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日议事发生那种事情之后,魏无羡便没有再进那“权利中心”,其实也是被玄门百家排斥在外了。他无法忍受那种让他难堪的眼神,眼不见心为静。
他心中纠缠着一种带着畏惧情绪的期盼。他想见温晁,但是又怕温晁怪他。
似乎双方的对立立场……被排除在外了。
魏无羡坐在莲花坞后山山顶上的一块(裸)露的大石头上面,草地上洒落着一些竹屑,手指间转动着一根碧绿青葱的才做好的笛子,横在嘴边轻轻吹了个长音,呜咽悠长。
试了几个调子,笛子的音依旧有些不清朗。
竹子就是野山竹。
手工也就是拆了一根小箭削的。
粗糙极了。
自己……好像从来没吹过笛子给温晁听过。
呵,他肯定不知道他会吹笛子。
他怕是一直以为我只会套野鸡逮兔子。要是有机会吹给他听,他肯定会……
魏无羡扬起的嘴角缓缓的压下去了。呵,想什么了?在的时候嫌他烦,不在的时候,满心里想的是他。
这算什么了?
可是,思念真的好苦。
情势似乎越发的紧张起来了,魏无羡每天都能看到前方的探子传书回来,说温家又推进几百里了……温家那边日益南下,玄门百家终于安耐不住,聚兵点将开拨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挨着夷陵乱葬岗不过几座山头,双方隔着一条浪花翻滚丈高的大河对峙。旗帜翻滚猎猎。
温旭骑着一匹高壮的黑色的蹄上腾云的裹着玄铁黑甲头盔的烈马,在阵列的最前面。
战前叫嚣着:“乌合之众不堪一战!跪地投降或有一生!”
回应他的是玄门百家这边的箭雨,但是那边升腾起金色的屏障,将箭雨阻拦了。
温旭面上的嗤笑收敛了,他拔剑指天而后横指河对岸:“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金光善呵了一声,义正言辞的嘴炮起来:“温旭贼子,断臂败将,安敢如此狂妄?”
温旭最讨厌最怨愤别人说他断臂之事。
咬着牙瞪着眼,面孔扭曲着,左手断臂接口处安装的仙金械臂抬了起来,金光闪闪。他指着金光善,“你要付出代价!”
他将剑回鞘,夺过旁边近卫队一人的弓箭,拉弓满月朝着金光善就是一箭。
破空之声迅猛,一箭而至,空间被灵气震荡出无数波纹。
这一箭杀气十足。
可惜蓝忘机轻飘飘挥剑,这箭就腰斩落到了河里。金光善勉强镇定,额头已经浮出冷汗,对蓝忘机点头以表谢意。
新仇旧恨,温旭对着温家修士吼道:“谁能取蓝忘机项上人头,加官进爵封地赏金!”
温家修士齐齐回声。
玄门百家面色严肃。
就在双方嘴炮对峙之际,温家修士如潮水一般分流两半,从正中间处出现了一辆马车,四匹雪白的灵马蹄踩焰火,每走一步都平稳极了。
这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温旭的马边,一只苍白瘪瘦的手掀开帘子,露出那人半边身子。
这是时隔差不多大半年,魏无羡第一次见到温晁。
他苍白病弱,仿佛病入膏肓一般,脸颊上干瘦干瘦的,好像没有肉只有皮贴着骨头。
温逐流和方惪站在马车两侧,温晁从马车里出来,如今温度可穿单衣,他却还包着披风。下来的时候温逐流还扶了他一把。
他……竟然伤的这样重。
是了,重不重只有他魏无羡知道。
那两箭是对着心脏的。
没死就已经命大了。
可即使是这样的温晁,玄门百家在看到温晁那一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浮出恐惧。
这个人太老谋深算了。
玄门百家差点就被这么个人摆弄棋子一样给收拾了。
温晁没站多久,方惪就从马车下面暗箱里拿出来一把轮椅,温晁坐了下来掩着嘴巴咳嗽了两声。然后他抬起来头,看向河对岸的玄门百家。
玄门百家寂静无声。
心中充满怨愤。
让世家子弟挑(粪)!
让云梦子弟搬砖!
极尽折辱之事,难道他不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吗?
别看温晁病弱得好像站都站不稳了只能坐着,可是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很郎朗,清晰的传到这边来。
“诸位,别来无恙啊?听说大家都挺惦记我的,不知道见到我大家开不开心?”
开心?
开玩笑吧你!
大家就等着你死翘了到时候刨坟鞭尸了。
“江宗主,我没有杀你云梦江氏的子弟,可是你云梦江氏子弟杀起我温家修士来真是一点都没手软了,未免太不仁义了。”
江枫眠面上有些难堪,但是直言道:“双方对峙立场不同,温家作恶,世人皆可杀!”
温晁点点头,笑了,“江宗主冠冕堂皇之词说得极好。”
随即不等面色难堪的江枫眠说话,便对金光善道:“金宗主这一次可是真的选好阵营了?确定不后悔了”
金光善面色涨红,恼羞成怒:“温狗无耻!我也是为了保我金家子弟才不得不暂时屈服!如今我玄门百家众志成城,你温家就快要日落西山了,还敢叫嚣!”
温晁抚了抚手掌:“看来金宗主是彻底站在温家对面了,好极了。”
众人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正愁着要是金宗主墙头草似的左右摇摆,我对兰陵一直也不好下手。如今既然公然反抗温家,那兰陵我就收下了。”
金光善大斥:“竖子诳悖!”
温晁不愠不怒,“金宗主拭目以待。”
温晁抬了抬手,战鼓顿时响起。
玄门百家顿时严阵以待。
可是战鼓长号之声吹过一遍之后,温家修士却没一个动的。
等待进攻的玄门百家面面相觑。
可是当他们提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时候温家进攻的战鼓长号之声再次起来。大家脑皮顿时一紧!
然而……温家修士又是虚晃一击!
玄门百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握着剑的手都出汗了。
浪涛声声。
心跳如鼓。
这个时候战鼓长号之声再度响起,所有人以为温晁耍着他们玩了。可惜这一次不是!温家修士御剑冲阵弓箭拉满箭雨如潮水冲来。
玄门百家失了先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弓箭手后退,军队里推出来战(弩),(弩)上聚满灵力一次飞出十支。
串透修士玄体跟串糖葫芦一样。
河面很快就绯红一片。
这一战打得玄门百家狼狈不已。
温逐流扶着温晁站起来,温晁忍不住看了看魏无羡,他正在浴血厮杀。他忍不住紧了紧手指,温逐流看着温晁,道:“公子,我可以将魏公子带过来。”
温晁收回目光,道:“父亲那边交代不过去。”
温逐流没说话了,他知道温晁有自己的决断。
“今日一战,务必抢占先机,夺下夷陵一带。”
温逐流看着败退的玄门百家,道:“公子所望应该无碍。”
温晁笑了笑。
他回到后方之后和温逐流方惪谈了一会儿,从架子上取下魏无羡的“随便”。剑身雪亮,三尺青虹。剑鞘朴拙自然。他没能拔(出)来,弹了弹剑柄:“剑随主人都是牛脾气。”
方惪站在温晁身后,咽咽口水。
“公子……”
温晁笑着看他:“温逐流会护着你的,有他在不会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公子我……”
“少说话,微笑,对,保持好眼神,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的父亲是仙督,目下无尘。很好很好。我看好你。”
温晁看着方惪脸上的□□,真是和自己像极了。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面皮。
这是张陌生脸皮。
路人甲,让人过目就忘。
温逐流抿着嘴唇。
忍不住上前劝道:“公子您的身体……”
温晁笑道:“我的身体我知道。无碍的。”
温逐流知道劝不住也就不劝了。
“公子行事一切小心。”
“放心。”
那边停战的号角声响起,温家修士的大军大半过了河,在城下百里之外扎营了。
温晁前脚走了,后脚温旭满身鲜血的掀开帘子就进来了。
“温晁”:“……”看向温逐流的眼神隐隐不安。
温旭进来后就坐在了凳子上,一拳砸在了茶几上。“温晁”心下忐忑。
温旭看着“温晁”,“什么时候攻城?”
“温晁”诧异的看向温逐流,温逐流让他不要担心。温晁走之前的时候就说了:“要是我哥哥冒进,就用一句话回他。”
“什、什么话?”
“哥哥想什么时候攻城了?”
温旭瞪眼握拳,很是不悦,像是一尊煞神:“你是主帅你问我?”
“温晁”学着他歪了歪身子,微微笑道:“哥哥也知道我是主帅?”而后笑容淡了下去,声音淡漠极了:“何时攻城我说了才算。出去!”
温旭豁然站起来:“温晁!”
温逐流站了出来:“大公子还是请出去吧,日后无召还请大公子守点规矩,军中不比不夜天城!”
温旭咬牙切齿掀了帘子就出去了。愤愤不平!
“温晁”深深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拍拍胸口。
他看着温逐流:“公、公子和大公子,他、他们……”
温逐流双手环抱,淡淡道:“主子们的事我们不要太好奇了。”
“温晁”顿时就闭紧了嘴巴。
温晁如今身体里已经凝结了十八颗金丹,浑身灵气充沛,身体里灵气浩荡。避开耳目进城也不是不行。可是眼下……似乎有更好的选择,他不想担那万分之一的风险。可是这里,似乎又有些丢脸。
他踟蹰着。
这里是城墙极为偏僻的地方。
要上去并不容易,上面有人。还有瞭望台四面八方的眼睛盯着。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于是,这个被他扩宽的狗洞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钻狗洞,实在有些羞耻啊。
温晁闭了闭眼睛,行吧,钻就钻吧,反正没人知道。
温晁入城之后,发现里面真是一片混乱。
受伤的修士哀嚎着。
他有些不好受。
可是战争从来就是这样。
他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他。
他不想死,谁都不想死。
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和众人一样行色冲冲,眼睛却留意着四面八方。终于,在江家修士成堆的地方,他看到了魏无羡。
他受了伤,手臂上被包扎着一条布,应该是从衣摆上撕下来随便包了一下。他正跪在地上给一个断腿的修士止血。
温晁走过去,肩膀擦了魏无羡一下。
魏无羡敏锐察觉过去,就见到了自己的剑鞘晃了一下。
他拿了十几年的佩剑如何会不熟悉?
他缓缓的、缓缓的瞪大了眼睛。
江澄满头汗水,“魏无羡,你先去休息吧,你手和腿都受伤了。”
魏无羡目光追逐着那个身影,听到江澄这么一说:“那我就先回去上药了。”
江澄刚想回一声,可是一抬起头,魏无羡已经走出很远了。
魏无羡心里火急火燎。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他疯了吗?
这个时候过来!
要是被人发现……玄门百家能把他生撕了。
魏无羡总在要失去他踪迹的时候,他又出来晃了一眼。魏无羡一直跟到后山上,他茂密丛林里他四面望去,突然后面伸出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肢。
贴在他脸颊边,情不自禁喜不自胜的喊他:“羡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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