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尚荣是个官迷。
他常常叹息自己生的不是时候, 要是早上几年, 那个时候荣国府的势力还如日中天,别说一个小官儿了, 就是金陵城的头头就是荣国府推荐的。
所以当他祖父母和父母去老太太跟前奉承的时候, 他还有几分看不上。
想着贾家已经倒了,也不过如此罢了。
可没想到前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荣国府还没倒, 荣国府现在当家作主的别看是二老爷,原来深藏不露的是大老爷那一房。
回家这么一说, 他祖父和父亲先是不相信。
这两个人在荣国府进进出出这么多年了,到底谁当家作主的, 难道他们不清楚吗
而且赖家是这些奴仆里面混得最好的。别看是做奴才的,说出去比外边那些小有家产的平头百姓过得还好。
当年贵妃娘娘回来省亲的时候, 那些没用的边角料被他们捡回来, 自己家也造了一个园子,这样的体面放到京城, 看看谁家的管家能有
可是赖尚荣因为天天在外边跑官,见识与父祖不同,跟他们举例说明
“琏二爷的那两个表弟, 也不过是刚刚考中了进士,名头排不到前面也轮不到后面。可是刚出了考场就进了官场。而且那两个地方还不错, 只要小心点儿, 往后升官儿不是大事儿。”
赖尚荣的父亲心里面想着琏二爷有多大本事大家伙都是能看得到的, 怎么可能做的了这种事, “可能是林家的大爷暗地里面使劲了。林家和大房暗地里有来往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不一定, 这位国舅爷外号叫泥鳅,就因为做事滑不溜手,谁都逮不住他的把柄。
官场里面都讲究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既然已经把琏二爷的两个表弟塞进官场了,他今年就不应该再塞其他人了,要不然大家就说他不讲规矩,这与他的为人大相径庭。
可是琏二爷呢,保定府多好的一个地方,那么多人盯着呢,这么大的一个肉烧饼就落到了他头上,他谋官的事儿,爷爷和爹爹天天在府里面进进出出可听说了”
赖家的父子一对眼儿,“你的意思是琏二爷在外边认识了什么大人物”
赖尚荣还真的研究过。
“咱们这位琏二爷啊在外边儿可没什么朋友,唯一能称得上有交情的,也就是他那亲家崔七爷。”
赖尚荣的祖父和父亲对崔家的印象还停留在这家特别有钱。
赖尚荣一看他们俩还不开窍,“崔家要是没点关系生意能做得这么大吗京城这地方卧虎藏龙,崔家能混得开也是有本事的,当年二太太想从崔家得点好处,不也是被回绝了吗
你们再想想,要是崔家真的像人家想的那样就有几个臭钱儿,咱们这位琏二爷为什么把自个儿的掌上明珠许配给人家庶子”
赖大爷俩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赖尚荣兴致勃勃,“过几天我去保定一趟,拜见琏二爷,请这位二爷给我一封荐书,我去崔家走一趟。”
然而他跑了好几趟保定,忙的晕头转向的贾琏根本没有给他荐书,甚至背地里在王熙凤平儿两个跟前骂赖尚荣。
“什么玩意儿早些年奉承宝玉,如今又在我跟前学那哈巴狗,还不是想从我这边儿要点儿肉骨头,爷我偏不给他。”
赖尚荣跑了好几趟保定,都没有拿到自个儿想要的荐书,也有些心高气傲,心想你不拉扯我,往后有你求我的时候,爷的爹娘在你跟弯腰点头,爷可不会,爷一生下来就是赖家的人,可不是你们贾家的人
所以就想得另外找路子,这几天听说了宫里有一老太妃去世了,如今贵妃娘娘出来主持宫务,眼看着贵妃娘娘如今出头了,别人对贾家的态度也热切了两分。
赖尚荣早早察觉到了这种转变,心里面想着这是个好时候,趁着二老爷心情好,没准能把这事办成了。
想要找点银子买一些好东西孝敬这位二老爷,可是自家值钱的东西本来就是贾家的,拿出去卖了怕人知道,想要动用甄家箱子里面的东西,家里面的老子娘又不愿意。
赖尚荣想着甄家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次宝贝过来,这个时候他们家的男人等着问斩,女人已经发配到皇陵,就是拿出来一些甄家发现了也没人敢来讨要,找点不打眼的悄悄处理了钱就到手了。
偷偷的撕开封条,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摆了些盘子,碗碟,筷子这些。心里面不仅有些嘲笑甄家,“抄家了不把那些金银送出来等着往后东山再起,送这些没用的,脑子不是进水了,就是进面糊了。”
摸了一把筷子出来。
这筷子做得好,银筷子上面嵌金花,一看就是好手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筷子的就是好东西,只是上面写着“xx堂甄”四个字。
看着筷子上带着堂号,想到荣国府的荣禧堂,赖尚荣也是有一些见识的,知道要是这样把筷子拿出去了,人家就知道这是甄家的东西。
抓着这把筷子塞到衣袖里面,来到厨房,把这些灶上的人赶出去,用一把抹布包着筷子的一端,把筷子头塞进灶膛里面,用火燎了几下抽出来在灰里面耸了几回,再看,上面的堂号已经被火烧成一团。
喜气洋洋的把这块筷子拿出去,本想拿到当铺,光这把筷子的重量就能当出不少银子来,没想到路上和人撞了一下,掉出来了几根。
撞他的这个人看见这筷子之后就喜欢上了,赖尚荣趁着这个时候提了价钱,高价卖出去了一双。
这双筷子就到了三皇子和白泽手里。
颜驸马听见两个小舅子把这个过程说出来之后,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嘱咐他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带着这把筷子要进宫面见皇帝。
两个皇子答应的好好的,眼看着颜驸马离开酒楼,骑着马走了,两个人彼此对视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高高兴兴的一块下楼去了。
至于答应了姐夫不要轻举妄动不存在的。
既然赖尚荣想谋官巧了,我们家还就管这些当官的。
赖尚荣去的地方就是古董买卖一条街。
在这里转来转去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并非是东西不好,而是这边的东西要价都特别高,赖尚荣手里的银子不够,好不容易跟一家掌柜说好了给自己留一天,交了几十辆银子做押金,刚出这条街,就看到前面两个穿着贵气的小公子,后面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长随,在街上背着手十分嫌弃的看了又看。
这两个人赖尚荣只认识一个,那就是荣国府的姑爷呀
赖尚荣这个时候真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琏二爷不就是攀上了崔家才有了现在这些好处吗如今崔家的人就在自己跟前,要是抓不住机会,那才是眼瞎呢。
赖尚荣赶快跑过去,眼看就要近前了,旁边闪出一个长随一把揪着赖尚荣的衣服甩了出去。
“干什么的想碰瓷儿我们少爷也不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赖尚荣赶快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要给我们家姑爷请个安。”
隔着长随点头哈腰地跟三皇子打招呼,“姑爷,小的是荣国府的人,小的祖父父亲都是荣国府的大管家,您要不放心先派人去问问,小的姓赖,名赖尚荣。”
三皇子摆了摆手,长随撤到一边,赖尚荣跑了过来。
就听见这位姑爷对旁边的小少年说,“二哥,这是弟弟岳丈家的人。”
赖尚荣的眼珠子就要瞪直了,“姑爷,这位是亲家的二爷”
三皇子不在意的弹了一下袖口的灰尘,“是呀,这是爷的二哥,这一次爷跟哥哥出来是想挑选个好东西给外祖父做寿礼。”
赖尚荣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二爷就说话了,“不好挑选啊,在这里白白转了一上午,你既然是荣国府的人,也应该有几分眼力,这附近都有什么好东西啊”
“有有有,前面那个铺子有个瓷瓶”
这位二爷不耐烦,“不要陶瓷,爷的外祖父不在京城,千里迢迢送过去,这东西容易碎,要是碎了就不吉利了,到时候小爷说不定要挨亲娘的一顿老拳。”
“还有一幅字,说是王右军的真迹”
旁边三爷耻笑了一声,“这年头是幅字画就敢说是王右军的真迹。”
“真的是真迹,就是价钱有点高。”
两个小少年一听,哈哈大笑,“是吗这年头还没我崔家买不下来的东西,走,一块去看看。”
去了一问价,乖乖,居然是9000两银子。
这位二爷看了一眼,摆出一副跋扈样,“小爷明说了吧,小爷不懂这东西。这要是真的,花9000两银子小爷认了。要是假的,小爷也不跟你们讲什么买卖离柜了概不退换。直接挤兑的你们做不了生意,信不信”
掌柜的苦着脸,“您等等,我再给您换一副。”
说完之后亲自去了后面,过了一会儿捧出来一副一模一样的来。
“您说的我信,您家挤兑的这京城里四五个行当都关门了,您兄弟就是两尊大神得罪不起,真的给您,您二位走好。”
卷轴捧出来,崔家两兄弟也不接,这位崔小二爷不知道从哪儿摸了一个扇子,“送到我们北三街的铺子去,今天我们大哥在那边儿,你们直接找我大哥要银子。”
掌柜的苦着脸,“还是要麻烦二位在这边等等,我们这东西出门了,要是没拿回银子,我们心里不踏实呀。”
哥儿俩特别好说话,吃着掌柜端上来的水果,喝着香茶,赖尚荣在一边儿站着,听他们哥俩说着某个官儿平时怎么怎么样,某某某知府就不是个玩意儿云云。
而且还言之有物,多少隐秘事都在哥两的笑谈中带了出来,赖尚荣对崔家的势力羡慕的心驰神往。
等了大半个时辰,送货的伙计们回来了。
当着大家伙的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着9000两的银票。
掌柜的把这钱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看银票都是真的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脸色不如刚才那么愁苦了,“跟两位爷做生意就是爽快,下回二位要是还看什么东西尽管来,绝对不给你们看赝品。”
兄弟两个都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
刚才送货的那几个伙计捅了捅带头的,怀揣着银票刚交出去的伙计突然间一拍脑门儿想起一件事儿。
“小的们刚才看到令兄了,他让小的给您二位带一句话,说是既然想当官儿就好好的在顺天府里干活儿,要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就没脸去驸马跟前给二位说情了。”
这哥俩比刚才哼的更大声了,出了门之后还听见做弟弟的问哥哥,“这次跑出来又被大哥发现了,怎么办”
“既然大哥知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咱们这一天时间都用来玩儿,怎么样”
“既然二哥这么说了,咱们就这么办。”
赖尚荣赶快在两个人跟前插话,“小的知道有个地方好玩儿,不如小的请两位过去。”
“既然如此,前面带路。”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悄悄的向琳琳报告。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去喝花酒了。
琳琳一瞬间觉得怒气上头,一叠声的让人先把这俩小子捉回来再说。
琳琳的命令刚出宫城,就被麒麟挡了回来。
麒麟今天真的去北山街的铺子里了,因为北三街这个地方一直以来用的是最先进的织机。
早些年还需要皇帝带着麒麟来这边儿查看,自从麒麟接手了琳琳手中的生意之后,就是他自己带人过来了。
以前的织机织出一匹白色的棉布需要一个熟练工花三天左右的时间。
如今的织机已经提升到一天一匹布了。
看完这些织机之后,麒麟心里面盘算着北方如今一年种两季庄稼,一季种小麦,另外一季种的就是棉花。
要是全部换成这种织机,北方大地上的棉花是不是就能全部吞下后来想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了,新织机再好,也只是局部在用。因为其他地方的织机相对几十年前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
这一些没有损耗完之前,新的织机难以推广。因为这些百姓都爱惜物件儿,对于云升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儿,也是一件坏事儿。
因为这些来做工的百姓爱惜物件儿,损坏的就慢了一些,更新机器就变得困难重重。
但是这对于王朝来说却是一件好事,一切都来得润物细无声。百姓们能种地也能来上工,朝廷可以收云升的税,又可以收百姓的粮。
就在他把这些考虑清楚之后,就碰到有人送了一副王右军的字迹过来,索要了9000两银子。
9000两
麒麟只觉得每呼吸一口气,自己的肺就是火辣辣的疼。
心想那两个混蛋干什么了一下子花了9000了
皇家也没这么多钱让这俩小子这么祸祸。
所以让那些来取钱的伙计们在一边等着,自己派人赶快打听。打听完了之后,让人给了这些伙计们9000两银子,把字画留了下来。随后派人盯着他们兄弟俩,很快知道了这俩小子居然进了花楼,开始喝花酒了
小样儿,你俩毛长齐了吗
麒麟这个时候生出当年和琳琳一样的心思,这些不应该存在的行当都可以取消了
而且这种行当那真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知道自己俩兄弟去那儿有自己的打算,麒麟也怕他俩学坏了。
自己带着人坐车去了花楼,把这俩小子找到之后提溜出来,结账的时候一共花了1200两银子,麒麟只觉得一口老血到了嗓子口,终于知道当初揍薛蟠的时候人家为什么带着那么多银票了,感情败家子儿身上都是带着大额银票呢。
出了花楼直接把他俩丢到了车上,一块儿回了宫中。
路上还在教训他们两个,“贵太妃现在还在办丧事,你们两个好歹收敛一下,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知道你们两出去寻欢作乐”
“我们是为了帮姐夫追讨赃银。”
“对,我们俩其实是不想去的,我们俩也是无奈呀。”
“行,你们嘴皮子利索,有话回去跟家里面的女人说。”
回到宫中之后,琳琳直接让人把三皇子给胡妃送过去,“就跟胡妃说,我不管她怎么管儿子,我是不打算让老二吃晚饭了,让她看着办吧。”
胡妃不觉得这是大事儿,听说了儿子去花楼转了一圈儿,拧着儿子的耳朵,“看不出来呀,有这心思了,既然皇后娘娘说不让你吃晚饭了,你就别吃了。先去抄两遍圣贤书给我,顺便我给你挑两个宫女先伺候着。”
白泽顶着笑脸,琳琳把他拉到这个身边,把大儿子也叫了过来,“来来来,母后跟你们说说为什么有人会得花柳病”
等到皇帝回来之后,琳琳把听了生理知识后莫名恶寒的兄弟两叫过来,一家六口人坐上饭桌,让宫女盛了5碗饭,对坐在中间的白泽说,“你先别吃了,先看着我们吃,反想一下你今天错在什么地方了。”
皇帝也听说了白泽和三皇子今天的“壮举”,再看看琳琳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对于白泽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这一顿饭很慈爱的在照顾獬豸吃饭。
吃饭的时候琳琳全程只对着麒麟和獬豸有笑脸。邹吾和白泽这样的不乖孩子是不配让亲娘马上原谅的。
用琳琳自己的话来说,白泽和邹吾不是乖孩子。
但是吃完饭,白泽和邹吾就在一边合力逗琳琳发笑,琳琳忍得很辛苦。
第二天白泽和三皇子俩人又一块晃出来了。
三皇子很得意“母妃罚我抄书,我捡最薄的字数最少的,抄了两遍给她了。她还给我挑了俩宫女”
白泽朝他的下三路看了一眼,“那你别跟我走在一起,早几年太医就说了,小孩子这种事情做多了,容易你懂的。”
“真的假的,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那是你不好好听,要不信你晚上回去找个太医问问。”
三皇子挠了挠头,“我母妃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白泽假装没听见,俩人快走到顺天府附近,就看到赖尚荣在街口转来转去。
白泽拍了三皇子一下,“看见了没昨天咱们大撒银子见效果了。今天咱们带着他进一趟顺天府见一回姐夫,往后想怎么指使他就怎么指使他。”
“二哥,你想好了怎么说没有咱们是通过什么法子跟姐夫攀上关系的总不能跟这小子说姐夫就是咱们姐夫呀,这下把咱俩的身份就暴露了呀。”
白泽托着下巴响了一会儿,“我昨天本来想着说咱们亲戚家的表姐是姐夫的亲戚,可是想想这个说法又说不过去。”
三皇子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就说咱们崔家有一个姨娘是董家的人。让赖尚荣那小子误以为咱们走的是寿春姐姐的关系。”
“你说的对。”
两个人商量好了以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赖尚荣一看见他们两个赶快上前,“二爷三爷,您二位来了。”
“别叫我们二爷三爷,要叫我们小二爷和小三爷,我爹人称七爷,要是我们是俩二爷三爷这就乱辈分了。”
“是是是”
三皇子这个时候偏了一下脑袋,“二哥,要不然咱们跟驸马爷打一声招呼,今天不上差了,天天蹲在班房里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今天再找个地方耍一耍”
白泽装着为难的样子,“咱们昨天溜出来的事儿大哥就知道了,我担心今天溜出去的事儿大哥再知道了,晚上不给咱们好脸色咱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是因为昨天驸马爷派人跟咱们大哥说了,咱们这个时候去驸马爷跟前转一圈,在驸马爷跟前求一个巡街的差事,不就可以随意溜达了吗”
白泽一想喜上眉梢,“还是三弟你脑子转得快。”
兄弟俩带着赖尚荣直接到了颜驸马的大堂上。
颜驸马皱着眉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两张小嘴说的天花乱坠,颜驸马被他们哄的眉开眼笑,准了他们两个上街巡视。
出了衙门,白泽想起刚才颜驸马对自己眨眼的样子,就不得不套话,“赖先生啊,你知道京城有什么好工匠吗昨天我们哥俩回去拜见了我娘,给她看了字画,但是我娘却说舅舅家刚添了表弟,按照我们老家那边的规矩,是要给舅舅家的小表弟送一些盘子碗碟勺子什么的这要打新的不知道什么工匠的手艺好,你给介绍介绍,我们家常用的匠人前不久回乡过节了,再回来就半个月后了。”
赖尚荣不认识什么好工匠,他这种读书人耻与工匠为伍。
支支吾吾并没有说出来。
赖尚荣眼中的小三爷在一边不经意的跟二哥说,“二哥,再过两天去送礼的人都走了,这个时候就算打新的也来不及了,我听母亲的意思是说,有那现成的也行。”
赖尚荣眼中的小二爷有些不满意,“能有什么现成的咱们家就是开银楼的,咱们家铺子里面都没有现成的,咱们去哪儿找”
小三爷也有些犯难,“要不然找人家买一些,有些人家日子过得不太好,想把以前富贵时候攒下的金银器具卖出来的也有。”
小二爷还是有些不满,“这些东西人家都用过了,谁知道干净不干净”
“可是片刻之间又找不出合适的,盘子碗筷子洗洗不就行了吗,哪用讲究那么多呀。再说了,外祖父是读书人爱用瓷器,金银器皿也就是看一眼收起来了,未必会用。”
“那是我亲舅舅家,我能不讲究吗”
“二哥别生气,要不然咱们再找找什么匠人手艺好,多给点钱,让他们加班加点的干,再不行,多找点匠人,让他们带上吃饭的家伙,分开做也能节省时间。”
小二爷的眉头拧得快成疙瘩了,“手艺不同,做的有好有坏我是担心现做也来不及了,昨天就不应该在母亲跟前揽下这事儿,这事儿就应该让大哥发愁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兄弟俩同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赖尚荣想到自己家那一箱子的碗碟盘子。
“二位爷先不用发愁,我知道有一家人要卖这些东西,只是他们家的东西上有堂号”
赖尚荣眼中的小三爷不在乎的说了一句,“这怕什么,到时候用烙印烫一下,什么堂号记号的都没了。你说是不是二哥”
小二爷还是有些不太满意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只是,东西是什么样的,别仓促之间找出来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或者是样式老气俗气,拿出来也不好看啊。”
“两位小爷放心,绝对富贵典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保证贵府的奶奶一眼就能看上这些东西。”
兄弟俩有些不相信,“真的你别光是嘴上说呀,先拿出来看看,要是真是好东西,价钱给的绝对公道。”
“我们兄弟就相信一个货真价实,先拿出来瞧瞧,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赖尚荣一听喜上眉梢,“两位等等,小的这就回去取。”
过了一会儿赖尚荣回来,从衣服里面拿出来一个银盘子。
白泽接过来看了看表面儿,做的果真是富贵典雅,翻过来看了看盘子底儿,上面标刻着甄家的堂号。
赖尚荣看着这位小二爷对着下面的标记盯了一会儿,“小二爷,只要找一个巧手的工匠,做一个好看的烙印,烧红了之后摁在上面,这个堂号就看不见了。”
白泽把这个盘子递给了三皇子,“你有多少这种金银餐具,能不能配套,想要什么价”
“这”赖尚荣扭扭捏捏的,君子耻于谈钱。
二皇子带了点不耐烦,“你只管说个价,我们做买卖的不像你们读书人,公平合理的买卖,你只要不过分,我们绝不还价。”
“这”赖尚荣觉得心想事成的时候到了,这机会一定要抓住,“小的听说荣国府的琏二爷走了贵府令尊的路子,谋了一个缺。”
说完之后还对着三皇子点头哈腰。
小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白泽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赖先生实话跟你说,你想当官这件事我们兄弟俩做不了主,我们家能做主的是我爹和我大哥,我爹那边我们兄弟俩没胆量去求,”
三皇子在一边点头,证明这话不假。
赖尚荣心里面七上八下的,“那贵府小大爷那边儿”
“也不是不行,”白泽说了一句,恋恋不舍的把盘子放下来,“爷跟你说实话,我大哥那人是一个榆木脑袋,最是端方讲规矩,轻易不肯给人帮忙。”
“这怎么才能求动小大爷愿意施以援手”
白泽挠着脑袋想了想,“我大哥那人虽然是个榆木脑袋,但他为人特别孝顺。”说着把盘子举起来,“人家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末儿。我们家跟人家相反,我爹娘疼爱我大哥,只要是我大哥想办成的事儿我爹娘那边想办法让他心想事成了。反过来说,我爹娘看上什么了,我大哥也千方百计寻来孝敬他们。
我爹眼界高着呢,什么好东西都见过。我娘也一样,只是眼下遇到了这个坎儿,片刻之间没办法解决,正巧也是先生的运气来了。”
“那”赖尚荣把眼光落在盘子上,“我们家里还有一些,都给您送过来。”
白泽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敢跟先生说这事儿十成十的给您办成了,有个七八成而已。
要不然这样,咱们先说好你想去什么地方任几品当什么官,先跟我们说明白了。要是我大哥那边吐口了,您只管等好消息就成。要是我大哥那边不吐口,您这堆东西我们给您折成银子,一分钱不少的全给您。”
赖尚荣想着自己并不亏啊。
“行,就听您二位的。”
三皇子在边拍了一下桌子,“咱们事不宜迟,你有多少东西先给我们拿来,我们这边有银子5000两,您先拿着,也能让你心里放心,到时候看东西给您多退少补。”
赖尚荣赶快推辞,“您二位的信誉小的还是信得过的,这钱不收了,不收了。要是小大爷那边儿真的不吐口了,您看着赏给小的几个钱儿就行了。”
说完之后提着自己的衣袍下楼去了,看背影是急冲冲的。
兄弟俩在窗口看着他跑走之后,派人跟上他,又派人把颜驸马请过来。
“姐夫可以收网了。”
颜驸马把银盘子接过来,上下看了一圈。“果然是甄家的东西,甄家的那个节妇还在我们手里,到时候让她出面认这些东西。
你们两个别管这事儿了,顾好自己就行,到时候一口咬定这事跟你们没关系。
赖尚荣送到当铺里的筷子我们已经从当铺里面赎出来了。到时候就在赖家门口来个人赃俱获,把赖家全家下了大狱,就能把荣国府牵扯进来。
要不然单凭赖尚荣自己,是没办法扯上荣国府的,他们家的老太太有些难缠,打了一回交道我就知道那老太太不简单了。”
三皇子伸长脖子看着衙役们冲了出来,“说不定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出动了,赖尚荣算是折进去了,可是咱们还没揍着人呢。”
“是呀,忙活这一圈儿全是帮姐夫了,今天中午咱们就去公主府吃饭,多吃点,吃够本儿了再说。”
“可是二哥,我还惦记着打人的事呢。”
白泽想了想,“放心吧,早晚有一天能打到人。”
两个人果然改道去了寿春公主府,公主府后院住的都是公主。
这些公主们一听说两个兄弟到了,都纷纷来到正堂。
高高低低的坐了一屋子人,两兄弟挨个打了招呼,就看见寿春公主怀里抱着一个小妞妞。
两个做舅舅的怪叫一声,赶快把小外甥女儿抱过来,一屋子全是欢笑声。
寿春公主想着两个兄弟来了,就派人给驸马送了口信,让驸马早些回来,也能陪着兄弟们吃口酒。
可是这一等,等到天快黑了,也没见到驸马的人,白泽和三皇子兄弟俩根本没把吃酒的事放在心上,都知道姐夫心心念念的大鱼被逮住了,要是不好好的审一审却早早的回来了才让人意外呢。
第2天到了顺天府衙门,兄弟两个见到了带黑眼圈的颜驸马。
白泽跟他打招呼,“姐夫这个样子看着是一晚上没睡,怎么样抄出来多少银子”
颜驸马灌了一杯浓茶,“抄出来的银子多到你想象不到,一个奴才家里居然有这么多银子我差点就相信他们家老太君的话了。”
三皇子赶快问“他们家老太君说什么了”
“他们家老太君说,甄家的东西为什么在赖家自己也不知道,还说了,这肯定是赖家背着主家做的事情。还哭着要找我告状,说是要告奴才侵占主子财货,追着我要把贾家的东西领回去,嚷嚷着物归原主。
对于甄家的财物来了个一推二五六,就说不知道,推的干干净净。”
荣国府那些亲朋故旧也派人来说情,说是他们当主家的也不知道奴才会如此从事,还说赖家奴才胆大之极,娘娘修园子的材料他们都敢偷回家自己修了园子,更别说趁火打劫这事儿了。反正这一次赖家是人赃俱获了,贾家这下九成九的逃掉了。”
“嗨,”三皇子坐了回去,“我们兄弟白忙活一场。”
颜驸马又给自己灌下去一杯茶,“要不说人老成精呢,跟这老太太打了两回交道,我真是长见识了。”
说完从自己的位置上拿出一本奏折,“我这一会儿和其他几位大人一块进宫,跟皇上禀告这事的进展,你们要不要一块回去。”
兄弟俩一块摇头,颜驸马站起来,把奏折塞到自己的袖筒里面走了。
三皇子想了一下,“我派个人给我岳父说一声,让他安安心心的待在保定,就当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父皇不会治他的罪,但是他这会儿心里肯定多想。”
说完之后出去找人传信,白泽坐在堂上想了一会儿,这好比打蛇不死遗祸无穷,这次没把贾家摁死,要等到下次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想了一会儿之后,就想到了赖尚荣。
让赖尚荣去撬贾家的墙角,什么时候把贾家这座大厦撬倒了,什么时候算完。
三皇子回来之后,兄弟两个如此这番的商量了一回,换了衣服直奔大牢。
阴暗潮湿的顺天府大牢两兄弟也是第一次来。
狱卒带着他们俩进去,赖家爷仨就看到两个披斗篷的人塞给了狱卒一些银子,站到了他们牢房跟前。
两人也没摘帽子,叫了一声“赖先生。”
赖尚荣此时感恩戴德的扑过去,“小二爷,小三爷,再想不到您二位会来。”
三皇子埋怨他,“昨天等你了半天,见你一直不回来,就派人去你们家催你,没想到碰见了官兵围着你们家。我们哥俩今天在府衙里面打听之后才知道你们家倒霉了。”
白泽也是不高兴,“你不会想把甄家的东西塞给我们哥俩吧”
赖尚荣赶快解释,“小的不知道啊”
三皇子打断他,“别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倒底犯了什么事儿真的是藏匿赃银吗,我听说上面判你们流放”
他这么一说,赖尚荣的祖父和父亲对视了一眼。
赖尚荣有些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家老太太不可能看着我们被流放,而且我们宫里有娘娘。”
白泽不在乎的说了一声“甄家也有娘娘。”
三皇子在一边插刀,“别说你们了,荣国府自己就落不了好,反正东西是在你们家发现的,这个锅你们背定了,我跟你们说,流放还是好事儿呢,要是秋后问斩,估计过不多久你们全家都要上法场了。”
“这”
赖家的老头子一下子把孙子挤开,“两位小爷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我们在顺天府当差,不信你问你孙子。”
赖家人眼中的这位小二爷带着几分不耐烦,“行吧,也算是相识一场,等到你们真的上法场了,我雇几个人给你们收尸。”
兄弟两个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赖尚荣伸手抓他们斗篷没有抓住,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弟两个走了。
赖家人在大牢里面辗转反侧,过不多久,宁国府的管家来了。
宁国府的管家也姓赖,大家都有血缘关系。
一进来也没说什么废话,“老太太让你们把这事儿认下来,还说家里面的女人能保得住。”
赖家父子两个最在乎的还是赖尚荣,“那么荣儿呢荣儿怎么办”
“老太太答应把荣儿救出来。”
赖尚荣这个人再是一个官迷,就算再看不起爹娘,这个时候也觉得浑身如在冰窟当中。
赖家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都已经认命了。
“只要能把荣儿带出去,让我们爷俩干什么都行。”
赖尚荣这个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中天人交战,一方面被滔天愤怒支配着,一方面又想赶快出去苟且求生。
到最后,这份儿苟且求生的信念占了上风。
心里面抱定了要为祖父和父亲报仇想法,因为这么想,自己心里面多少好受一些。
不是自己苟且偷生,是自己活着要为他们报仇。
这件事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看了之后,下令将宫中贾贵妃贬为妃,贾政的官职是太上皇所赐,不夺品级,将人贬为外官,即刻上任不得在京城停留。
荣国府名义上的承爵者贾赦,被叫到宫中打了30板子扔回了家。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样结束了。
远在保定的贾琏分别接到皇帝和三皇子的信,松了一口气。
拿着信回去和王熙凤说“放心吧,牵连不到咱们,崔兄弟和姑爷那边儿都写了信过来。”
王熙凤挺着肚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会有这样的事,这是跟朝廷抢银子呀,老太太活了那么久,怎么连这事都看不透。”
贾琏把信收起来,“你不也是差点儿掉在钱眼儿里吗”
这是真事儿,王熙凤也无话可说。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儿,又收到了林皓寄来的信。
贾琏当着妻妾的面把信打开,王熙凤急得跟什么似的,无奈自己又不认字,“林家表兄弟那边怎么说”
贾琏把信看完之后并没有瞒着王熙凤,“表弟跟我说,让我防着点赖家的那个小子赖尚荣,其他的没有多说,对了,还说这一段时间咱们就待在保定,别回去了,如今荣国府里面不太平。”
王熙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肯定不太平,要是能太平了,那才奇了怪了。”
没多久赖尚荣在顺天府附近的小巷子里面转来转去。
他等着崔家的小二爷和小三爷下衙门回家。
冬天天黑的早,衙门散值的时间也早了些。
赖尚荣躲在暗处,先看到颜驸马骑着马出来了,接着又看见衙门各堂的大人们,有的骑马,有的坐轿,还有的是骑驴,纷纷从衙门里面离开了。
接着就是那些小吏们,大伙都是步行,在衙门口互相拱手告别,然后急巴巴的回家。
最后才看见崔家的小二爷和小三爷懒洋洋地从衙门里晃悠出来。
兄弟俩在门口略等了等,就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过来,眼看见这兄弟两个就要坐马车走了,赖尚荣赶快冲出去。
“小二爷,小三爷等一等啊。”
听见有人这么叫,白泽对着三皇子挑了挑眉。两个人一起转过身,看着从小巷子里面冲来的赖尚荣。
“赖先生安好啊。”
赖尚荣呜咽的哭了出来,“托二位的福,小的是出来了,小的的祖父和爹爹”
兄弟两个都叹了一口气,白泽更是上前一步拍着赖尚荣的肩膀,“节哀吧。”
最后又忍不住说出来,“本来想帮你们家说几句好话呢,但是你看看你爹和你爷爷做的事儿,顺天府居然有他们几十年的案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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