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

小说:家祭无忘告乃翁 作者:芒鞋女
    谭振兴哭得声嘶力竭, 哭声振聋发聩,谭盛礼耳朵嗡嗡嗡鸣了两声, 脑袋发胀,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吐出两口浊气长叹,“别哭了。”

    谭振兴“”即刻止住哭声,偷偷抬着眼眸看谭盛礼, 眼神夹杂着几分讨好,“父亲。”

    “大丫头姐妹两性格乖巧, 你作为父亲, 自该以身作则好好教导, 动不动就抹泪痛哭,不怕她们学了去”谭盛礼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出去吧。”

    谭振兴“”

    父亲待自己的态度好像不同了,谭振兴心里忐忑,想说点什么,见谭盛礼脸色不好看,他惴惴不安地退了出去。

    姐妹两乖巧是装给人看的, 谭盛礼是被她们蒙蔽了, 不止谭盛礼,还有谭佩玉和谭佩珠, 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对姐妹两有求必应, 不值得啊,女儿养大也是嫁进别人家的,真有钱给她们买零嘴不如留给儿子多好啊。

    可这话他又不好直白的说出来,谁让谭盛礼稀罕姐妹两呢

    望着桌边的老父亲,谭振兴望天长叹,世道变了啊,以前父亲明明更喜欢儿子,怎么就变得更喜欢女儿了呢

    书房里,谭振业与谭振学在聊途中见闻,此次回府城,他们多是歇在官道旁侧的客栈,欣赏的是不同于以往的风景,谭振兴拍拍脸颊,唉声叹气的跨进门,屋内的人齐齐看他眼,随即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谭振业继续道,“父亲帮了洪氏母子后,给县令提议,让他好好教化坐监的犯人,如果还有精力,就遣衙役去街上巡逻,维护城里治安,改善风气”

    “桐梓县的张县令也这么做的。”谭生隐从桐梓县来,清楚桐梓县的情况,“县里风气好了不少,受其影响,安乐镇也太平许多,我爹说镇上的好几个混混都不见人影,不知哪儿去了”

    谭振学想想,“或许是找到营生的活计了吧。”

    三人聊得起劲,备受冷落的谭振兴又叹了口气,“哎”

    片刻不见人询问,他走到书桌边,大声地叹了口气,“哎。”

    三人“”

    最后,还是谭生隐给面子的问了句,“振兴哥怎么了”

    听到有人开口,谭振兴迅速地拉过旁边凳子过来坐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谭生隐,“生隐弟,你有没有感觉父亲待我好像和之前不同了。”

    得知自己出去喝花酒,醉酒胡言乱语,谭盛礼竟然不生气,也不打他,莫不是认为自己屡教不改索性由着自己折腾算了难怪谭盛礼喜欢两个丫头,不是他不喜欢儿子了,而是儿子不争气,不如两个丫头招人喜欢。

    “辰清叔不打你不是好事吗”谭生隐不懂谭振兴脑子里装的什么,哪天不挨打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谭振兴歪嘴,“你懂什么,爱之深责之切,父亲打我是为我好,要不然我怎么会改正陋习。”

    谭生隐“”原来谭振兴心里门清啊,那还时不时就作妖,作个什么劲儿。他求助地看向谭振学和谭振业,两人交换看彼此近段时间的功课,神色专注,好像对谭振兴所说完全不感兴趣,他顺嘴说了句,“可能辰清叔看你陋习改得差不多了吧。”

    语落,就看谭振兴斜着眼珠,一副几月不见你怎么傻了很多的表情看着他,谭生隐嘴角微抽,但听谭振兴说,“这话你自己听着觉得可信吗”

    谭生隐“”

    他后悔了,刚刚怎么就看谭振兴可怜而配合问他话了,不问什么事都没有。

    大抵他求助的眼神太过可怜,旁边谭振业替他岔开了话题,“大哥觉得父亲该打你吗”

    自是该打的,现在想想,自己做得有错,谭振兴点头。

    “舟车劳顿,父亲不想和你计较罢了,你若有心,自去堂屋拿了木棍打自己,既受到了惩罚,又为父亲省了力气,多好。”谭振业翻着谭振学的文章,字里行间,感觉谭振学生字句更精炼准确进步许多,抬头,见谭振兴坐着不动,他挑眉,“大哥不去”

    谭振兴咧着嘴笑笑,“不太好吧。”他又不是傻子,谭盛礼没惩罚他那是他运气好,运气好就要好好珍惜,因为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他说谭振业,“三弟,我觉得你这人心眼特坏了点,离开时,父亲特意带走木棍,老实说,你这几个月有挨打吧。”

    他嘿嘿地笑着,笑容看得人腻味,谭振业沉眉,继续看文章,懒得再搭理他。

    见状,谭振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挨打从不分轻重,他抵了抵谭振业,“父亲打你是为你好,你莫记恨父亲,你还年轻,这辈子还很长,不像我”他娶的媳妇不争气,连个儿子都没有,自己还没有办法,真的是祖宗不保佑他啊,他把自己命苦的事儿说给他们听。

    谭生隐不理解,大丫头姐妹两听话懂事,怎么到谭振兴嘴里就如过街老鼠的存在呢,他想劝谭振兴两句,有人比他先开口,是谭振学,“大哥不喜欢女儿”

    谭振兴叹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哪能和儿子比。”

    “女儿很好,你看谭家姑婆,没有她,咱们家穷得连书都买不起,哪能有现在的生活,你看长姐,她里里外外的操持家务,照顾咱们,没有她,我们哪有时间读书,你又看小妹”谭振学给谭振兴举例,谭家姑娘性格好,谭振兴不该重男轻女。

    谭振兴嗤鼻,“大丫头姐妹两怎么能和她们比,你看姐妹两,性格不着调,也不知道像谁”

    “我看她们和大哥很像。”谭振业接过话,“长姐和小妹也说她们像你。”

    谭振兴“”这话听着不像什么好话,他的性格明显要好很多吧,可回想小时候的事,他能记得的多不是什么好事,心里不敢太笃定,狐疑的问,“真的像我”

    “是。”其余三人齐声回答。

    “那真是家门不幸哦。”

    三人“”世间如此通透有自知之明的人真是少之又少,真不知该说谭振兴什么好。

    不等他们说点什么,就看谭振兴嗖的冲了出去,声音带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啊,难怪我总想收拾她们,不是没有缘由的”

    片刻,只听东厢房传出姐妹两人歇斯底里的哭声,三人面面相觑“”

    谭振兴打了姐妹两人,顾及两人年幼,没有用木棍,打的手心,谭振兴冲进门,房间里就两个丫头蹲在桌下嘻嘻嘿嘿的笑来了花,他不由分说的上前,姐妹两仰头见是他,喊了声父亲,声音清脆稚嫩,听在谭振兴耳朵里总觉得有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他让两人出来。

    两人没有察觉不对劲,慢慢钻出来,然后,谭振兴摊开她们手掌就拍了几下,“不好好读书,整天东跑西跑就顾着玩,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天天嚷着吃糖葫芦,亏不亏心啊”

    姐妹两人云里雾里就挨了打,哭声可想而知。

    连邻里都惊动了,纷纷上门询问,虽说平安街太平,治安好,没有出现过人拐子的事儿,但他们仍怕谭家两个小姑娘遭了毒手,得知没事,是谭振兴教育闺女,邻里放了心,可又不明白,谭家两个女娃模样好看,性子招人喜欢,谭振兴打她们作甚。

    邻里又纷纷劝谭振兴别把人打坏了,什么事好好说,两个女娃聪慧,听得懂道理的。上门询问的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谭振兴心虚,忙去上房找谭盛礼解释,两个丫头性格随他,不好好管教,日后会无法无天惹出祸事来的。

    谭盛礼“”

    父亲管教女儿,照理说谭盛礼不该插手,但委实看谭振兴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不顺眼,又揍了人。

    这下好了,父女三人齐齐在堂屋里哭,大丫头姐妹是哭得眼睛只看得见条缝,而谭振兴则是哭得瞪圆了眼,父女三人整整哭了半个时辰,待谭佩玉和徐冬山过来才收了声,收住声后,大丫头就揉眼睛擦眼泪,像个没事人似的牵着二丫头出去给谭佩玉和徐冬山见礼,亏她们嗓子哑了还说得出话来。

    “见过大姑和大姑父。”

    二丫头打了个哭嗝,“见过大姑和大姑父。”

    徐冬山弯腰抱起泪流满面的二丫头,“世柔怎么了”

    “父亲打我和姐姐。”想着,二丫头趴在徐冬山肩头,又呜呜呜哭了起来,谭佩玉好笑的顺了顺她额前的刘海,“别哭了,哭肿了脸就不好看了。”

    许是觉得对自己和佩珠有亏欠,父亲平日格外纵容世晴世柔,大弟对两人成见深,跃跃欲试的早想收拾她们了,倒是没想到会挑父亲回来这日,谭佩玉问世柔,“父亲为何打你啊”

    “呜呜呜”世柔紧紧环住徐冬山脖子,声音沙哑,“父亲说世柔像他,呜呜呜。”

    谭佩玉“”

    女肖父错了吗谭佩玉问谭振兴,谭振兴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他已经在谭盛礼面前揭了短,总不至于半点面子不给自己留吧,他讪讪地笑着,不欲多说。

    好在谭佩玉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岔开话聊起了其他,小弟过了院试,接着就是两年后的乡试了,而会试在乡试前边,父亲他们势必要进京的,她怀着身孕,她即使想随父亲进京照顾他们饮食起居恐怕也有心无力了。

    “你好好养身体,会试的事儿就别操心了,回来的路上我和振业说了,他留在绵州等着乡试,我和振兴他们进京就行”

    经过这次回府城,谭振业的性格稳重不少,单独留他在绵州谭盛礼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是谭佩玉他放心不下,谭盛礼叮嘱她,“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和冬山商量,别闷在心里。”

    嫁人后,谭佩玉气色红润不少,尤其那双粗糙的手细腻许多,两家离得近,徐冬山待佩玉如何他看在眼里,可终究是姑娘家,谭盛礼担心她受委屈。

    “父亲别担心女儿,女儿过得很好。”谭佩玉轻抚着肚子,想到什么,声音渐渐小了许多,“日后父亲还会回绵州吗”

    以前她以为会永远跟着家人,他们去哪儿自己就去哪儿,即使嫁人,也不会离太远,但现在她明白,谭振业考上举人也是要去京城的,等父亲他们高中后,就在京里安家了,纵使回来,也是回祖籍惠明村,她则永远的留在了绵州,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会的,你在绵州,为父怎么会不回来。”谭盛礼看着她的肚子,目光柔和许多,“会试结束,父亲就回来看你们。”

    看到谭佩玉,谭盛礼总想起客栈里的洪氏,她带着儿子,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守着客栈,就为等父亲归家,谭佩玉只怕也是这般心情吧,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佩玉,照顾好自己。”

    “好。”

    谭盛礼他们启程去京城已经五月底了,有几个举人和他们同行,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地势险峻,山脉绵延,据说山里有土匪横行,碰到就只能自认倒霉,既然早晚都要去京城,不如和谭盛礼他们同路,还能沿途请教谭盛礼功课。

    因此,跟在谭盛礼他们马车后边的还有好几辆马车,携带家眷的少,多是书童小妾,所有举人老爷里,谭家人恐怕是瞧着最寒碜的了。

    清晨,天蒙蒙亮马车就驶出了城门,谭盛礼下车和徐冬山谭佩玉告别。

    知道他有事叮嘱,徐冬山默契地站上前,“父亲。”

    “我知道你对佩玉极好,可为人父,总害怕她受了什么委屈,且她又是个心思重的,遇到事也不和我说,往后我就将她托付给你了,还望你一如既往的待她”

    徐冬山拱手,“父亲,我会待她好的。”

    “还有振业那孩子”谭盛礼交代着徐冬山话。

    几步远外,大丫头抚着谭佩玉的肚子,眼泪汪汪的,“大姑不能和我们同去吗”

    谭佩珠弯腰小声解释,“大姑快生了,出行不方便。”

    有些话,谭盛礼虽然从不说,但谭佩珠看得出来,等将来在京城安顿好,谭盛礼想把谭佩玉她们接进京,只是前路如何不可知,以谭盛礼的性格,没有确认清楚情况他不会问也不会说,谭佩珠拉回大丫头的手,朝谭佩玉说,“长姐,好好照顾自己,三哥在绵州,有什么事找他帮忙。”

    尽管徐冬山待谭佩玉不错,然而在谭佩珠心里,还是亲人最可靠。

    谭佩玉眼眶湿漉漉的,汪氏给她擦泪,“莫哭了,无论在哪儿,过得好就行。”汪氏想留下照顾谭佩玉坐月子,奈何邻里热情,排着队说帮忙照顾,让她安生去京城,照顾好全家老小,见谭佩玉红了眼,汪氏心底也难受,谭佩玉在家时,大事小事都由她拿主意,自己照着做就行,没有什么忧心的,谭佩玉嫁了人,她就像无头苍蝇,完全理不清头绪,尽管谭佩玉天天教她,她仍笨手笨脚的,便是识字都不如两人厉害,她道,“离得再远,我都会为长姐祈福的,保佑你和肚里的孩子平安快乐。”

    女人间的话多,那边徐冬山和谭家众人话别完,谭佩玉她们还在聊,不知聊了什么,大大小小都哭了起来,大丫头更是拿出天崩地裂的哭腔,徐冬山忙走过去,小心扶住谭佩玉,“别哭了,来日方长,等你生了孩子,我们可以去京城看岳父他们。”

    徐家已经没有亲人在世,谭佩玉如果舍不得家人,他们可以跟着进京开个小铺子维持生计,他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

    “我我没事。”谭佩玉擦了擦眼睛,比起离别的伤感,她更多是开心,她的父亲和弟弟们真的成材了,她作为女子,注定无法和他们同行的,“我心里高兴。”

    就是大丫头姐妹两舍不得和谭佩玉分开,坐上马车都哭哭啼啼的,乞儿极少听到两人哭,从郡城回来被吓了跳,今天又被吓了跳,待大丫头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乞儿和她说,“别哭了,被振兴哥听到又得生气了。”

    自从清晰的意识到两个女儿性格随他,谭振兴待姐妹两非常严厉,严厉之余,还时常跑到谭盛礼身边告状,偏偏姐妹两同他差不多,也爱告状,父女三人经常围着谭盛礼要谭盛礼断公道,也就谭盛礼耐心好,不厌其烦,换成乞儿,他恐怕头都大了。

    “祖父”听到谭振兴的名字,大丫头立刻坐去谭盛礼身边,眼泪哗哗哗往下掉,“父亲打我,呜呜呜。”

    乞儿“”

    “你父亲赶车呢。”

    大丫头睁开眼,看马车里没人,脸上顿时换上了笑,旁边谭生隐看得嘴角抽搐不止,真的,和谭振兴太像了,不敢相信以后父女两怎么相处。

    驶出绵州城不久,天边突然闷雷滚滚,外边谭振学提醒,“父亲,怕是要下雨,我们要不要找客栈住下啊。”入夏后雨水湍急,官道难行,如果提前找个落脚的歇息,会被淋成落汤鸡的,去京城不比去其他地方,出门前谭振学问过有经验的人。

    “好。”

    从绵州到京城,隔几十里路就有朝廷建的驿站,供官员及其家眷歇息,因举人不算官,只能住旁边的客栈,客栈隶属驿站名下,因为途径此地的官员家眷少之又少,仅靠驿站,驿丞他们无法生活,驿站属地方衙门管辖,俸禄微薄,连衙门主簿都不如,在偏远地方,驿站旁的客栈都和驿站有关。

    虽不合规矩,但不可否认,这些客栈明显更为安全,寻常窃贼小偷不敢进客栈偷盗。

    客栈掌柜是个体型肥胖的老妇人,嘴角有课黑痣,见来人是群读书人,笑得脸颊的肉跳了跳,挥着手里绣花的帕子,扭着腰肢从柜台里出来,“哎哟,是诸位进京赶考的老爷们啊,快请坐,快请坐啊”

    声音尖锐,好不矫揉造作。

    因同行的人多,房间明显不够,尤其是手里不差钱的举人,进门就要了三间房,自己和小妾的,车夫和书童的,还有两个护卫的,很是讲究,好在谭振兴他们最先到,要到了房,只有一间,汪氏和谭佩珠睡,他们则睡柴房。

    谭家中举后并不像其他举人老爷大富大贵,他们顶多算不穷罢了,但到了京城就不同,京城物价高,他们手里的钱财买宅子是远远不够的,除非进京的路上他们能挣到大笔钱,怎么挣,除了砍柴他们想不到其他。

    这不,整理好行李,看天昏昏沉沉的没落下雨,谭振兴就问掌柜要不要柴火,他们去旁边山里砍柴。

    速度快点的话,赶在下雨前能回来。

    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要的要的,多少客栈都要。”老妇人是驿站驿丞的母亲,因闲在家没事,就到客栈来帮忙招呼客人,她也算有眼力见的,所有举人老爷里,就这家最朴素低调,想来是能成事的,而且这儿离绵州不远,那位谭老爷家的几位公子尤爱挑水砍柴是出了名的,老妇人有什么不知道啊。

    别说柴,其他她也收。

    谭振兴他们去了山里,楼上,谭盛礼教乞儿画画,坐在窗户边画外边的景,汪氏则在屋里纳鞋垫,大丫头个子蹿得快,每年都要做新鞋

    突然,外边划过道闪电,天空像裂了道口子,雨啪啪啪的落下,汪氏手抖,“佩珠,你大哥他们会不会淋雨啊。”

    谭佩珠走向另外边窗户,滂沱大雨中,只看谭振兴他们像路上驰骋的马,飞速地往回跑,她松了口气,“大哥他们回来了。”

    大堂里,谭振兴等人被淋成了落汤鸡,以为能砍两捆柴,殊不知这雨说来就来,他跺了跺脚,上楼换衣服,在楼梯口,碰到个少年郎,他是绵州陆举人的小儿子,跟着去京城见世面的,谭盛礼拱手,但听陆从道,“谭公子淋雨了家父带有治风寒的药,可要让人熬点上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谭振兴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善意,疏离道,“多谢,不用了。”

    他见过陆举人,是比谭盛礼还迂腐固执的老头,板着脸不苟言笑,有次谭振兴听到他和谭盛礼讨论完文章后问谭盛礼怎么不续弦,说谭盛礼年纪不大,找个人帮忙料理后宅照顾子女就不用自己操心了,还说谭家子嗣太单薄了

    天地良心,谭振兴真没觉得谭家子嗣少,三兄弟啊,从谭家祖宗到他们这代,算是最多的了。

    凭着这点,谭振兴就对陆家人没有好感,劝人什么不好,非劝人续弦,谭振兴可不想要后娘,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坚决反对谭盛礼再娶,故而他看陆从,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包藏祸心,待陆从下了楼,他小声提醒谭振学和谭生隐,“往后离他远点。”

    谭振学莫名,“他怎么招惹你了”

    “听我的话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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