憋着一股劲,直到整个人跃出水面,单手扣在岸边,才稍微喘了一口气。
这口气他还不敢喘得太深,是怕一旦彻底放松后,身体再难蓄力,那样他就前功尽弃了。
如此,只略喘了一口气,顾良鼓足精神,再一步一步往岸上爬。
彻底爬上岸的时候,顾良已经近乎虚脱了。
他的一身白袍湿透了,呈半透明状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修长的身躯、匀称的肌肉,以及韧性十足的线条。
头发贴在额角,不断地往下淌水,被河水和汗水洗透的脸,在脱力之后浮现出一股几乎跟雪一样的苍白色。
他的眼睛轻轻闭着,睫毛不知是出于不安,亦或是因为脱力之后身体自发的颤抖而轻轻上下扇动着。
他双手的十指则扣在地上,深深陷入了泥土,手腕身上的红绳、以及手背上浮现的青筋,都十分惹眼。
如此,俯身倒在火红的曼珠沙华中,顾良被衬得通体雪白。
他的五官很精致漂亮,看上去像是刚从水里跳出来的精灵,又或者是误入人间的人鱼。
听到脚步声靠近,顾良眼珠动了动,随后睁开眼。
首先看到的一双脚,那双鞋也是白色的,几乎纤尘不染。
视线继续往上,顾良就看到了明月。
缓过来些许,顾良开口“我想我应该通过了测试。第一,我救了人,道德值没有减少。第二,是往前游还是往回游我选择了往回游,因为前面的路太远,我一昧继续往前,一定会死在半路。第三,游回来也不容易,但我成功上了岸。综上”
顾良略喘了一口气,再继续“综上,我道德值高,求生欲强。我过关了,是不是可以回家”
明月取过一条毯子,蹲下来披到了顾良身上。
他的神色和平时并无不同,语气也称得上柔和,但说出的话有着毫不留情的残忍。“良哥,三途河哪能让人随意来去我说过了,你不能把自己的船让给别人。让给别人,你就回不了家了。”
顾良趴在地上,深呼了几口气,好似暂时没什么力气说话。
明月拿毛巾帮他擦了下头发,再轻轻擦了一下他的脸。“现在,你跟我回去吧。”
说完这话明月笑了。“良哥,有件事我没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被人拒绝的。你已经拒绝过我两次了。我不想再被拒绝第三次。这一次,你只能留下来帮我办事。”
顾良抬起手,一把揪住明月的衣襟,然后用力把他掀翻在地。
明月白色的衣襟瞬间被他指尖的泥土弄脏,与此同时,顾良的动作惊落了几瓣红花,红色的絮状花瓣落在明月的额间,让他额头染着红,眼里则倒映着星河。
这样一个人,美得不像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该让人心生向往。
可顾良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顾良伸手按住明月的脖颈,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目光显得十分凌厉。“明月,这是你设的陷阱是不是你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不死之城里的中学叫第七中学,我当时还说怎么那么巧,我上的就是七中。”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我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不该那么早就抽到凶手牌。从不死之城开始,你是不是就做了什么安排怪不得三天前你会说那种话。你当时就算到,我拿到凶手牌会直接自爆。如果没有杨夜,我是不是早就走到你的陷阱里了”
“再说犀照那个剧本。你自爆凶手我最开始以为你只是觉得这样做有趣。但实际上你是在刻意误导我。你设计了一个完美的时间线,我差点信了你,彻底被你带着走。你想让当侦探的我投票失败,从而退出游戏,来到这里,对不对”
“还有别的一定还有别的”
“比如血塔罗这个剧本呢也是你设计的吗我做的选择,你是不是都算到了我如你所愿来到了这里参与的这个什么测试,根本就是你策划的骗局。”
“我早该预料到的。按理说,每一个在这河边的人,上船之前就会被要求喝下忘川水。这点杨夜告诉过我。他上船前被要求过,他必须得喝下易拉罐里的饮料。甚至你也告诉过我,这一次上船前他不肯喝,被黑衣人改用了注射。”
“所以,如果我真的可以回去,没道理我可以自由选择,要不要喝下忘川水。”
“那个时候我其实怀疑了。可我太想回去,加上我选择了信任你一次”
“但你果然骗我了。”
“甚至我身后这条河,根本不是什么三途河吧否则,半途中我为什么会看到现实里公园那片人工湖,还有那个王青”
明月笑了。“良哥你看看你,明明都猜到了,但还是入了陷阱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得愿赌服输啊。”
顾良的声音极为沙哑“明月,你这样设计我,为的什么你想杀了我,把我留在地狱”
明月语气很轻容。“我并没有设计什么。这只是一道题目。我早就说过了,测试你的求生欲而已。你放弃了回家的唯一机会,表示你没有求生意志,测试不通过。”
“至于测试的题目本身则完全是由你自己的内心世界搭建的。”
“听得明白吗我并没有构建任何剧情。我只是通过催眠,把你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事情,展现出来了而已。”
说到这里,明月弹了下手指。
漫天星河消失,遍地红花消失。
顾良还攥着明月的衣襟将他压在地上。但他的身边传来了“噼啪”声响。
侧头一看,正是那熟悉的壁炉。
刚才经历的一切,三途河、彼岸花、河里求救的王青,好像都只是一场虚空大梦。
“良哥,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狼狈了。我给你一点缓冲时间。你休息好了,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问我。”
明月握住顾良的手腕,将他轻轻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额间没了红,衣襟上也没了泥土,明月随手从旁边的方桌上拿起一张纸,顾良瞧见了,发现那正是那张心理测试的试卷。
明月随手将这张纸撕了。“好了,实际证明,关于这张纸上的题目打分,你撒了谎。”
“荒谬。”顾良冷声道,“这整个测试都是陷阱。如果我没有救她,是不是又变成我的道德值有问题、以至于没办法通过测试了我明明已经想到了最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可你”
这个时候明月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靠着门,回头看一眼顾良,那笑容太过纯良,仿佛他回到了高中时期,而他还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喊顾良一声“哥”的少年。
然后明月说“不。这一定不是最优解。你可以再想想。”
最优解。
这三个字,让顾良想起了十几年前第七中学的一节数学课。
那数学老师在讲线性规划,出了一道挺难的题,让顾良去讲台上做题,为的是求最优解。
顾良背对同学,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一写就写了半个黑板。
之后,老师让顾良站在讲台边,再问其他同学“大家一起看一看,觉得顾良同学解得对吗”
同学们基本都对顾良表达了一致称赞。
只有明月举起手,在老师的示意下回答“良哥求的不是最优解。题目里有个隐藏条件。”
明月说完这话,被老师请到讲台上。
他拿起粉笔和刷子,刷去了顾良写下的小部分内容,留下了大部分。
如此,在顾良答题的基础上,明月进行了修改补充,然后说“这才是真正的最优解。”
顾良由衷对明月道“是,我遗漏了一个条件。你很厉害。我得向你学习。”
那会儿明月的个头还没窜起来,比顾良要矮一点。他低头笑了,阳光斜着洒过来照到他脸上,照出他因受了夸赞而害羞发红的脸。
顾良实在无法把当年那个害羞内敛的少年,和现在的明月联系到一起。顾良不知道他是经历了什么,才慢慢变成了这样,又或者他向来如此,只是非常善于伪装。
这测试过后,顾良过了一段颇为浑浑噩噩的日子,主要是他无法掌握时间。
没有钟表,没有太阳,他只能累了睡、饿了吃,如此估摸着大概过了三天。
而这三天内,他能去的地方,只有他跟明月谈话的、有壁炉的那间房,以及他自己住的房间。他试图往别的方向走过,但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走,最后回到的都是这两间房的房门口。
这期间他并没有看到明月,估计他在忙别的事情。只
有云萱时不时会来厨房准备一些东西。
除了问顾良有没有需要的日常用品外,云萱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多说。
这一天顾良吃完午饭,正在小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顾良睁开眼,起身开门。
明月带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再将它们一样一样放到桌子上,居然是巧克力、蛋糕,还有奶茶。
闲庭信步般走进来,再随意坐到桌边,明月给顾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听云萱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失恋”
顾良“我没有失恋。”
明月笑着指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道“跟爱情相关的激素,主要有多巴胺、苯基乙胺、肾上激素、内啡肽等。而吃甜品也可以产生多巴胺。你吃点甜食,心情跟谈恋爱其实差不多。”
顾良冷着脸,根本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
明月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吗我记得有一次你好像因为家里的问题,心情不好,买了很多棒棒糖吃。晚自习之后,还留在教室里复习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我当时问了你,你还分了我一个糖。”
“我没有味觉,不知道什么是甜。但你说它很甜。那我就当它很甜了。”
顾良面露几分不耐,目光愈发冷淡。
明月瞧了他几眼,想了想,又拿出一把刀来,扔在了桌子上。
顾良倒是看了一眼那把刀,再看向明月“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不是因为感情问题而心情差,那就是在怪我。你可以来杀我。虽然我死不了,但你可以泄愤。我倒是习惯了,不怕疼。只不过”
明月眼睛弯了弯,“你向来心慈手软,不会对我动手吧”
不等明月说完,顾良抽刀出鞘,瞬间将雪白锋利的刀刃抵上他的喉头。“系统那边的游戏已经结束。我是不是被你已某种名义扣在这里了告诉我,我怎么能离开”
“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能走。你怎么不信呢你没有通过测试,得继续留在这里。区别只是,你去其他部门做事,还是在我这里帮我。”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给你详细介绍一下我这边的工作。你可以从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开始。怎么样,你是想先杀我泄愤,还是咱们直接开始开会”
9月16日。中秋节刚过。帝都华仁医院,某特级病房内。
秘书小姐高倾在帮杨夜削苹果。
苹果削好了,杨夜接过去,朝她笑着道了声谢。
见状,高倾忍不住感叹,自家总裁不仅帅,气质也顶好,哪怕穿着一身病服坐在病房里,一笑之下,也还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在。
可惜了,是个gay。
她也就只能以欣赏的眼光看他了。
杨夜咬一口苹果,电话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杨夜喊了一声“妈。”
那边的女声道“别喊我妈了,你是我儿子吗你是我祖宗听说你今天就开始移动办公了听说你明天打算出院了”
杨夜侧目瞧向高倾。
高倾连忙举起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白纸。白纸上有几个字“我是被逼的我再去帮您买点水果”
放下白纸,高倾匿了,关上门让母子俩好好打电话。
“妈,医生都说了,我没问题了,我之前落下太多工作”
“你可别提工作的事儿了。这回要是抢救不及时,你就真的猝死了。你妈我这几天简直老了三十岁。你给我好好休息”
“真的,我的心肝儿祖宗,你先养身体,养好了身体呢,就去谈恋爱。你这个情况,我不要求你给我传宗接代,那你赶快找个男孩子陪着你也好啊。”
“万一你下次在家里突然发作什么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你怎么办呀你身边有个伴儿的话,还能帮帮你啊你得找个人互相帮持啊”
“你听我的,我下了个a,我打算帮你物色几个不错的男孩子。改明儿我”
杨夜听他妈越说越离谱,赶紧让她打住。“别,妈你说的那种a不是正经用来谈恋爱的,是那算了,总之,我从来不用那玩意儿,你也别瞎搞。我心里有数。你放心。”
“你让我怎么放心你工作以来就没好好谈过恋爱吧你还会谈你吗你我真是担心,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是挺受欢迎的吗,现在怎么回事男孩子们的口味变了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默默听手机里的母亲念叨了很久,杨夜神色有些怔忡。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我最近谈恋爱了。”
“啊是谁叫什么几岁家住哪里不对吧,你住院他怎么不来看你他对你是真心的吗哎哟祖宗你快回答,操碎心了我。”
杨夜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母亲问的这些问题,他根本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遇到了一个人,是他眼里全世界最好的伴侣。
他们非常相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分离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超自然,那么他觉得他好像穿越了时空,跟某个人爱了一场。
只是现在他回来了,但那个人没有。所以他失去了爱人。
感觉自己谈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可自己明明躺在医院,这种事没可能发生。
杨夜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也没法对母亲解释这种感觉,最后只有说“他最近在国外嗯,搞实验的那种。实验有机密性,所以我们一般就是十天半个月联系一次。”
“对,他不知道我住院的事。他快回来了,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嗯嗯,我知道异地不好,我们联系太少也不利于感情发展。后面就好了。他马上就回国稳定下来了好了,嗯,先这样,再见。帮我问爸爸好。”
“我才不问他好。不是他给你这么大压力,我儿子能这样吗冷战呢我还没跟他说话”
杨夜失笑,劝了母亲几句,这便挂了电话。
把手上的苹果吃完,杨夜站起身往外走去。
在病房里待久了,觉得闷得慌,他是想到处转转。
下楼左转就是icu病房区。
前不久杨夜刚才其中一个单人病房里转出来。
此刻他走在这里看到那紧闭的门,心里有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莫名的,他好像感觉到有某个很重要的人就距离他一门之隔,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
他无法捕捉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能认为这是因为他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所以对那些还在icu病房里的人有共鸣感。
附近走廊里很快响起了喧哗声,像是在吵架。
有护士呵斥“这里是icu,吵什么吵要吵出去吵”
颇重的脚步声快速朝杨夜靠近。
不想卷入八卦现场,杨夜侧身走进了楼梯间,往上走了半层后,没想到那两人居然跟了进来。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24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穿着t恤和短牛仔裤。
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人穿着高跟鞋和黑色的短裙,但他有喉结,平胸,分明也是个男人,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他已经有白头发了,眼带和鱼尾纹都很重,但五官是好看的。可以想见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长着一张很漂亮的脸,怕是祸害过不少人。
年轻男人一进楼梯间,就关上了门,把那个上了年纪却依然热衷穿女装的男人提起来、一把抵在了门上。
年轻男人手臂肌肉明显,一根根鼓出来的青筋很粗,看上去是练过的,他单手提着那老男人,显得毫不费力。
女装老男人立刻怒骂“你这小兔崽子造反了是吧我他妈是你姨夫”
“去你妈的姨夫。”年轻男人不甘示弱地回骂,“我说你十几年对我表哥不闻不问,这会儿发的哪门子善心,居然来医院看他。原来你想打他房子的主意。”
“放你妈的屁。我是为他考虑”
“为他考虑你为他考虑什么了今天如果不是我来了,你就要让他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说他现在生命体征还不稳定。你让他转入普通病房,就是让他去死”
“不去普通病房怎么办你算过账吗他现在每天至少花一万五,一年就是五百多万。要是他躺一年、躺两年呢他身上存款已经差不多花光了,下一步就是卖房子。我听医生说了,他醒来的几率不大,反正都是个死”
年轻男人听不下去,一拳将老男人揍倒在地。“你给我滚犊子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那是你亲儿子”
“来来来,再打重一点。我年纪大了。你现在就跟我去派出所。你这拳够陪我几万块钱的。呵,是不是赔不起啊听说你最近和朋友创业遇到点问题,你也没钱吧你赔我医疗费都赔不起,拿什么供你表哥住那么贵的icu”
“你搞清楚,我才是他的父亲,我有权力替他做主。你算个几把毛啊在这儿跟我叫板”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