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回发了狠,足足撵了一里地,把王招弟给撵进了小河沟才住手。
这天早就凉 ,河水哪怕再浅薄也透着凉气儿,待久了刺骨得很。王招弟狼狈的站在水里,浑身汗湿,衣衫鬓发乱成一团,她喘着粗气儿,盯着岸上的张氏恨得牙痒痒的。
“姓张的,你发甚疯的?!’’
可别忘了她们可是一伙的!早就说好了的!
“呸,谁跟你一伙,谁跟你说好了的?’’张氏翻脸不认人,插着腰骂得凶:“我告诉你王招弟,我弟妹跟我二弟那可是神仙眷侣,拆人姻缘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张氏今儿把话给放这儿了,以后谁要上我家提这种事,别怪我不认人!’’
“哼!’’
张氏放了狠话,扭身就走。
王招弟披散着发,恶狠狠的盯着她背影,“呸’’了一口。
谁跟你二弟神仙眷侣,你二弟都是个死鬼了,哪门子的姻缘!
再多的怨言,王招弟也不敢找张氏讨,凭着两人的块头她也只有吃亏的,本来两人达成了共识,如今张氏反水,还打了她一顿,这个事儿她王招弟可是记住了!
张氏放的狠话没多久十里八村就传遍了。
何光两口子和何志忠都把人给骂了一顿,但别的事张氏认错认得快,唯一这事儿,任凭他们怎么骂,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把上二房有意的全赶了。
入了冬,村里头平日爱碎嘴的妇人们都不出门了。
清早,何家二房灶房就传来米仙仙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好几日了,别说二房上下,就是大房都听得一清二楚。
刘氏几个先前还急得很,等赶到二房一看,顿时说不出话了。
“烧个火都能呛着自个儿,有啥用啊。’’刘氏气哼哼的说完后,也不管米仙仙那边了,回头就骂了何光一顿:“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娶的到底是个能洗衣做饭的媳妇,还是供着的祖宗。’’
何平宴在时,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都在伺候家里那几个,灶头上永远是温着的,从米仙仙母子几个起床就能用上温水,灶膛里永远留着火星,晌午热饭菜的时候只需要添点柴火就行,除了人不在跟前儿,都不要人使力气的。
对她这个当娘的都没这么孝顺!
大饼这会儿爬在门框上,二饼三饼小兄弟学着大哥的模样悄悄蹲在后边往里瞅,三双一模一样的软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里头那个黑漆漆的人。
正是米仙仙。
她蹲在灶头,一身粉白的衣裙到处都是脏污,小脸也是一块一块黑的,但一双眼铮亮异常。
灶膛火星闪动,一下火光明亮起来,米仙仙忙往里边丢了些柴火,等稳住了火,这才起了身拍了拍身子。她蹲得久了,一起身腿儿一麻,险些摔了。
“娘!’’
“娘娘!’’
几个饼给吓了一跳。
米仙仙一手撑着灶沿,另一手阻了他们跑进来,黑着一张脸朝几个饼娇声说道:“娘没事,就是起太快了,大饼啊,带弟弟们去外边桌上吃点心吧。’’
心里埋怨自个儿娇气得很。
明明相公何平宴在时她瞧着轻松得很的,怎的到她这就不灵光了,她可是准备要给几个饼做个好榜样的。
但转瞬米仙仙又仰起了小脑袋,胸挺得笔直。
谁还没个头回了,她米仙仙也是能烧火烧饭的了!有了这头回,以后自是有二回三回,等相公回来就能见到一个与众不同的米仙仙了。
那些人不是说她米仙仙一无是处么,她就让这些人瞧瞧,她米仙仙除了生得好,还能贤惠持家的。
锅里突然开始冒烟了。米仙仙小脸一变,顾不得在几个饼面前摆出当娘的姿态,慌忙往锅里加水,连着勺了好几勺停下。
等放下勺子,她耷着脸捶了捶小腰,唉声叹气起来。
后院那口冷泉能制冰米仙仙是知道,但需几个时辰,怎么制米仙仙还没个头绪,秦家酒楼的秦掌柜同她说,这冰食倒是容易,要么在冰水里加上果子的汁,要么就是用草药煮了在冰水里放凉,光是能罗列出来的冰食儿就有几十种,只是这冰不好得,如秦家这等人家在县里有头有脸的,实际上每年划分来的冰也只够用。
且用的冰俱是能入口的,可不是那等寻常能看到的河里结的冰,不然吃出问题来那可是要摊上官司的。是以像镇上能卖冰食儿的,大都是有身家背景的,换了寻常人,哪里能弄来冰的?
米仙仙很是赞叹秦掌柜的话,尤其她可是秀才娘子,出门一言一行可是代表了她相公,要是摊上官司丢的可是她相公何平宴的脸。
可不能给丢了。
何平宴一贯主张喝温水,米仙仙母子几个跟着也习惯了,秦掌柜再三叮嘱她说入口的冰要慎重,米仙仙觉得就依着她这顶尖儿聪明的脑瓜子,眼一转就能把这事儿给解决了的。
锅里水噗噗噗作响,外边,大饼手里捏了块儿糕点往灶房里跑。
伸手要喂米仙仙:“娘吃糕糕。’’
米仙仙蹲下身,啊的一口吃了糕点,还带着小嘴儿上沾的锅漆。
大饼眨巴着眼,转身扭着小屁股跑了。
米仙仙这才把锅里的水给勺到盆里凉着,等凉了就搬到冷泉旁边,她相公都说了喝温水好,哪怕是夏日也要烧开了凉了再喝,那用这凉白开来制冰自然也是好的。
可比在山野里取来的冰好多了。
大饼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二饼三饼小兄弟俩,他手里还握着一方秀帕,举着要给米仙仙擦。
可把米仙仙给感动得,恨不得当场把人给搂在怀里亲上两口:“大饼,你可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
大饼羞红了脸儿,抿着粉嫩的小嘴儿小声道:“没、没甚么的。’’
“饼饼五岁了,是大孩子了。’’
二饼三饼涌进来:“二饼也是大孩子。’’
“三饼也是。’’
这招架不住的热情啊。
米仙仙被几个饼饼热情给包围,一张小黑脸笑开了花:“是是是,我家的饼都是大孩子。’’
随后,等水一凉,米仙仙带着几个饼去了冷泉,把盆子往边儿上一放,盖上布,怕几个饼染上寒气,东西一搁就出去了。锅里还剩了些水,就着那水,米仙仙洗漱了下,重新换了身衣裳。
刚换完,就听有人敲门:“秀才娘子在不在。’’
三饼小,但一听敲门声就要往外跑,被米仙仙给一把拉住:“哎呀,你不许跑,娘去。’’
开了门,是村里的何贵担了两捆柴火来,见了米仙仙站在这农家地里,但一身气度就跟那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一般,顿时带着点局促起来:“秀才娘子啊,我给送柴火来了。’’
“叔用不着客气。’’
米仙仙把们打开,让人进来,待何贵把柴火给放到院子里,她已经端了碗糖水招呼人了:“来叔,累了吧,喝碗水的。’’
何贵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喝吧,都冲好了的。’’一碗糖水而已,米仙仙又不是那等抠门的,她一贯为人热情大方,跟个大姑娘似的小嘴叭叭叭的,何贵只得接了糖水喝了,一入口,滋滋甜意一路从喉头到心里。
连她自家婆娘都舍不得放这么多糖,但人秀才娘子却大大方方的,也怪不得人家能当上秀才娘子的。
喝了糖水,米仙仙又给了两个铜板的柴火钱。
何贵临走,多问了句:“秀才娘子啊,这明儿还要柴火不?’’
大冬天的,镇上县里都没了活计,倒是山脚下还时不时能捡上几捆柴火,也算有个进项。
“要的叔,你要是能捡到柴火,都给我家送来就是。’’
何平宴在时,他们二房用的柴火都是在村里买的,如今米仙仙要烧水,那废的柴火就更多了。
“哎哎,明儿就给送来。’’
得了肯定,何贵笑眯眯的走了。
今儿难得天晴,外边几个碎嘴婆子正聚在一块儿,见何贵从何家二房出来,一问,何贵倒也没瞒着,只说卖了两捆柴火,他一走,几个婆子顿时说开了。
“这个小寡妇,别看人成了寡妇,指不定手头还有多少银子呢,连个柴火都要买,当真是娇气。’’
“可不是,要我有个这样的儿媳妇,早就把人给休回娘家了。’’
传到刘氏耳朵里,她先是板着脸把不安好心来通信的给骂了一顿,回头又骂了何光一顿:“这就是个祖宗!我老婆子还得上山脚捡柴火呢,她倒好,见天不出门,啥都买,迟早要把手头的银子败光了,你说你这个当公爹的有啥用,连个儿媳妇都管不了?’’
何光:“…’’
婆母都管不了,他当公爹的还能管?
刘氏气得狠了,还推了他一把:“去把咱们悄悄存的银两拿来数数。’’
那个败家的要是花光了手头的银子,还不是得她养着人。
“不行,可不能让她再败家了,从明儿起,我得去二房盯着,不会的我教着就是!’’
刘氏彻底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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