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厌离在后方包扎伤员,有时候情况好些她也会到前线来照看一下自己的两个弟弟。只是一场大战刚结束,后方实在是忙不过来。
魏无羡与江澄道:“我回房间去拿点东西,你先在门口等等我啊。”
江澄问:“什么东西?”
“我这两日闲着无聊,给师姐做了个一对步摇。”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手艺?”
“开玩笑,我魏无羡是什么人呐?这天上地下还能有我不会的?”
江澄被他这臭不要脸的话弄得翻了对白眼。
“快去快去,做什么都磨磨蹭蹭的,真是!”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要等魏无羡。
魏无羡在回房间的时候特意跑得飞快,去找了蓝湛。蓝湛在抄书,没事就是看看书抄抄书练练字,过得跟老学究似的。魏无羡也没进去,在窗子外喊他:“蓝湛。”
蓝湛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他。
“我要去师姐那儿,回头再来找你。”
这个时候孟瑶和蓝涣一同回来。
魏无羡:“泽芜君、子善兄。”
“魏公子。”
蓝涣:“魏公子怎么不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还要去师姐那儿。”
蓝涣看了看蓝湛,道:“不如让忘机陪你一块儿去”
魏无羡:“哈哈哈,算了算了。我和江澄约好了。”
蓝湛面无表情:想去!但是魏婴和江澄在一起,江澄肯定不愿意自己跟着魏婴,到时候会让魏婴为难。
孟瑶终于仁慈了一次,助力一把:“此次大战伤亡众多,不如我们也去后线看看?”
蓝涣:“好。”
江澄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魏无羡回房间拿一下步摇,后面就跟了这么多人。
泽芜君!
金光瑶!
还有蓝忘机怎么也跟了过来!
还有金子轩这厮带着那么多金家子弟!
哈,聂怀桑这个凑热闹的,打仗的时候就在后线,不打仗的时候他就来前线了!
这下好,四大家族的子弟都凑齐了。
江澄拉过魏无羡,狠狠瞪着他:“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我也没办法啊?”
“这碰上泽芜君跟子善兄,说要去看看后方情况,过来的时候又遇到了金子轩这厮,这家伙可不是碰头的,是本来就要去。”
“金子轩去后方做什么?”
“谁知道?”
“那蓝忘机了?”
“哈……他、他是跟着泽芜君来的。”
江澄恨铁不成钢:我信你这张嘴!
聂怀桑:“魏兄江兄,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了?”话音刚落,金子轩翻了白眼带着金家子弟走到前面去了。
魏无羡哈哈笑了两声:“在和江澄说今天不知道师姐得不得空,做莲藕排骨汤喝。”
聂怀桑喜笑颜开:“那我也要蹭一碗。”
“欢迎欢迎。”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奔着后方过去,这一路越往后方去就越觉得沉重。面对战场厮杀的时候大可浴血奋战生死度外,但是当这场战争停歇下来,短暂的给人以喘息之机的时候,面对这满目疮痍自己完全无能为力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感觉难过。
死去的人终是将悲伤留给了活人。
活人一边承载着缺肢断臂瞎眼少耳的痛苦,一边承载着同袍生死相隔的悲哀。
这后方胶着的是悲伤。
活下来并非不值得欢喜,只是悲痛太深,前路迷茫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走出这场战争。
人一旦太过弱小就不能守护自己,也就不用谈论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了。
世人如狼群,需要领头之狼。
令行令止向来是上位者的权利。
这些人向前冲、向后退、厮杀归宁都好,都不由自己。
孟瑶心中如是想到。
他从上辈子就知道,一个人一旦弱小,这就是原罪。
对于这些伤痕累累的修士,还要拱手见礼他们这些人,说实话,孟瑶一边想起从金陵台被踹下来还要弯腰拱手道歉冒犯的自己,一边想起爬上高位后不把人命当人命只作棋子的自己。
这世道,呵,从来如此。
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各凭本事了。
蓝涣轻轻喊他一声:“阿瑶在想什么?”
孟瑶弯唇一笑仿佛春风拂面,“在想这场战争结束后,这天下又能平静一段时间。”
蓝涣深有感慨:“希望如此。”
一场战争之后休养生息天下止戈,各处百废俱兴,农者安乐于田野,士者案牍于庙堂,修者寄情与山水,欣欣向荣之景或能再现。前提是能够打赢这一场伐温之战。
孟瑶他们走的比较慢,一路看看情况,又询问一些伤者的状况,探究一下后方现如今备置如何,药材够不够用?营房够不够住?诸如此类的事无巨细。
等他们来到最后方的营地的时候,只看到金家修士两边各立五人,众人心想这金公子脚程当真是快。
突然就听到营帐里传来一声碗筷落地的声音。
让人心神一跳。
孟瑶蓝涣江澄魏无羡蓝忘机聂怀桑诸人皆面面相觑。
忽而,里面传来金子轩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声音:“江姑娘好歹是江家嫡女,虽说云梦江氏灭门之祸覆水难收,但是也不该堕落到抢人功劳的地步!你说这汤是你送的,这汤是你熬的,当真可笑!我竟然不知你是这种人,平平无奇江厌离便罢了,现如今才知道你是个充满算计的女子!”
“金、金公子、我、我真的没有……没有……”
这句话声音刚落,江澄和魏无羡已经面色大变。
魏无羡一马当先跑进去,面色狰狞凶恶,气得全身发抖。
“金子轩!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师姐这么说话!”
江澄紧随其后,有金家修士想要阻拦,却被他寄出紫电,一夫当关。
金子轩高傲抬起下巴,就算魏无羡此刻揪着他的衣襟,他也丝毫不露怯。
“我配不配?你不问你那好师姐配不配跟我说话?”
江厌离如何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泪流满面,眼眶发红,委屈难言。
魏无羡气到不能自已,一拳就要砸过去,江厌离拽住魏无羡:“羡羡……”说不出话来摇着头。
“师姐!”
江厌离飞快摇头,哽咽:“羡羡、羡羡、我、我们走。”
魏无羡气得落泪。
杀意满满的看着金子轩:“金子轩,迟早有一天……”
金子轩别过眼,到底心软。
毕竟江厌离泪流满面,他一个大男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魏无羡摔手拉着江厌离离开。江澄怒目金子轩,甩手而去。
罗青羊惴惴不安的上前对金子轩道:“公、公子,以往你每回来此、或在前线的时候,那汤、确实是江姑娘送来的。我遇见了许多次,竟不知、竟不知那侍女会、会冒领功劳。”
金子轩:“……”
江厌离委实无法该如何将这番心思说出口。
她女儿家羞涩不敢去见金子轩,所以每每就算是给江澄和魏无羡准备了汤,多出来那一碗也不敢亲自送到金子轩身前去。
可金子轩每每都喝光了。
她便以为,金子轩对她应该也是有意的,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他前面去,但没有想到迎头就是一盆冷水,金子轩说她冒领别人功劳,说她东施效颦。说她千百般不是,着实让她一个女子颜面扫地,这话还是从喜欢之人嘴里说出来的,更是伤人无比。
江厌离眼眶通红,眼泪滴落在白皙的脸蛋上,又委屈又无助。
孟瑶和蓝涣蓝忘机站在不远处,大概三四米的样子,前近也不是,本来一个姑娘家哭泣就已经很难为情了,他们身为男子实在不好接近去围观一个伤心的女子。蓝忘机看着魏无羡伤心愤怒的样子,暗暗握紧了拳头。
江澄心中充满怒意,怪自己年纪太轻怪自己修为太浅,怪自己的肩膀还挑不起云梦江氏的担子!否则,要是自己的父亲还在,他金家哪里敢这么欺辱他江家?!欺人太甚!
“羡羡,我没事的我没事的我没事的……你别哭……”
魏无羡拽紧自己师姐的手,恨不能现在就转身回去将金子轩揍死。
孟瑶扯了扯蓝涣,蓝涣也知道避嫌,于是跟着孟瑶走开了。
蓝湛站在原地。
蓝涣回头看了看蓝湛,到底没有叫他离开。
来到一处安静之地,这周边都是粗壮的榕树,榕树下边生长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灌木高低错落,间隔出宣软的地皮。
孟瑶搂住蓝涣的腰肢,蓝涣轻呼一声,被孟瑶举上了腿粗的榕树枝干。孟瑶仰起头,看着阳光洒落光晕的蓝涣的脸庞。
蓝涣从未如此这么不注意形象,但是坐在树上却觉得心也随着刚才孟瑶那一举而飞扬起来,情不自禁弯唇笑起来。
“阿涣,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呐。”
“……不许说出来。”
“那我藏在心里头。”
两人静静相望,时间静好。
蓝涣抽(出)裂冰来,对孟瑶道:“阿瑶,你想听什么曲子吗?我吹给你听?”
孟瑶对他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蓝涣垂眸看他,裂冰在唇边,却吹不出一个音来,“阿瑶,这长相思太伤感了。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情思来了?”
孟瑶点头:“的确不好。”却是心之所向所思所感。
蓝涣轻轻吹出一串音,低头对孟瑶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为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孟瑶展颜笑来,取出来古琴,盘坐于地,将琴置于双膝。
蓝涣眸子亮了起来,却原来孟瑶也会弹琴。
孟瑶边调音,边道:“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裂冰一起,敛芳相和。
心有灵犀,琴箫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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