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公府起兵之初, 是直接挥兵北上,抢那些小武侯的地盘, 扩张。
天子派来的十二门郎将之一的严世侯带领五千亲随军及从各地征聚来的一万余披甲人、四万余战奴, 从东北边向他发起进攻,配合之前被占封地的那些武侯和士族, 夺回被怀公府打下的几城,将怀公府打回到烟水城。烟水城据险以守, 严世侯久攻不下,伤亡惨重。
这时,怀公府西北边的虔公府, 从月城开始打他。
月城是虔公的封地, 与怀公府所属的依山、巨木、归鹤三城接壤。
虔公祖上是天子庶子,分封月城,经数代人经营, 在月城以西方向陆续又得六块世侯封地, 勉强跻身二流累世公侯之列。六块封地, 刨开守城的太卫府披甲人, 各公侯府加上太戍守共有披甲人五千四百人。
虔公联合六位世侯,聚集三四千名披甲人, 两万余众战奴,趁着怀公府跟严世侯打得激烈的时候,先拿下了最好打的依山城, 紧跟着又从月城和依山城两面夹击拿下了巨木城。
这时候, 怀公府屁股后的陈武侯又趁机发兵。
陈武侯, 细溜长的一点小封地,与怀公府下的啸城、太城接壤。在怀公府起兵之初就遭到挨打,陈武侯是戎马出身,会打仗,又有临近的几个武侯不计代价的支援,抗住了怀公府的攻势。他们等到怀公府遭到虔公和严世侯的夹击时,趁机夺城,拿下了啸城和太城,打到怀公的封地,从啸城和太城拼命攻击怀城。
怀公面对疯狗一样的陈武侯,不得不亲自镇守,被拖住很大一部分兵力。
虔公,趁着怀公跟陈武侯和严世侯打的时候,不时发兵攻打怀公。怀公来人夺城,他就撤走,待严世侯和陈武侯那边进攻打得猛烈的时候,他就又进攻,在依山、巨木、归鹤、饮马、丰城、裕城六块封地之间跟怀公府的兵马周旋,拼命地收刮地皮,问朝廷要粮要甲衣要武器。
天子下诏,令裴曦带着孙大才出征打通盐道。
裴曦走到半路,各地公侯们便都收到了消息。
太子与青鸾长公主争吵,在皇宫殿前广场的那一声喊,亲随军们听见了,宫侍、宫女们听见了,殿前广场两侧办公的官员们也听到了。大家都知道了,曦公出征打通盐道是假,实则为看封地。
裴曦一路走来,大大咧咧毫不掩饰行踪,见了一路的豪商,带着亲随军们一起做起了买卖,半点打仗的样子都没有。他从京城到依山城,足足走了三个半月有余,从初冬一直走到了初春。这速度不算慢了,但如果走得急,至少能提前十天赶到。
虔公在裴曦驻扎到依山城东北面二十里地休整时,立即派出嫡次子过去打探消息,同时调派粮草兵马,准备一口气拿下这六城。
他用那六座城池来回挪腾赚取朝廷粮草兵马,若是让裴曦或孙大才拿到实证,总是桩麻烦。裴曦他们已经到了,还是收手的好,反正已经赚得够肥,再把这座早已是他囊中物的六城拿下,他便是此战首功这六座城都空了,没有物资上交朝廷,那是因为他们在这六座城来来回回打了一年,战事艰苦,打得太惨烈。朝廷若是不信,让天子女婿亲自去看看。
月牙城距离依山城只有四十里,发兵过去,半天即可抵达。
虔公派出嫡次子羽颂盯住裴曦和孙大才,正在发放出征的粮草,傍晚时羽颂还派人传信说一切安好,天刚黑就来了急报,依山城让孙大才占了。
虔公及在座的六位世侯都不敢相信,哪有这么快的。
探子回答,是天子的五百骑兵夺的城。
事情紧急,虔公没时间深究,立即放弃已经丢了的依山城,转调巨木城。
他行到半路,又有快马急报,巨木城又让孙大才带着骑兵占了。
这时候他们气得骂娘,也只能急忙赶往一百四十余里外的归鹤城。
月城的东北面是依山城,正东面是巨木城,西南边是归鹤城,它只与这三城接壤,一旦归鹤城再丢,便被亲随军隔断通往饮马、丰城、裕城的通道,而怀城在饮马城之后。他要再打怀公,必须占得归鹤和饮马二城。
他们连夜奔行,却仍旧没有赶上骑兵的速度,早上,遇到零星从归鹤城逃出来的人,归鹤城让天子的亲随军拿下了。
亲随军快马奔袭,一夜之间连破依山、巨木、归鹤,直奔饮马城。
饮马城是座险关,名义上是叫怀公夺回去了的,实际上则是虔公的人冒充成怀公在驻守。虔公的堂弟达世侯带着四百披甲人、五千战奴在守。
虔公及众人便明白了,孙大才他们早已摸清楚这里的情况,有备而来。
虔公世子恨得直咬牙,低声说“父亲,要不,反了吧。饮马城还在我们手里,正好里外夹击,拿回巨木,与怀公合兵。”
虔公沉声说“现在这里有两个门郎将,还有一个帝婿。铜钱精,裴曦”
铜钱精裴曦在这里,亲随军就不会缺粮草。瑞临开作坊、调粮草的本事,全是裴曦教的。
他们如果起兵先打裴曦,有人数优势。两千配有骑兵的亲随军有马匹武器甲衣的优势,还是由亲随军总教头孙大才领兵。亲随军防住他的进攻,绰绰有余。
他敢起兵,严世侯都能立即调头来打他。
铜钱精被打,谁救了他,天子能直接给封侯。
那是给人送人头送战功。天子时常不上朝,说明身体况状堪忧,而太子和青鸾长公主已经出现不合,且太子不满裴曦已经溢于言表,注定将来必有纷争。天子过世,太子继位后姐弟翻脸,才是起兵的好时机。
虔公当即决定,让人给驻守饮马城的堂弟达世侯传信,让他们赶紧换回自己的旗号。他则带着亲随,快马加鞭赶去归鹤城,趁着他们刚拿城,立足为稳,以饮马城在他手里、双方合兵打怀城为条件,拿回一城。他有归鹤城和饮马城在手,北上能拿回丰城、裕城,东去能打怀城,战功就还有他的。
一夜急行,大家已是疲惫不堪,但战事紧急,只能继续赶路。
他们于傍晚时分赶到归鹤城。
虔公和世子熬夜熬得眼睛都红了。那些跑步前行的披甲人和战奴,困得倒地就能睡着。
他们将兵马驻于城外五里地,让大家赶紧休整,虔公世子前往巨木城求见孙大才。
守城的是严世侯的次子千夫长严冽。
严冽连城门都没开。他爹严世侯打得死去活来的,这位虔公倒好,拿六座城来回跑着玩,骗粮甲呢。
严冽站在城门上高声喊话,“奉孙门郎之令,闭紧城门,严令任何人进城,有违者,斩”
虔公世子喊话,问“不知曦公或孙门郎可在,烦请通报。”
严冽回道“主帅行踪,无可奉告”
严冽油盐不进,死不开门,虔公又不能派兵攻打亲随军造反,只得驻扎在巨木城的西门。
虔公的大军刚巨木城不到半个时辰,裴曦在战奴和五百亲随军的护卫下从东北门进入巨木城,身边还跟着虔公府的嫡次子羽颂。
他是昨夜入依山城,在大门敞开、空荡荡的连条坐垫都没剩下的依山城侯府歇了一晚。
侯府破城后遭到过掳掠屠戮,到处都是血渍。
依山城空得如同鬼城,十室九空,城里的人,要么没了,要么被抓了,要么躲了。如今有人住的房子,几乎不是原来的屋主,而是进城掳人的奴隶贩子,又或者是游走各城发战争财的那些倒卖粮草、战利品的豪商。
进入依山城当内应的几十个亲随军,就是混在奴隶贩子的队伍中进的城。
奴隶贩子和守城的人都在抓城中居民卖奴隶,这些都是战获。大凤朝的奴隶这么便宜,他们这些人功不可没。
城都糟蹋成这样了,又是正在打仗,眼下顾不上收拾城池,让大家伙儿抓紧时间歇歇才是正事。
他嫌侯府脏,夜里睡在自己的马车上,由战奴守护。
先进城的那批亲随军,只留了三百人守城,其余的人追着骑兵的脚步赶往巨木城和归鹤城。
打仗这种事,功课做在前头,到现在就是孙大才和亲随军们的事了,裴三郎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守城的三百亲随军加上保护他的五百亲随军,以及一千苦奴和二百战奴,两千多人在这里蹲着,裴三郎的安全感还是挺足的,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清早起床后,裴三郎在没有孙大才的毒打下,打起太平拳活动筋骨,给自己放个假,意思几下就好。
羽颂顶着黑眼圈过来,向他行了一个大礼,同裴曦一起打起了拳。
他说道“曦公颇为悠闲。”
裴三郎说“还早嘛,找我做买卖的商人们都还没来,等他们到了,就不闲了。”他看到太阳出来,躲到屋里去,同时招呼羽颂也进去躲太阳。
羽颂抬起头看看天空的曙光,再看看已经躲到屋子里的裴三郎,心说“你有病吧。”他笑着进去,陪裴曦打拳,侧面旁击亲随军的动向,以及他们到底了解多少情况。
裴三郎很直接地问,“颂公子是想问怎么打怀公府吧”
羽颂叹道“久战不下,心焦。”
裴三郎说“理解,理解。”继续打拳,把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羽颂问“不知曦公觉得这仗要如何打”
裴三郎活动完拳脚,拿起长戟挥舞起来,说“孙门郎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羽颂见裴曦的招式使得极为到位,不像是平时日慢悠悠的一副不通武艺的草包公子模样,便想试试裴三郎的拳脚。
双方一交手,他被裴三郎用长戟杆打飞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裴三郎赶紧过去把羽颂扶起来,问“你没事吧”他这些日子的毒打不是白挨的,一身武艺也是很勇猛的。让他杀人,他不敢,但让他过招,再也不是被千夫长扫飞的时候了倒是这羽颂,武艺很一般啊。
羽颂被那一戟杆找得惨也摔得惨,半天才回过气来,说得出话,说“曦公武艺高超,颂远不及也。”
裴三郎说“这都是让孙门郎捶出来的,挨打久了,就练出来了。”
他等羽颂缓过劲来,又请羽颂吃饭,然后在战奴和亲随军的保护下,给守城的亲随军们留下足够的粮食,便带着大部队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巨木城去。
他从依山城往巨木城的路上,没有豪商来找他做买卖,于是他就悠哉地看起了风景。
羽颂暗中焦心,看到闲得无聊的裴曦满肚子火气,还得憋着陪笑脸讲恭维话。
裴三郎在傍晚时到的巨木城。
巨木城比依山城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惨烈。
它坐落在盆地中,比依山城大很多,一座小县城的规模,城外有庄园,出城十余里地就是森林,周围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整座城都是木头的。连树皮都没刨的大圆木架起来的城,透着粗犷大气。
巨木城道路四通八达,是个天然的经商好地方。它没有天险可守,易攻难守,确是眼下裴曦必须占下的。
它的东北边是依山城,也就是裴曦来的方向,南下通归鹤、饮马二城,正东边是丰城,东南边是裕城。丰城和裕城是空城,占下巨木城能卡住饮马城,防止饮马城的达世侯的北上占领裕城和丰城。
裴曦占住巨木城,孙大才再占住归鹤城,那么,达世侯就处在了巨木城裴曦、归鹤城孙大才、啸城陈武侯世子以及怀城怀公的四面包围中,跟虔公府说拜拜了。
孙大才占下巨木城后,只留了二百名亲随军守城,但裴曦来了后,亲随军、战奴和苦奴加起来有一千七百人。
苦奴们在路上吃得饱饱的,每天早上学武艺,他们装备上骨制武器,现在都能当战奴用。
刑战告诉他们,如果有人来袭,苦奴只需要斩获一人,就能正式升成战奴。曦公的战奴打仗立功是有粮有铜钱领的。战功斩获十人者,能得一转战功。战功达到一转的战奴,可以向曦公的女奴们提亲,能够成亲生子,即使战死了,钱财家业由妻子儿女们继承,还有抚恤金。
当曦公的战奴,除了没有自由身,跟当披甲人也差不多了。
苦奴们都想过上战奴那样的日子,就等着打仗立功。打仗可能会死,却是他们出头的唯一机会。
裴曦到了巨木城,住进侯府,让大家休整吃饭,他又提笔给羽青鸾写信。
羽颂看到落到了裴曦手里的巨木城,担心饮马城也会丢,心急如焚,可派出去的人没有回讯,不知道父兄的情况,不敢轻易有动作,只能等。他这正揪心挠肺,就见旁边的裴曦又铺开笔墨,还有点躲着他的样子,以为是要写什么机要密信,假装开玩笑的样子凑过去迅速扫一眼,赫然发现开头又是“亲亲青鸾”,真要吐了
他强忍住扭曲的面孔,笑道“曦公与青鸾长公主真是恩爱和睦。”
裴曦满脸谦逊地说“尚可。”又继续刷刷写着情书,问青鸾,你没有想我呀,我好想你呀,写得极为肉麻兮兮的,狂洒狗粮。
正式开战了,他再写信回去,很可能送不到羽青鸾的手里,谁来偷他劫他的信,他气死谁。他旁边那个羽颂都快气成蟾蜍了。
亲随军连夜奔袭,也很是劳累,当即屯兵归鹤城歇息,同时派出骑兵把赶往饮马城报讯的人都截下。
饮马城表面上看像是空城,却有达世侯驻军,外松内紧,又是地势险峻,如果强攻的话,伤亡会很大。
裴曦跟奴隶贩子、弓箭商人已经达成协议,他们每帮他捎一个人进城,给一两金子,捎二百个人进去二百两金子。他还把他们的奴隶、弓箭全买了,让奴隶贩子和弓箭商人们在得罪虔公府和跟他交好之间选一个。
他再给出一张纸,纸上写着“给十担海盐,钱我付。”盖了他印戳,说“交好我,有这个好处。”
现在全天下都缺盐,曦公的二哥裴曙有盐。
曦公奉旨打通盐道,再加上他做买卖的信誉,他说给盐,那就是有盐。
他们趁着朝廷的盐卖出去前,抢先卖十担盐,那利润之大那是金灿灿的金子,做完这笔买卖,买官入仕的金子都有了。干了
他们连夜赶路,趁着亲随军攻城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前帮曦公把人捎进城。
在裴曦驻扎到巨木城的当天夜里,孙大才又领着骑兵连夜赶路,待见到饮马城里起火时,他们悄悄靠近城门,等到城门开启,骑兵翻身上下,纵马入城,步行紧随其后喊杀着杀进了城。
孙大才入城时,先进城的人正在跟守城的人撕杀在一起。
先混进城的人,在城里侯府放了把火,又大喊,“怀公攻城了”把人都引向怀城方向的北门,之后直奔通往归鹤城的西门,没管城楼,直奔城门口,打开了大门。他们打开大门,就被把守城门的人堵在了城门口处,紧跟着身后马蹄声响起,骑兵急奔而来
骑兵骑在马上,铜铸的长戟在手,居高临下,长戟一串好几个。
躲闪不及的人,直接被踩在了马蹄下,之后,身穿铜甲手拿铜戟的亲随军如潮水般涌进去,堵在城门口的人直接遭到了亲随军的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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