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她胡思乱想着, 要是雨停了,路易上了船, 她是不是先跟路易对打一番可这样对事情有益吗先不说她能不能打得过他,就算能打得过, 她在路易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声誉必定受损。
到时候奥兰家只能取消婚约, 兰波太太说不定会被气死;就算她回到鲁昂,流言蜚语也会一直跟着她。
想想路易这一招真的太恶毒了
她气得不得了
她是很爱在社会新闻版上找素材和灵感,但一旦自己成了素材和灵感, 那可就太糟糕了
午夜过后,路易上了船。
“维塔丽”他顾不上脱下染血的外套,急匆匆的进了舱室。
房间里点了6盏煤油灯,很是明亮。他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照片和水粉画都不见了,笑着问“你把照片扔了吗”
维塔丽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 “没有。”
“那你把照片放哪儿了”
“在那儿。”她指着床。
路易掀起羽绒被被子下面是撕碎的照片和水粉画,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镜子碎片、画框碎片、花盆碎片、泥土、一大堆被剪碎的衣服碎片, 各种物品的碎片铺满整张床。
他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她很孩子气,于是忍不住笑了。但紧接着左大腿膝弯一疼, 那种疼痛是如此尖锐,他很清楚的意识到,维塔丽捅了他。
维塔丽冷静的扔下匕首, 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路易的一件全棉衬衫按在他伤口上, “别动, 躺下。”
“维塔丽, 你怎么”他疼得说不完一整句话,觉得浑身发热,但膝弯那儿又迅速开始发冷。
她用皮制的腰带捆在他左腿膝弯上面止血,“及时止血的话,你可能不会死,但你的腿不会像以前那样走路了。伤口可以痊愈,但损伤的肌肉永远都会是损伤,你每走一步,损伤的肌肉就会导致你身体倾斜。这个意思就是,你是个瘸子了。”
“维塔丽,维维”
“别叫我vivi,我不允许。”
他伤心极了,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维塔丽居然狠心伤害他。他似乎这才认识到,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没有伤害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这你知道。”
维塔丽都懒得说他们对“伤害”的理解不同。
他眼圈发红,忍不住抽泣,“维维,你真狠心”
“我没有杀了你,你就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了。”她扔下路易,推门出去,叫人把船开回伦敦码头。
一个水手过来请示路易,见他大腿流血,躺在床上,惊恐莫名。
“把船开回伦敦港,马上去请医生。”路易脸色苍白,“请小姐进来。”
“珊瑚号”在码头停稳,水手刚放下梯子,几个男人便匆匆冲上船。
维塔丽正站在船舷边,“加百列”
加百列一把抱住她,“维塔丽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
水手们忙着将躺在躺椅上的路易抬下船,顾不上这些不速之客,双方人马微妙的互相视而不见。
阿瑟和查尔斯惊异的看着路易。
“他怎么了”阿瑟问。
“他受伤了。”维塔丽淡淡的回答。“走吧,别待在船上。”
加百列也反应过来了,几个人带了维塔丽匆匆下船。
天色渐明。
马车驶向伦敦市区。
维塔丽靠着加百列的肩头,困得睡着了。
几个年轻男人也是一夜未眠,精神萎靡。
半路送查尔斯回家,之后马车驶向他们的新居。
到了家,加百列将维塔丽抱上楼,放在主卧床上。
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加百列。”
“我在这儿。”
“你来救我了吗”
“是的。”
“谢谢你,我就知道”
“别担心,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她清醒了一点,“你们打架了吗昨晚,你和阿瑟后来不见了,去哪儿了”
“去拦截路易的人。”
“你受伤了吗有人受伤吗有人死了吗”
“没受伤。”他握着她的手,吻她的手心,吻她的手指。“抱歉,我没能更好的保护你,以至于让你遇到危险。我没法原谅我自己,我很害怕,我怕极了”
他眼圈湿润,隐隐要哭出来。
“别担心,我爱你,我不爱路易。”
“我知道。我是害怕你受伤,害怕没法及时找到你。那个家伙不知道会怎么对你。不,我甚至不担心你会爱上他。维维,你其实很冷酷,你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这我懂。但他是男人,他会强迫你、伤害你,你肯定会激烈反抗,而他很可能会一怒之下杀了你。这多可怕呀”
她轻叹果然男人才是最了解男人的,加百列说的没错,路易真的很可能会强迫她。
“阿瑟呢他受伤了吗”
“没有。”
“我好困头疼,我想睡觉。”
“饿了吧”他忙说“吃过早餐再睡。”
伊莎贝尔也被送到新居过了一夜。
餐桌上,哥哥姐姐和加百列在说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伊莎贝尔乖巧的一个字都没问。
姐姐真不走运遇到了一个脑子有病的追求者。这跟她想象中的“爱情”不一样,她喜欢加百列这个姐夫,那是因为姐姐很喜欢他,他也很爱姐姐,这就是她知道的最好的爱情了。
她崇拜姐姐,什么都想向姐姐靠拢。她不像姐姐那样,十几岁就不想待在家里,她是最小的孩子,很乐于享受妈妈的关心,也不觉得那是什么束缚;巴黎或是伦敦虽然是繁华的大城市,可是大城市里的生活太复杂了,还是小镇生活更适合她。
她没法理解路易到底在想什么,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让她快乐吗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那些爱情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或许会有阻碍,但只要他们真心相爱,那就什么阻碍都不能拦阻他们的爱情。
就比如吧,姐姐要是喜欢路易,那么按照姐姐的性格,她肯定会取消婚礼,然后跟路易订婚。路易搞这么多事,就是因为维塔丽根本不喜欢他,她觉得路易真的是太笨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明白。
“不是路易太笨,而是他不肯承认失败。男人很肤浅,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
姐妹俩躺在床上,脑袋紧挨着脑袋。
“他肯定不够爱你。”
“对,他更爱自己,自大又自私。”
“那文森特呢他肯定很爱你,对吧”
“你听谁说的”
“阿瑟说的。”
“他真多嘴谁让他告诉你的”
“嘻嘻,其实他没跟我说,是跟妈妈说的,我偷偷听到的。”
“妈妈又不知道文森特。”
“好吧,其实是,有一次文森特专门来见过妈妈和我。嘘妈妈不让我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加百列,说怕加百列不高兴。”
这可奇怪了。不过说起来,从阿姆斯特丹到沙勒维尔也不是很远,直线距离是比沙勒维尔到巴黎远,但梵高家住在荷兰与比利时交界的地方,他家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比到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还要近呢。
不过,他去沙勒维尔兰波家是干什么这人也是有点奇怪呢。
但她懒得问了,“睡觉吧。昨晚你是不是吓坏了”
伊莎贝尔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害怕极了”
“还好你没事。”她摸了摸妹妹的脸。
对于刺伤了路易的事情,维塔丽说得非常轻描淡写,只是说在他腿上扎了一刀,所以那时候水手们忙着送他去医院。
阿瑟觉得自家这个妹妹果然很像他,甚至比他当年还要狠,还挺得意呢。
“以后加百列可要小心,别惹你生气。”他开玩笑的说。
“他不惹我,我当然乖乖的。”
“别客气,他只要有哪怕一丁点不老实,你就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不过教训完了,还是要哄一哄他。”
明白了,这是给一棒子再给一根胡萝卜的操作,她懂。
“昨晚的事”
“已经处理好了。”
她有点心烦,“可是别人总归还是会知道的。”
“这不算什么,一个美丽的女孩有几个疯狂的追求者,很正常。等你们结了婚,去国外住上几年,再回到伦敦,谁也不会记得有这件事。”
维塔丽沉默。
阿瑟说的没错,流言蜚语难免会有一点,但问题不算太大,广大的伦敦群众总会有源源不断的八卦可以散播,等到他们几年之后再回来,没几个人会记得这件事。
女孩子都会遇到几朵烂桃花,程度不同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加百列说什么了吗”
“他能说什么”阿瑟不以为意,“他可能会以为你失去了贞洁,要么取消婚礼,要么婚礼仍然按期举行。如果他取消了婚礼,你顶多就是声誉损失了一点,但你不跟他结婚就不会住在伦敦,别人怎么乱嚼舌头对你没有什么大损失;如果没有取消婚礼,等你们新婚当晚,他自然就会知道你还是一个贞洁的好姑娘,也就没有问题了。”
维塔丽有点脸红,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路易没有强迫我”
“那样你应该就会杀了路易。我也想过这事了,要是你没能杀了他,那么我绝对不会饶了他。我会去杀了他,然后我就带你去埃及或是希腊,或者远东也可以。”
阿瑟绝对能干得出来杀人的事情。他对杀人这事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可以说是个凉薄的反社会,他到现在还没有干出什么杀人取乐的事情,是因为创作消耗了他的热情,他不用考虑别的发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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