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回

    待沈初黛拆掉云鬓, 换上男装并稍加易容后, 陆时鄞那儿也换上了她加急改大的衣裙。

    她抬眼望去眸光猛地一亮, 陆时鄞养尊处优多年, 他的肌肤白皙五官精致,扮成这般模样倒是普通女子要漂亮得多,然而他的棱角相比于女子还不够柔和。

    沈初黛拉住他的袖口, 让他在铜镜前坐下, 自己则拿起自己配置的修容膏与刷子,轻轻将他脸上分明的轮廓修掉。

    又拿起小刀妄图将他的剑眉修细,只是还未触及他肌肤, 手腕便被他抓住。

    “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将修眉啦。”沈初黛笑眯眯地道, “哪有女子剑眉的, 我要给你修成远山眉。”

    陆时鄞拒绝道“不可, 往后要如何解释眉毛成了这般。”

    “让赵西每日为您画眉便是。”

    陆时鄞瞥她一眼, 不咸不淡地道“这馊主意也就你想的出来。”

    见他不悦, 沈初黛想了想又道“要不我每日为您画眉”

    “你每日起的来吗”

    瞧他态度有些松动,沈初黛忙是道“起得来,一定起得来为您画眉这般大事,我怎么会起不来呢。”

    好说歹说劝他修完眉毛,她的眸光落在了他的唇上。

    陆时鄞警觉地道“阿黛,你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玉人好把新妆样, 淡画眉儿浅注唇。”

    沈初黛摇头晃脑地念着诗, 趁他不注意地时候将唇脂捏在了手心中, 笑眯眯地道“画完了眉, 自然是要画唇了。”

    陆时鄞无奈一笑,她总是这般模样,潜移默化地让他一步一步推后底线。

    他眸光落在她轻点胭脂的唇上,突地笼住她的后脑勺,唇重重地落于她的,碾转了一番终于将她唇上的胭脂蹭完。

    良久才放开手,沈初黛脸腾地一下红了“皇上您这是”

    陆时鄞好整以暇地道“哪有男子唇这般红得,我为你擦去一些。”

    她支支吾吾地道“用帕子擦去便好”

    “如今我唇上沾染了你的胭脂,倒也算画了唇,咱们可以走了。”

    沈初黛眸落在他的唇上,确实比方才红了许多,有胭脂的缘由也有方才她轻吮的缘由。

    陆时鄞凑近,轻笑道“还嫌不够,可以再来一次。”

    红晕染上沈初黛的耳根,她腾地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认真地道“皇上您这般刚刚好,真的”

    外头夕阳落下一片霞光时,两人总算装扮完成,沈初黛仍担心有熟悉之人认出陆时鄞的身份,临走前又拿了面纱为他蒙住面。

    这才一道坐上了马车,出了宫。

    一炷香后,另一只马车也慢慢行驶出了宫。

    宜欢公主兴奋地撩开窗帘往外张望着,一边问道“秋棋,今日民间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热闹,那么好玩”

    秋棋神经紧绷着,邓生一早便吩咐她在七夕节之日哄骗宜欢公主出来,为了成功将公主引诱出来,她可费了不少时日。

    可出来了她又不由担心,若是宜欢公主出了什么事邓生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之事吧。

    宜欢公主良久未等到回复,扭了头看秋棋,这才瞧出她的不对劲来“你怎么了”

    秋棋吓了一跳,忙是掩饰道“公主,奴婢只是有些担心太后知道此事。”

    “放心好了,母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今日她不会来找我的。”

    宜欢公主许久未出宫,这次出来几乎玩疯了,指使这个侍卫前去南街为她买杏仁酥,指使那个去北街为她买冰糖葫芦,直到身边仅剩秋棋一人。

    秋棋借着外头街道人多眼杂、容易走丢,将她引去了废弃戏班子门口等着侍卫回来,又突地指向不远处的花灯“公主,瞧”

    宜欢公主顺着秋棋指向的地方看去,只见那花灯是一条火红的锦鲤,里头点燃了灯烛更显这锦鲤花灯熠熠作闪,微风吹过它的鱼尾在空中轻荡着,仿佛真的是一条锦鲤在池水中游着。

    她顿时便起了兴趣“秋棋,我们去瞧瞧。”

    秋棋忙是劝道“公主,我们同侍卫他们约好在此等候,若是突然离去,他们找不到咱们,恐怕会生乱子。不如公主在这儿等着,奴婢去给您将那花灯买来。”

    宜欢公主没有多想,直接答应了催促道“秋棋,那你快去。”

    她站在原地等着,却是依稀听见后头废弃戏班中传来唱词声。

    “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雪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宜欢公主疑惑地上下打量了这戏班的门匾,那门匾早已歪斜落了许多灰尘,只见上头写着“万盛戏班”四个大字,而门虚掩着。

    她虽是不喜听戏,但那音调婉转美妙,她忍不住轻开门走了进去。

    宜欢公主寻着唱词声而去,整个戏班都昏暗无比,唯有不远处舞台上的微弱光点,她渐渐靠近便听着舞台上的声音愈加高扬“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

    借着微光,她终于看清舞台上身披戏服唱戏的人,那人生了灼灼含情的桃花眼,如今唱词正到激烈时,他的眸光渐渐冰冷,甚至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那人是邓生。

    养心殿门口,穆宜萱身穿蜀锦绣缠枝花窄袖罗裙,手提食盒等着通报太监回来,却是等到一句“皇上正忙,还请宜妃娘娘回去吧。”

    她没有放弃“我在这儿等皇上不忙吧。”

    太监劝道“宜妃娘娘,皇上恐怕要忙一夜,今日见不了您,还请您回去吧。”

    穆宜萱仍不肯离去,直到夜幕降临走廊上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笼,皇上仍没有要放她进去相见的意思。

    她站的腿脚发麻,便将食盒递交给太监,自己先在附近转转。

    正走着便听见不远处有两个宫女在小声说着什么事。

    一个八卦地说“你听说了吗,今日皇后娘娘突然拿了件衣衫,叫绣娘加紧改大。”

    另一个有些疑惑“加紧改大是皇后娘娘胖了吗,可我前几日瞧她还是那般苗条的身姿呀。”

    “你笨呀,怎么可能是皇后娘娘突然胖了我猜是皇后娘娘怀孕了,今日才知晓,害怕勒着腹中龙嗣吧”

    两人突然噤了声,因为瞧见不远处穆宜萱带着一群宫人站在那儿,她娇美的脸庞苍白着,神色低沉。

    她们忙是退到一边,行礼道“奴婢参见宜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话还未说完,便又见着她一声不吭地又转身离去。

    穆宜萱重新回到养心殿门口,望着里头透着烛光的窗子,她问道“皇上仍旧不肯见我吗”

    门口的太监只道“还请娘娘回去吧。”

    穆宜萱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自从那日她给皇帝下药后,皇上对她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淡地,虽是没有冷脸待她,可从未再歇于她宫中,她几次来送吃食,也都有太监事先试吃。

    她终于知晓什么叫“一步错,步步错”,她根本挽留不住皇帝的心。

    皇后之位被沈初黛抢去,如今怀有龙嗣的先机也被沈初黛占去,她什么都不剩了。毕生所愿无法达到,夫君也厌弃了她,这一刻穆宜萱的心无比荒凉,一时间不知晓自己今后的路该是什么。

    穆宜萱无意识地在宫里乱走着,待她重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养心殿附近兜转着,现在所在是在养心殿的背面。

    就在她想摆驾回承乾宫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片段,不自觉地她将眸光落在了位于养心殿背面的废弃库房。

    穆宜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吩咐宫人在边上等候,自己上前尝试推门进去,库房的门锁住了,她只能翻窗进去。

    里头的一切都与记忆相符,她甚至在地上捡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耳坠。

    意识到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续地打击宛若重锤落于她的心头,穆宜萱脸色苍白身子不住颤抖着,终于承受不住地摔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穆宜萱冷着俏脸回到了承乾宫,屏退了众人将侍卫和颂叫了进来。

    和颂进入寝殿,刚准备躬身行礼,脸上突然便被甩了个耳光,他被打得偏过头去,下意识又猛地抬头望向穆宜萱。

    只见她眼角红着,似乎刚哭过,脸却是冰冷着。

    穆宜萱全身颤抖着,她咬牙切齿道“和颂,是你吧,那夜是你吧”

    和颂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突地跪了下来。

    那夜他一直在养心殿后头看守着,听见后窗被打开时就瞧见她衣衫凌乱,神志不清地依靠在那儿,他吓了一跳忙是赶过去,却发现皇帝并不在养心殿里。

    生怕穆宜萱这般模样被旁人瞧见,和颂想带着她离开养心殿唤来太医,刚背着她走上宫道却是撞上巡逻的禁卫,他不得已带着她翻进了那间废弃的库房中。

    她醒了过来药力发作将他压倒在地,柔软的唇瓣落于他的颊间,眸中水光点点,带着泣声娇柔妩媚地求他。

    他只是情难自禁,却是犯了弥天大罪。

    和颂一言不发地将佩剑,他紧抿的唇终于张开“属下一死谢罪。”

    话毕他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佩剑,将其往自己的颈间落下。

    半途中佩剑的柄却是被人握住,他一愣朝穆宜萱看过去,只见她冰冷着声音道“我没叫你死前,你没有资死。”

    和颂任由她将剑抢了过去扔在地上,下一瞬穆宜萱抬起纤细手腕开始解自己衣襟上的扣,见着罗衫一件一件落于地上,他喉头微动这才敢开口问“娘娘这是”

    穆宜萱脸庞浮起妩媚而残酷的笑容“既然一步错,步步错,那就错到底吧。我怀上龙嗣前,你不准死。”

    她倒是相与沈初黛比比,究竟谁是那个运气好,第一个生出皇长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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