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坦白

    慕容骏又查了查当年是谁最先传出仪安公主命硬的流言,发现竟是永寿宫嬷嬷的手笔。

    永寿宫,舒妃,与三皇子慕容骢是一路。

    慕容骏眯起凤眸,那会儿二皇子仍受宠,没什么希望的三皇子,竟在那时就开始算计仪安了。

    皇位之争一般不会涉及公主们,这般算计仪安有何好处?

    慕容骏想起皇帝最先为仪安指婚的两家,都是有权有势的贵族……

    仪安公主与他亲厚,不出意外,仪安将来的夫家也会站到他这一边。

    而三皇子与仪安本身并无仇怨,那就是为了阻止他势大……

    可在坤宁宫请安时,舒妃一直躲在众妃后面,并无多余之言。

    这个反常——其实也能想清楚。

    舒妃如今虽颇得帝宠,还不能过早驳了皇后的面子,暴露自己的野心,这是一方面,此外所有的驸马人选中,昌平侯是不同的。

    昌平侯苛待妻子,仪安嫁过去受尽委屈,太子定会与昌平侯反目成仇,根本不必他们出手。

    就算太子提前介入,阻了公主的婚事也不打紧,皇后会因此怨恨太子。

    这对舒妃母子来说,皆有益处。

    慕容骏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发现舒妃与三皇子的嘴脸,也没闲着。皇后想撮合仪安与昌平侯,若是发现被搅了会如何?

    慕容骏主动揽下对昌平侯的调查,皇后事后必会怪罪到他头上,慕容骏原要一力承担,如今干脆来了一招祸水东引,命宫中内线偷偷往永寿宫传话,令舒妃与三皇子产生了一个假象,太子经过调查,对昌平侯很是满意。

    舒妃与三皇子原以为太子与仪安公主感情深厚,定会因为仪安与皇后、昌平侯结怨,可是没想到,太子意图利用公主的婚事,反过来拉拢皇后,舒妃与三皇子如何能让太子得逞!

    他们自然就想到要破坏这门婚事,慕容骏便有意引导他们,查到了昌平侯逼死两任妻子的证据。

    舒妃与三皇子如他所料,替他把证据递交给了那两位妻子的母族,慕容骏适时又让昌平侯“发现”,是舒妃与三皇子在背后搞鬼。

    皇后得知,一腔怒火都烧到了舒妃与三皇子身上,联想舒妃最近正得意,可不就是舒妃母子心大了,算计到了她头上。

    皇后开始视舒妃为眼中钉,给舒妃明里暗里使绊子。

    舒妃也以为是自己的人不牢靠,被皇后发现了,皇后动了手,她就只能招架了。

    慕容骏这边,未损一兵一卒,只递了递刀子,就挑得双方争斗起来,渔翁得利未必只有舒妃母子才能做。

    太子行事从不拖泥带水,这一趟悄悄入宫,实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慕容骏有自己的私心,想见齐贵人一面。

    从雪花酥,到靖远侯,甚至包括三皇子,对方都给出过或直接或隐晦的提示,给他留下疑团无数。

    这次他有备而来,绝不会让他轻易逃开。

    四下已无旁人,慕容骏不必有所顾虑,噙着笑道:“昌平侯劣迹斑斑,的确不太好查。你怎会得知,查他两任去世的妻子,定会有收获?”

    ……不愧是男主,连邪魅一笑也是帅得天怒人怨。

    齐钰给自己念了句清心咒,努力想,不是已经抱上金大腿了吗,太子为什么还总问为什么。

    别人都好糊弄,要瞒太子并不容易。鹰隼般锐利的黑眸注视着他,这是非要一个足以信服的理由不可了。

    齐钰已尽量每次都启发太子自己去想,不轻易说出结论,可是太子每次看他,满满都是质疑。

    心细谨慎是慕容骏一大优点,齐钰当初很喜欢这个设定,可是真刀真枪对上,也有些吃不消了。

    齐钰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动辄各种分析,非但没有解惑,反令自己显得更可疑了呢?

    齐钰果断换了个思路,道:“太子殿下,我是入宫之前,在宫外无意间听人说的,当时我也觉得奇怪,就记了下来,没想到能帮上殿下和公主的忙。”

    太子偏不给面子地道:“在宫外?听谁说?”

    “这……”齐钰含混道:“时间太久,我已不记得了……”

    太子道:“齐贵人,孤也是住在宫外的,为何孤没听说?”

    齐钰:“……”

    太子殿下,身为男主这么杠真的好吗!

    太子步步紧逼,齐钰节节败退:“我、我常去的地方,与太子殿下常去的地方,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听到的话,自然也……不一样。”

    太子不语,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子。

    齐钰不明所以接过来,展开飞快地读完最上头一行字,心里发出一声惊呼,然后认真读了下去。

    折子上密密麻麻记载的,是近一年多来唐国公府的动向。

    齐钰边看边倒吸凉气,唐国公府,可不就是他偶尔会提到的家,原身从小到大的生长之处。

    太子竟然对他进行了如此周密的调查,这上边大部分的事,与原身记忆吻合,甚至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折子上字迹分明,而记忆却已模糊了。

    齐钰已有些不妙的预感,太子的声音朗朗道:“昌平侯第二任妻子去世,是在一年前。真是巧了,这一年年初到你入宫前的一月,你先崴了脚,后又经历了一场重病,一直在静养,未曾出府半步,重病痊愈之后,你接到了入宫的旨意,宫中按例派来了嬷嬷内侍教你礼仪,请问齐贵人——”

    太子愉悦地瞥了齐钰一眼,道:“你是如何在出不了府的情况下,得知坊间关于昌平侯逼死两任妻子的传言的?”

    齐钰:“……”

    完蛋了,他随口一提的谎话,竟被太子逮了个正着……

    太子连这些都查到了!

    齐钰腿微微发抖,仍嘴硬道:“也许,是我家家仆告诉我的呢?”

    慕容骏道:“哪位家仆?孤不介意去找唐国公,把人叫过来,与你对质……唔,孤也顺便问问你父亲,为何他的儿子,会得知关于三皇子、承恩公、还有福王的一些……闲话?”

    太子露出志在必得的浅笑,他已将暗卫所有的调查结合起来反复看过很多遍,疑云并没有解,但是他自信找到了能让对方说真话的办法,否则又怎会亲自走这一趟!

    齐钰的手抖得厉害了些,慢慢地,趋于平静。

    真没想到,太子会查到如此地步。

    他在误以为中毒时的个别言语,到底还是拖累到他了,太子从没有对此放松警惕!

    一个穿书者,竟被书中的角色逼迫至此,是不是太失败了?

    不过,被男主看穿,也……其实还好了。

    齐钰轻轻松了口气,勾起了唇。

    “……太子殿下,您别去。”

    去问唐国公府绝对不行。对于唐国公府,齐钰只有原身的记忆,没有任何剧情金手指,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唐国公若是真心佑护原身这个儿子,怎会把原身送到宫里做地位低下的男妃。

    便是他穿书过来这段日子,唐国公府也没有人过问他,齐钰也乐得不与那边联系,太子若真去找唐国公——原身的父亲,恐怕会发现蹊跷。

    他与原身虽容貌一样,入宫极短时日,性格却大相径庭。若被打成妖魔鬼怪,恐怕情形会更糟糕。

    不知不觉已被逼到了绝路,齐钰轻声道:“殿下在怀疑我,我……若我愿意说实话,殿下会信我吗?”

    此言一出,就等同于变相承认。少年垂下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宛若蝶翼,藏着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慕容骏不觉软下声来,道:“你说,孤自会决断。”

    “好……”

    齐钰深深地吸了口气,投降就投降好了,向男主投降也不亏。谁让误以为中毒那次,他一不小心就露馅了。已经发生的事,还可以推说是分析推测,但是关于三皇子、承恩公那些警醒之言,若是将来得以印证,就更说不清了,太子的质疑不无道理,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如何得知这些辛密?

    短时间内,他圆不了这么大的谎。

    太子对他始终存疑,金大腿就抱不稳。这一天迟早要面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齐钰飞快地盘算了一下,既然无法回答,那就坦白,坦白能让人信服的部分。

    穿书和随身空间是万万不能说的,让慕容骏相信自己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慕容骏一定会以为他脑子有病。

    那就选择,半真半假、真假掺半……能让太子相信的说法。

    太子觉得他所知已超出了一般的贵族子弟,那他就索性承认自己是非同一般的人。原书所处的古代,人们有信道的,也有信佛,有得道高僧,也有世外高人。

    斟酌许久,齐钰道:“殿下,您可知,这世上有许多能人异士,有的能搬山填海,有的能日行千里,我也是其中一员。我……无意中得到了一种能力……”

    齐钰逐渐放缓了语速,不时去看太子的神情,以推测太子的接受程度。

    能人异士?

    慕容骏微微一愣,旋即又恢复了镇定。他虽吃惊,但是之前各种匪夷所思已令他隐隐猜到了一些,能人异士这个说法,总比妖精强,他似乎并不排斥。

    实际上,性格暴戾的他对齐贵人的意外性已相当容忍了,就算齐贵人戴着猫耳出现,有一刹那他差点以为对方是猫妖,潜意识也没把对方归为有害的一类。

    “你有何能力?”慕容骏问道。

    齐钰见他反应意外顺利,吞了吞口水,道:“是……预知最近可能会发生哪些事情的能力,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主要是一些零星的,咳咳,关于殿下和殿下身边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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