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沈初黛凝视着面前幽深地、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洞。

    她微吸了口气,调整了下心情, 随即将发丝撩到耳后笑笑“没什么”

    她指向那地道“不过, 陛下这地道是通往哪地”

    陆时鄞将一旁衣架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一边系带子一边低声道“我带你去瞧瞧。”

    沈初黛感受着地道里传来的寒气,又看了眼他身上的单薄寝衣,便也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夜里寒凉皇上体虚, 应当多穿些才是。不过瞧着皇上这段时间身体康健了许多,我替您高兴。”

    要知晓一个多月前, 陆时鄞还只能用轮椅代步, 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般,连说句话都有些气若游丝, 让她不由担心纵使防得过刺杀, 却防不过病死。

    好在如今不光是脸色红润了多, 就行走也没问题了,她心头愈加欢喜。

    陆时鄞握紧了她的手, 柔声道“是皇后福泽深厚, 自从容毓真人为我选定天命皇后, 我的身子便日益好转,说明容毓真人说得当真不假,皇后旺我。”

    沈初黛听着心头更是高兴, 身子贴了过去“那我往后就多旺旺陛下”

    这地道狭窄堪堪只能一人行走,陆时鄞虽是瘦弱, 可身高在那儿, 只得微躬着身手持着灯笼在前面领着。

    沈初黛也稍低着头, 同他牵着手在后头跟着。

    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不由幽幽叹了一声。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好像也在钻地道。

    她是在上演鼹鼠的故事吗

    还能不能好好让她有个洞房花烛夜了

    好在这地道并不怎么长,陆时鄞还特地在里头燃了熏香,所到之处非但没有地道特有的阴湿味,反而是淡淡幽香。

    她低下头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只见他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慢慢他微凉的指尖沾染了她的温热,她不由微弯了唇。

    很快眼前慢慢有了光亮,沈初黛往前看去,只见地道尽头的门缝渗透着光,陆时鄞扭动地道里头的机关,那门轻轻吱丫一声打开,落入她眼前的是一个雅致又不失庄严的寝殿。

    那寝殿南面三扇直棂窗闭得紧紧得,沿窗设着紫檀木雕云龙纹岸桌,左右各摆三个地龙,如今虽是灭着仍能感觉到那余温。

    墙上挂着各朝皇帝的墨宝,明黄色丝绸帷幔下是各色珠宝串成的珠串,后头是五扇双龙戏珠屏风将内寝挡得严严实实。

    这里她来过一次。

    还是当初御前救驾后皇上召见,她跟着宦官通过层层严密的守卫,才来到这里。

    沈初黛微张了唇,有些惊愕地看向陆时鄞。

    他竟然在坤宁宫与养心殿打通了一条密道

    这得是多信任她,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要知晓养心殿设有三层守卫,每层守卫数十人,守卫皆是从禁卫中挑选出武艺精湛的担任,十二时辰时守卫着养心殿。

    一般刺客想行刺,根本连进来的命都无。

    可如今他打通了坤宁宫与养心殿之间的地道,但凡她有丝毫谋逆之心,便可以通过这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杀死。

    瞧这地道还很新,沈初黛神色有些复杂“陛下是何时建造这地道的”

    “在得知皇后人选是你之时。”

    准确的说,在得知她想留在宫中的那一刻,陆时鄞便已暗地里命人在这两座寝宫间动工凿出地道来。

    陆时鄞拉着她来到书架前,第三排最右列是一本风后八阵兵法图,他伸出手将它翻开取出一柄钥匙,随即将钥匙插入地道门的暗槽上“两头的书架上都放置了这本风后八阵兵法图,若是在坤宁宫将钥匙插入暗槽上,养心殿书架顶端的书签便会落地,反之也是一样。你若是有事要见我,却又不方便明面上来,便将这钥匙取出插入暗槽,瞧见书签落地,我便会去找你。”

    沈初黛点点头“好,我知晓了若是皇上您有危险,就立刻将这钥匙插入暗槽,我要是瞧见了便立刻来救您。”

    陆时鄞不禁微勾了下唇,刚想开口说什么时,她却是突然倾倒过来,揽住他的肩头便将他压于身下,纤细柔软的手指捂住他的唇,一双清盼的眸子警惕地看向窗外。

    “皇上,好像是巡逻的禁卫。”

    她声音轻柔几乎是用着气声,娇嫩如花瓣的唇不过离他半指距离,隐隐露出里头的白皙贝齿,香甜的气息缠绕在他的鼻尖,幽光底下,他甚至能清晰数出她白嫩肌肤上的小绒毛。

    两人身上的大氅都松散开来,彼此之间尽是两层单薄的寝衣,她微伏起的柔软便贴在他的胸膛上,带着幽香的发丝垂落在他脖颈间,无声无息勾引着人。

    陆时鄞心头涌起一团火焰,那火焰从上至下,几乎要将他所有理智湮灭。

    只要他伸手便能紧勾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另一只手指尖嵌入她如云柔软的发丝轻轻压下,便能吻上她娇嫩的唇瓣,感受她的甘甜馨香。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不管是情感上、理智上,他都可以这么做。

    然后不管不顾地、自私自利地占有她吗

    那火焰占据头脑的一瞬便被凉水泼灭,陆时鄞本欲伸出的指尖又收了回来,如墨色浸染的瞳仁突地恢复了清明。

    他甚至连保全自己生命安全的能力都没有,这般自私地要了她,又如何能保障她与孩子的安全。

    穆家将穆宜萱送进宫中的目的,陆时鄞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这个病秧子皇帝对穆家的作用可有可无,一旦穆宜萱得了龙嗣,他的存在便更无必要。

    唯有他病重到不去碰女人,他才得以多争取一些时日,发展他的势力,慢慢扳倒穆家这棵大树。

    身处阴谋诡谲的宫廷他早已没了选择,但至少他可以选择保护她。

    本捂着他唇的指尖探去了额头,陆时鄞抬头对上荡漾着疑惑的清眸“皇上,你脸怎么那么红,该不会受寒了吧”

    沈初黛忙是从他身上爬了起来,顾不得去系自己身上的大氅,先将大氅笼在了陆时鄞身上,她轻喃着“若是受寒了可就不好了。”

    重新系好他领间的带子,她凑着灯光看去,只见他平日里苍致的俊美脸庞,如今染了红晕一般,就连墨色眸子也微微有了水光。

    沈初黛有些自责“都是我不好,方才不该让皇上躺在冰凉的地面上的。要不我让他们招了太医来瞧瞧”

    “不必,我只是太热。”

    陆时鄞将滑落一旁的大氅给她披上,犹见着她明艳动人的脸上依旧带着担忧,他微勾了下唇,他轻轻将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都说了皇后旺我,我的身子已越发得好了,怎么会随便一躺便生病了”

    两人重新回到坤宁宫,又坐回了床榻边。

    那种几乎无法呼吸的紧张感又来临了,沈初黛微闭着眼,长睫轻颤着过了良久方才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开口“皇上,我伺候您就寝吧。”

    沈初黛眸光定定地落在陆时鄞衣襟上的盘扣,她咬着朱唇按照礼教嬷嬷的指点,开始解第一个盘扣。

    可不知晓是那寝衣是新的,盘扣尤为得紧,还是她太过紧张,手都是颤着,解了半天那盘扣纹丝不动。

    原本微红的双颊不由更滚烫起来,紧接着耳侧男人低低的一声轻笑,她的指尖被他掌心笼住“就这样睡吧。”

    沈初黛身子微僵,不脱衣服,这么刺激得吗

    陆时鄞兀自地去吹了拉住,将帷裳从钩子上放了下来,然后

    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沈初黛

    见着她还僵坐在床上,陆时鄞还极为宽慰地笑笑道“不早了,皇后也睡吧。”

    沈初黛转过脖子,一片黑暗中只见他闭上了双眸,似乎真准备就寝,不做些什么了。

    在夸自己的时候,沈初黛尤为得不吝啬词眼。

    她摸了下自己的身材,坚信自己也算得上凹凸有致、窈窕动人的。

    这个大猪蹄子,特么放着个千娇百媚、婀娜多姿、倾国倾城的美娇娘放在一旁,自己睡觉去了

    隐约间,她又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磨牙声。

    一片寂静中,陆时鄞终于又开口“阿黛,这宫里怎么会有老鼠明日记得让内务府的人来除。”

    沈初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不必,我喜欢老鼠。”

    她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越想越是怀疑人生。

    想了半天她决定甩锅给陆时鄞,怎么可能是她这个大美人没有诱惑力的问题呢

    一定是皇帝以往重病缠身,如今还未完全恢复好,没有气力做那事也实属正常。

    万一是皇帝那方面有问题呢,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是让太医来给皇帝瞧瞧吧,可不能炜疾忌医。

    沈初黛纠结了大半夜,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迷迷糊糊睡去。

    听着耳畔传来了轻且稳的呼吸声,黑暗中陆时鄞缓缓睁开眼,转过身看着她姣好的侧脸,长而卷的睫毛乖乖地贴在眼睑下,鼻尖娇俏地挺立着,唇瓣依旧那么美好,柔软娇艳得宛如花瓣一般。

    他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瓣,如墨色浸染的眸子更幽深了些,喉头微动隐忍下热意。

    她就在身边,要他如何能安睡得了。

    夜色还幽暗着,剩下的夜还长得很,对于陆时鄞来说,这既是享受又是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夜不再那般黑,坤宁宫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三声,外头是赵西的声音“皇上,该上早朝了。”

    他还想再叫几声,房门却是吱丫一声被打开,借着门口灯笼微弱的灯光看去,只见陆时鄞身披着大氅,里头还穿着寝衣,漂亮的双眸下带着淡淡乌青,风姿绰约的脸庞有些憔悴,似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将门关上,低声叮嘱道“小声点,别吵着皇后。”

    赵西连连点头,心头大喜,想是皇上初尝人事,一时间过了头也是有的,照这般情形下皇后娘娘不日便有皇嗣,这大邺皇宫便又热闹起来。

    太监、宫女们一早便端着朝服在外头等候,他们跟着陆时鄞的步伐绕到配殿,一件一件为他换上朝服,戴上朝冠。

    一切安置好了,赵西又将陆时鄞扶上轮椅,又换上龙辇。

    毕竟太医一早便叮嘱了“皇帝体弱,不适宜久站,最好用轮椅、轿辇代步。”

    众人出了坤宁宫,迎面便见到春络姑娘端着托盘同众宫人一道跪在路边,赵西接到了陆时鄞的暗示,忙是上前轻声问道“这一大清早的,春络姑娘怎么来了坤宁宫”

    面对赵西的提问,春络不敢含糊,规规矩矩地作答道“回公公的话,奴婢是奉太后娘娘的吩咐来取皇后娘娘的元帕的。”

    元帕便是承接处子之血的帕子,按照宫里的规矩,先是送往慈宁宫给太后娘娘看过,再送至内务府好生储存起来。

    陆时鄞将赵西叫来悄声耳语一番,方才淡声道“春络,这元帕你随赵西去取便是,切莫吵了娘娘。”

    春络低头道“是”,待陆时鄞的龙辇在面前消失,这才爬了起来跟着赵西一同进了坤宁宫配殿。

    赵西将沾了血的元帕取出放在托盘上,神秘兮兮地看了眼周围,方才道“昨日皇上同皇后并未洞房。”

    春络脸色变了“那这元帕”

    “当然是伪造的了。”赵西轻声叹了一句,“你也知晓,皇帝重病缠身、身子虚弱,哪里能够行这事呢。此事你汇报给太后娘娘后,便将这秘密给咽死了,若是传了出去,你我小命不保。”

    春络神色复杂地捧着托盘回到了慈宁宫,彼时穆太后才刚起身,由着春且伺候着漱了口,见着她端着托盘回来,忙是开口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春络跪在穆太后身前,轻声请求穆太后屏退左右,待众人走光了方才将赵西所说的话禀明穆太后。

    穆太后保养的极好,如云的黑发披散在肩头,阳光洒下来她的肌肤依旧细腻如初,唯有一双眼带着岁月的痕迹,再无少女的清澈。

    她闻言嘲讽地勾了下唇“老子这样,儿子竟也这样。”

    想及自己即将入宫的侄女儿,穆太后不由微攒了眉心,若是皇帝不行,穆宜萱要如何诞下皇帝呢。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还是让太医开些补元气的方子给皇帝多补补才是,至于皇后哪里,找些相克的食物放进她的御膳中,我要她不知不觉中虚弱而病、退位让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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