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谦顺势禀告道, 徐茂才的案子已基本查清楚, 但抄了刘家和徐家后, 少的那一百万两赈灾用的税银仍旧填不上, 原因便是刘万金此前用船将大宗棉布运往海外贸易, 如今商船仍未归港,所得利钱自也未缴获。
见毓坤面色微沉,陈伯谦又道“陛下无须忧虑, 臣已查明,其中有三艘船将于月内归港泉州, 只要派人先去守着, 到时候将船查获便可。”
“只是刘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如今刘万金下狱, 下面的人作鸟兽散,只怕有人提前得知了风声将船上的银款转移, 所以需得派个可靠之人去才好。”
毓坤心中明白, 陈伯谦说的有理, 这派去泉州的需得是个廉洁奉公有听话得力之人, 而如今她身边能用的人着实不多。论理, 孟泰来是个好的人选,加之他曾去过泉州,熟悉港口情况,但经历上次一事, 想到与蓝轩的约誓, 毓坤决定还是另择他人。
谢意虽暂时卧床, 但闻此事,与毓坤商议道“与其斟酌人选,还不如派沈峥去,自己兄弟,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
其实毓坤也正有此意,同为太子伴读,沈峥比谢意年长,沉稳内敛,有其父之风,正堪当此任,她有意点其为监察御史,就让他到泉州再走一趟。
见毓坤允诺,谢意欣喜,他这样的提议自然是存着私心的,如今皇上身边,蓝轩一家独大,他很有心要破解这种局面,偏瞧陆英不在,若是沈峥去一趟泉州,能想方法将陆英带回京城,那么他们这些当初太子党也不陷入如今被动的局面。
想到这儿,谢意叫人扶着起身,很快写了封信,将一路上的情况详述,叫人火速送往京城,一定要赶在沈峥去泉州之前交过他。
做完了这事,谢意轻轻叹了口气,这个筏子他是搭好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可只能看陆英的。
这厢朱毓岚自请留在封地洛阳,那厢毓坤也不再劝,陈伯谦再次点了人,两队人马浩浩汤汤送毓坤回京。
沿途上所经各州府的大小官员早得知了消息,跪了几里地等候接驾,毓坤命人传旨,不需如此大费周章,更不许为她修建行宫别馆。
虽然如此,还是动静很大,原本数日的路生生走了十几日,毓坤才回到京城。
而她微服出宫的事也传到了永寿宫,薛太后得知后忧心忡忡,想叫人来问问,才知道冯贞竟没跟着去。
心中虽惊,薛太后面上却不显,沉着声道“那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都有谁”
冯贞左右为难,叩首道“是乾清宫的绛雪姑娘跟着去的。”
薛太后知道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再问道“还有谁跟着”
听她语气严肃,冯贞不敢再瞒,只得道“随驾的是司礼监的蓝掌印,护驾的是禁军统领谢意。”
听得蓝轩也去,薛太后微微攥紧了帕子。这孩子她也算得上是打小看大,向来心思沉,薛太后知道当时他能推毓坤上位,未尝不是想着能捏着她是女孩儿的身份,好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事儿她提醒过毓坤,也相信毓坤会记在心间,但其实薛太后心中还有另一层隐忧。从很早以前,或者说从毓坤在猎场受了箭伤叫他送回来时,薛太后就从蓝轩看着毓坤的目光中觉察出些不同寻常来,她也是经过男女之情的,那若有似无的意味,令她心中怅然又忧虑。
她如何能不记得先帝那玩笑似的一句“我瞧小凤就很好,到时候咱们和你萧家哥哥做个亲家,可不是一桩美事。”但如今这样情形,这样的话又如何做得了数。
两个孩子都苦,但她终究是心疼女儿多些,想着若是蓝轩一厢情愿还好,即便他权势滔天,却是内侍,又岂能强逼。但现如今毓坤舍冯贞而带他随驾,让薛太后不由觉得忧心。
那样的男人,岂会拘泥于情爱,若有所托付,怕是要做一世的伤心人。
薛太后越想越沉,直想到要将毓坤叫到身边长谈,冯贞暗暗捏了把汗,心想等毓坤回来先要将这事与她交个底儿。
但毓坤这会毕竟不在,薛太后只能先问冯贞,这些时日蓝轩在毓坤身边是如何侍候。冯贞即便知道些事,也是不敢细说的,只捡些有的没的说了。薛太后瞧出来他这会是在打马虎眼,心中愈忧,想着难道真有了什么事不成但那又有如何可能
她向来是不喜欢拿旁人发作的性子,挥了挥手叫冯贞下去了,转身唤过崔茉雨,要她把乾清宫暖阁里的宫人都叫来。
毓坤身边的彤云黛雾等一干人皆是薛家送进宫来的,原本便是在薛太后处伺候,后由薛太后派给毓坤,听她问起,也不敢隐瞒,就将知道的事说了。
只是逢蓝轩在时,贴身伺候毓坤的都是绛雪,旁人并不知道内情,黛雾只是说蓝掌印有时得皇上留宿在暖阁中,与皇上同起卧,旁的事却不清楚。
虽然黛雾等人回的含糊,但光是同起卧三个字便叫薛太后心惊。
最怕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她有些攥不住帕子。崔茉雨最是晓事,柔声劝道“皇上喜欢萧恒,太后是知道的,深宫寂寞,两人又性情相投,便是谈得痛快,也是常有的。”
薛太后却知道,事情那有那样简单,毓坤那孩子从小谨慎克制,如何会愿与人同宿。但若说是蓝轩相逼,似乎也说不过去。
一时间心乱如麻,薛太后叫人都退下,倚在美人榻上独自出神。
有轻巧的脚步传来,薛太后蹙眉抬眸,方见是宁熙从屏风外走进来。
见了小女儿,薛太后眉头舒展开了些,心中却更痛,若不是当年她做下那样的抉择,许是两个女儿都会有好归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拉着宁熙的手,薛太后让她在身畔坐下,低声道“怎么不多穿些。”
毕竟是寒冬,即便殿中燃着炭火,也不经单薄衣衫。
宁熙摇了摇头,沉默了会道“娘在忧心什么”
自打从陆家回到宫中,薛太后感到宁熙长大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样不知轻重。这会她虽愿意与她分担,薛太后却不愿她太操心,只是道“无事。”
宁熙抬眸望着她道“娘是在想皇帝哥哥的事,是不是”
薛太后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宁熙顿了会道“皇帝哥哥是不是因为蓝凤亭才不肯大婚”
薛太后讶异地望着她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宁熙道“前些日子我邀京中的贵女入宫,饮酒赏雪,其间怀安县主说皇帝哥哥过了年就满十八,最迟开春也要选秀,众女都悄悄打听皇帝哥哥的喜好,杨家娘子却说,如今皇上宠幸个内侍,便是真入了宫,任是天仙一样的女人,看也不看一眼,又有什么好处。”
“这话原是背着我说的,但叫宫人听见了转述与我,我气得想撕了她那张造谣的嘴,却被娴姐姐拦了,说那样反倒要流言传得更广。我心下不安,悄悄问了问身边的宫人,听说皇帝哥哥常留蓝凤亭在身边随侍,又听说娘今日又叫了冯贞来问,难道竟真有这事”
薛太后沉声道“这话你听听就罢了,不许再声张。”
这杨家娘子是兵部尚书的孙女,杨家向来与福王亲厚,这么说倒不奇怪,但薛太后没有想到是,流言竟传得那样快,连宫外也得知了。
想来也是,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原本这也没什么,历朝历代的后宫里,这件的事并不少见,但薛太后忧心的是,这其中藏着多少交付的真心。
见她忧虑,宁熙宽慰道“其实我细想,蓝凤亭对我皇帝哥哥也忠心得很,满朝文武无人可用之时候挺身而出,浴血奋勇,那次若不是他击溃脱欢,我也不能回来得顺利,况且”
宁熙一笑道“他又生得那般好看,换我是皇帝哥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又如何不心动”
薛太后摇头道“你不懂得。”
宁熙沉默了会道“我又如何会不懂,我也喜欢过人,自然能瞧他对皇帝哥哥的心意。“
听了这话,薛太后又心痛起来,握住她的手道“世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萧家的男人,从来不会将情爱放在前面。”
宁熙讶异道“萧家”
薛太后自知失言,不肯再多说。
也就在毓坤返京的同时,一道敕书下到了翰林院,任命沈峥为监察御史,到泉州去缴获赃款。这旨意是悄悄下的,因此沈峥走得也很低调,只带了一道兵符,两个随从,星夜兼程向泉州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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