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打脸

    齐钰躲在众人后边深思之际,皇帝处仍在鸡飞狗跳。

    敏妃自从发现她亲手捉住了二皇子,整个人都有些魔怔。

    好容易清醒一些,眼见慕容骥与贞嫔并排跪着,敏妃嗷地一声,冲上前去扇了贞嫔一耳光,抱住儿子失声痛哭,贞嫔的脸登时肿了一大片,默默流着眼泪,不敢辩解。

    “我不信,我不信,本宫的骥儿怎会做这种事……一定是这个贱人勾引骥儿!”

    敏妃在皇帝面前从来都是妩媚娇艳,偶尔落个泪都好似梨花带雨,何曾失态至此,满头珠翠散落了一地,妆都哭花了,涕泪横流,令皇帝生气之余也很错愕。

    皇后带着隐秘的快意,好声劝慰:“敏妃妹妹先别着急,皇上一向疼爱二皇子,会令人查清楚的。”

    敏妃闻言更是哭得伤心,她不能说,此计要害的原是太子,为何竟成了她的骥儿!

    一定是太子,是太子识破了她的阴谋反过来栽赃陷害,她的骥儿这是毁了!

    敏妃又气又恨又慌,却不敢明言实际是她连累了儿子,抱着二皇子狠哭了一通,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她的脑子已有些不清楚了,恍惚间骤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对了,皇上是来找太子的……太子在何处,齐贵人在何处?”

    敏妃眼睛一亮,明明是太子与齐贵人通女干,只要把太子和齐贵人找出来,她的骥儿就有挽回的余地了!

    敏妃迅速放开二皇子,发了疯似地勒令周围的内侍、宫人搜索宫室——这间宫室并不大,又未布置别的家具,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自是搜寻不到,敏妃得知之后还不肯罢休,更加疯魔地令他们扩大范围搜找整个流云宫。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敏妃狂跳之际,齐钰决定上场了,小心翼翼从殿外探进半个脑袋来,无辜地道:“敏妃娘娘,方才听见您在唤我,请问是何事?”

    “你、你……”

    敏妃与齐钰对视片刻,不知脑补了什么,一拍掌竟大喜道:“皇上,臣妾抓到齐贵人了,臣妾就说他在此地!”

    “真是胡闹!”

    皇帝觉得敏妃定是被二皇子气糊涂了,为了给二皇子脱罪,什么话都敢说,他还没眼瞎到这种地步,齐贵人分明是自己从殿外走进来的,这算哪门子的抓到!

    不过皇帝仍记得齐贵人有伤在身,不必出席夜宴,不悦地问了一句:“你今日不是在静养,怎会来到此地?”

    齐钰跪下来,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方才有内侍来寻臣,道是皇上召臣赴宴,可是此人带臣走到中途就不见了踪影。臣不知该去往何处,听闻圣驾在此,臣便想着过来看一眼。”

    皇帝乜视着跪在下首的少年,齐贵人脸上包裹着层层纱布,灰扑扑甚是丑陋,可是声音镇定从容,并不像在说谎。

    “……等等。”

    皇帝已听出了一处蹊跷,皱着眉头道:“朕今日并未召你,究竟是何人替朕传的旨意?”

    “是夏光。”齐钰说出了一个名字。

    敏妃才由糊涂变得清醒一些,乍一听夏光的名字脸色大变,这个夏光正是她派去诱骗齐贵人的暗线,此前一直默默无闻,她自信不会有人认出来,齐贵人入宫才多久,怎会认得夏光?

    她之所以挑中齐贵人下手,是因为太子喜好男色,而皇帝男妃不多,齐贵人入宫不久,在宫中并无根基,又是个温吞性子,不会翻出什么浪来。敏妃原本盘算得极好,却不知齐贵人已换了芯,非但不会任由她欺负,还要想方设法报复回来!

    齐钰有剧情金手指,当然知道敏妃的暗线是谁,生怕皇帝不信,还特意描述了夏光的身形长相。

    敏妃抖得更厉害了。

    皇帝当即勒令宫廷侍卫:“找到那人,带过来问话。”

    二皇子与贞嫔有染,皇帝气归气,心里多少还是疼二皇子的,左思右想之后,决定寻个借口为二皇子遮掩。夏光这个名字一冒出来,皇帝突然意识到要么有人假传圣旨,要么齐贵人说了谎,不论何种情形,他都可以趁机把二皇子摘出来。

    至于夏光是受谁的指使,审问过后自然知晓,皇帝已被二皇子、敏妃闹得身心俱疲,不论如何都比二皇子与妃嫔有染来得强。

    侍卫奉命去寻夏光,皇帝就带着众人等着,不多时侍卫两手空空,仓惶来报:“皇上,找到人了,夏光是延禧宫一名负责打扫的内侍,平常极少露面,臣等寻过去时他已上吊,救不回来了!”

    皇帝一愣,只是叫过来问个话,夏光却死了,这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

    关键是,齐贵人才在他面前提起夏光的名字,若没有假传圣旨,何必死这么一个谁都注意不到的内侍?

    延禧宫是敏妃的地盘,人也是敏妃的人,皇帝眸色一沉,瞥了敏妃一眼,敏妃这会儿抱着二皇子反而安静得很,如此反常,皇帝就知道,这件事与敏妃有关,若无人指使,区区一个内侍怎敢擅传圣旨?

    应是敏妃让齐贵人误以为有宣召,离开了原来的寝殿。

    那敏妃为何要如此?

    还有流云宫的宫人,为何口口声声说见到了齐贵人和太子,可实际上齐贵人与太子并没有在流云宫,宫人为何要撒这个谎,还咬定太子与齐贵人在私会,其实却是二皇子与贞嫔有染!

    皇帝忽地清明起来,厉声道:“来人,将流云宫的宫人抓起来,严加拷问。”

    最先透露太子与齐贵人在一起的宫人被当众打得皮开肉绽,承认了自己是被敏妃收买!

    皇帝想起敏妃沿途一反常态的积极,还有见到二皇子之后非要处心积虑再把齐贵人与太子找出来,心思难得走到了正道上。

    敏妃莫不是想陷害太子与齐贵人,却反令二皇子与贞嫔的女干情被撞破?

    这算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帝简直要被敏妃的蠢气笑了。

    当了数十年皇帝的人,不是容易糊弄的,皇帝马上就开始怀疑,敏妃究竟是蠢过了头,还是被人将计就计,反动了手脚?

    皇帝沉吟片刻,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质疑太子的机会,道:“太子身在何处?”

    皇帝有令,王德福便打发内侍重新去打听,很快就有了太子的下落。

    “太子殿下席间喝醉,已在清风殿歇下了。”

    清风殿是太子开府前在宫中的寝殿,如今仍归太子所有,距离三宫六院都很远。

    皇帝用力踹了王德福一脚,别有深意道:“立刻去请太子过来,你睁大眼睛,替朕好好看清楚了!”

    王德福连滚带爬,亲自去了一柱香的工夫,将太子请到了流云宫,随行内侍都证实,太子是从清风殿的榻上被王公公请起来,匆匆赶过来的。

    慕容骏已换去沾了酒气的外衫,一身清爽的月白色长袍,着玉冠,束玉带,一双凤眸透着些许浅红,脸色微白,似是酒后初醒。

    待见到皇帝之后,行礼参拜,滴水不漏,皇帝疑心是太子从中动了手脚,可愣没挑出半点错处。

    再看一眼旁边的齐贵人,身上宫装穿得严严实实,与太子离得足有几丈远,全程并无一丝眼神交流,想硬泼脏水也找不到理由。

    更何况这两人都不是同一时间出现,太子甚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清风殿赶来,还能有什么呢!

    皇帝不得不把对太子的怀疑排除了。

    敏妃见皇帝召来了太子,跪着还不忘泼脏水道:“皇上,太子也、也到了……”

    “快给朕闭嘴吧!”

    皇帝心累,敏妃蠢成这个样子,自己都能把事情搞砸,还需要别人设计吗,他就是想拉一把也拉不了。

    “孤很好,不劳敏妃娘娘关心。”慕容骏瞥了敏妃一眼,似笑非笑道,“敏妃娘娘还是多关心关心二皇弟吧。”

    皇帝神色一凛,敏妃的确蠢得无可救药,可是二皇子……

    他终究还是想保这个儿子,贞嫔是留不得了。

    皇帝沉声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再提。贞嫔惊驾赐死。敏妃约束下人不力,犯下大错,念在其生育有功,降为嫔位,软禁延禧宫。二皇子跟着敏嫔一起,没朕的旨意不得出来。”

    贞嫔被王德福堵住嘴拖下去,再多的眼泪没能唤来皇帝的怜惜,自从被皇帝当众捉到,她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皇帝的眼神冷如冰刀,看她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贞嫔早就放弃了挣扎,她一念之差做了错事,只希望自己顺从地死去,皇帝能少迁怒她的家族。

    处置了贞嫔之后,二皇子与刚被降了位的敏嫔也相继被送走。

    慕容骏静静地跪着,皇帝半个字没提女干情,将二皇子护得好好的,慕容骏不由得想,若换成是他在流云宫内被捉到,还不知是怎样的狂风骤雨。

    这些年皇帝的偏心他很清楚,一点都不意外,只是皇帝虽选择保住二皇子,以后再看见这个给自己戴绿帽的儿子,心里会如何想,还能一如既往地器重吗?

    皇帝是好面子的人,二皇子虽留了条命在,想要延续之前的恩宠是不可能了。

    敏妃与二皇子经常给慕容骏下绊子,慕容骏一直隐忍,他早知二皇子仗着帝宠与贞嫔有染,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将这把刀甩出去,今日齐贵人让子修捉的人正是夏光,慕容骏在延禧宫有耳目,清楚夏光的身份,再结合自己中药之后也是被人以差不多同样的法子引到流云宫的,慕容骏几乎立刻就猜到幕后应是敏妃。

    新仇旧恨,他不想再忍下去了。

    敏妃想捉他的女干,他就成全敏妃,令其去捉自己儿子的女干。

    内侍夏光是他令子修做掉的,故意扔在延禧宫,方便皇帝的侍卫寻到。皇帝在齐贵人三言两语撺掇下,识破了敏妃,怒火都转移到了敏妃身上,毕竟若不是敏妃,皇帝怎会亲自撞破这段女干情,相信皇帝亲眼见到的那一幕,会成为皇帝心头一根永远的刺。

    于慕容骏而言,皇帝痛苦,他便痛快!

    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身心俱疲,令众人悉数散去。

    齐钰刚穿进书里就遇见这么个高潮,也有些心累,那名骗他来流云宫的内侍夏光,一定是子修下的手,虽非他所害,但却是因他而亡……

    齐钰疲倦地揉揉眉心,看别人宫斗很爽,轮到他自己深陷其中却有些不适应,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给自己出口气,给太子出口气而已……

    夏光和贞嫔的死,出乎他的意料。

    可是转念一想,原身与夏光无冤无仇,夏光不还是一样陷害了原身,若非他穿过来与太子联手,恐怕原身早就成为死人了。

    至于贞嫔,齐钰苦笑,贞嫔的确是与二皇子有染,不算冤枉,即便不在这一次死去,后续也一样会被男主施计揭穿,最重要的是,皇帝想保二皇子,并不想保贞嫔,贞嫔实际是死在皇帝手里。

    宫斗一旦开始,可不就是你死我亡,原书里又有谁管过齐贵人是不是真的冤枉……既然穿到了这个世界,就算只为了他自己,也该看开一些,好好适应。

    道理齐钰都懂,可是真想开却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怀疑人生。

    他没精打采地往前走,耳边忽然传来悠悠地一句:“齐贵人好胆量。”

    齐钰惊愕地抬头,正对上太子深邃的凤眸。

    他们彼此的身份,若非同遭敏妃算计,本不该相遇,此时也只是趁着擦肩的工夫,递上一句话。

    齐钰的斗志一下子被激起来了,郁结的心情烟消云散,嘚瑟地道:“太子殿下,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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