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真香
背坡面满是青黄不接的秃草地。
纪年把人往地上一摔, 高瘦男孩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沾了满身的草屑。
陆西不多时也赶到了,从后面拉了下纪年的手臂, 问“吵什么”
纪年回首看到陆西, 没回答, 只道“这人刚刚有没有为难你”
陆西茫然地摇头。
男孩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爬了两下没爬起来, 可能是心态崩了,狠拍了下草地,干脆瘫坐在地上不动了。
男孩又气又恼,脸色涨成黑红色, 倔强地扭头看向其他地方。
纪年单膝蹲下,看着男孩,道“叫什么名字”
“要你管”男孩脾气火爆地回怼了一句。
“哦。”纪年声音淡淡,道,“做坏事,不留名,敢做不敢当,是吧”
这话仿佛踩到了男生的尾巴, 他蓦然扭头看向纪年, 脸红脖子粗“我叫李冬青要告就告我去你去找老师啊”
“谁要去告你”纪年随手抓起地上一把土, 扔向李冬青, 有些咬着牙, 道, “为什么吐口水你当你是草泥马恶不恶心嗯惹你了”
“呸呸”李冬青被土扬了一脸,抬起手肘胡乱挡着脸,气愤道,“我就要吐口水我就要恶心你们谁叫你们城里来的总干坏事岛外人全是崽种你们都是崽种又坏又脏总有一天,我要我要把你们”
就见男孩的情绪愈发激昂,说到最后,竟然红了眼眶,报复性的话没说出口,倒是快把自己给气哭了,因此,那股恶狠狠的劲儿中又透露出些许迷茫和无能为力。
“还是个地域黑”纪年掸了掸裤子上的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憋着声掉眼泪的男孩,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但你的想法偏激了,岛外人干什么坏事了还又坏又脏”嗤笑一声,道,“无脑喷。”
“你才无脑喷我怎么没依据了”李冬青怒目圆睁,脱口而出,道,“我姐就是被你们岛外人”
可话说一半,男生又硬生生咬住了唇,脸上瞬间显出懊悔自责的神色。
过了半刻,李冬青扭过身去,屈起腿,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留一个沉默的背影给身后两人。
纪年和陆西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但都感受到了男生深深的偏见和仇恨。
陆西半耷拉下眼皮,踢了踢脚下的草,恹恹道“你姐怎么了”
李冬青恶声恶气地说“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没过两秒,他又低低地补充一句“说了也没用你们也只会看笑话”
纪年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歪着头打量李冬青的背影半晌,突然道“前天发生的强奸案受害者,是你姐”
李冬青像是被人狠狠戳了脊梁骨,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向纪年冲去“崽种我杀了你”
纪年身形未动,仅抬起长腿,轻松一抵,李冬青就向后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杀我有什么用”纪年好笑,道,“我是犯事的人吗”
李冬青重新瘫坐回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暂且说不出话。
看着面前跟刺猬似的男生,纪年和陆西这才终于知道,男生对他们抱有的敌意从何而来。
因为一个岛外人犯了事,于是一竿子打翻了所有人。
不过有一点纪年比较奇怪,道“你这么确定是岛外人干的警察出结果了”
“肯定是你们岛外人干的”李冬青胸膛剧烈起伏,道,“去年这个时候,我们岛上就有姑娘被”男生脸色又黑又红,说不出那两个字,只好略去了,继续道,“还有今年暑假,也有两个你们肯定是看我们什么都不懂,没能力讨回公道,专逮着我们岛上的姑娘欺负我们岛民之间都知根知底,没人会干这么禽兽的事”
陆西听出端倪,拧起眉,道“你姐不是唯一受害者。”
李冬青别开脸,眼睛通红,低声咒骂“你们这些游客中,猪狗不如的东西太多了”
纪年敛着长睫,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他语气认真了些,问“这事警察立案了吗以往的案跟这次有没有关联”
“立个屁的案”李冬青抱着膝盖,埋下头,哽咽道,“村长给我们家两个选择,一是报警,让警察来调查。二是拿钱,别伸张。村长还说,因为假期游客流动量大,说不定在调查出结果前,犯就乘船走了,抓到的希望渺茫,但我知道他就是怕警察来了,引起慌乱,岛上不好做生意每次都这样我爸,我妈,觉得传出去丢人,影响我姐出嫁,劝她这事算了,我姐也说,明年我就要上大学,需要钱所以我这傻姐”
他哽咽着哽咽着,就压抑地呜呜哭了起来。
山坡背面,气氛一时沉默起来,只剩风声搅着很轻的呜咽声。
纪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很抱歉。”
接着,伸出一手递向陆西,说“走吧。”
陆西握住纪年的手,低着头,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岛上一直在出事”
“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纪年说得事不关己。
两人还没走两步,这时,听到身后李冬青吸了吸鼻子,颇有感触似的自言自语道
“我算是看清了,这世道果然就像除岁说的那样人的痛苦互不相通,各自成为孤岛,我从不向他人倾诉,因为沉默好过世人把你的不幸,轻描淡写”
纪年“”
陆西“”
这好像是蚕食里的句子。
他们同时回头看去,就见李冬青还坐在原地,勾着背,呜呜抽噎。
两个少年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纪年小声问陆西“他会是粉丝吗”
陆西性子直,提高音量问李冬青“你喜欢除岁吗”
纪年“”
李冬青被问得一愣,回头,道“怎么不喜欢不对,关你什么事”
陆西看向纪年,道“是的。”
纪年“”
听得到。
纪年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李冬青一些事,他折回男生身旁,蹲下身,想了想,道
“除岁写的东西不能全信拿你刚刚提的那句来说,就是个病句,我们还是应该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羁绊和真情”
“闭嘴你个文盲”李冬青气愤地指向纪年,道,“除岁也是你能读懂的他写的书句句在理,不是你这种文化的人能评价的你不配”
“”纪年单手撑着下颌,轻掩着唇,看向别处,因为心情过于复杂,只能道,“你说得对”
最后,纪年对李冬青道“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帮助但不一定能抓住伤害你姐的人,我只能承诺,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李冬青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道“你为什么帮我们”
“你是我除岁大大的粉丝。”纪年改口得及时,没露馅,继续道,“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告诉你,人性没有除岁描写得那么悲哀”
“除岁会那么认为,是因为他身处深渊,无法自救不过好在后来有人找到了他,凿开了黑暗他并没有他笔下描写的那么不幸。”
说到这,纪年看向一旁无聊到玩手指甲的陆西。
陆西注意到视线,瞄了眼纪年,莫名道“干嘛”
纪年忍住笑。
他重新看向李冬青,道“我会向你证明,人可以不用活成孤岛。”
“我需要你帮个忙。”纪年道,“整理出从去年开始,所有受害者的信息”
“最好能说服你姐姐去找其他受害者交谈,我要知道案发时所有的细节,包括但不限于时间,地点,天气,犯案者体格,声音,对她们的所作所为”
“不理解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这两年发生的强奸案是互相独立的个案还是连环案,毕竟,猪狗不如的东西确实存在,但真的不多。”
下午三点,务农结束,大多数学生都筋疲力尽地往住处走,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满了泥。
教导员看着学生们一边捶腰一边抱怨的样子,露出满意的笑,趁机教育一番,道“现在知道什么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了吧今晚吃饭,我看谁敢剩菜”
陆西和纪年回到暂住的平房后,先不管不顾地滚到床上睡了一觉。
到了傍晚五点左右,两人起床,准备洗菜做饭。
程诀和彭满满也很准时地来了,都有些睡眼惺忪。
“陆西,你去坐着吧,这菜我洗。”程诀挽起手袖,主动接过菜筐。
不能光吃别人家的,总要做点事。
柳思逸不多时进入院子里,只是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坐在小马扎上,用树枝划着水泥地。
陆西今天做的是鲜虾炒饭,搭了四菜一汤。
他们正要落座,外面吵吵嚷嚷进来两个人。
众人朝门口一看,有些讶然。
孟海薇拽着曲峰走进来了。
“我日凭什么不让我去镇上吃呀要饿死我吗”曲峰大声嚷嚷,道,“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你当你是看管犯人呢一个校医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谁给你的权利限制本少爷的自由”
孟海薇翻了个白眼,没理会曲峰,只顾拽着人往堂厅里走,一边道“陆西,陆西,正好你们做饭了,快给他盛晚饭,不然这家伙老想着往外面跑,喂饱了省事。”
看在是孟海薇的面子上,陆西淡淡地“哦”了一声,起身去外面盛饭。
陆西再回来时,就见曲峰坐在靠墙边的板凳上,环着手臂,高傲得昂着头,赌气。
孟海薇严厉警告曲峰,道“你要是敢偷跑出去,这次的社会实践积分别想要了。”
曲峰鼻孔里喷气,继续不理人。
陆西单手端着碗,递给曲峰,恹恹道“喏。”
曲峰闭上眼,像是要眼不见为净,同时朝陆西摆了摆手,道“不要,不要,你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吃。”
陆西不待见曲峰,把碗放在曲峰身旁的长板凳上,走了。
孟海薇看着曲峰,好笑道“不吃你跟自己怄什么气饿得不还是你”
曲峰立即炸了,信誓旦旦道“我曲峰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海里,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
“”孟海薇撩了下头发,轻飘飘道,“随你。”
接着,她跟陆西他们打了声招呼,道了声谢,回去做饭了。
餐桌上,几人一边吃饭,一边相谈甚欢,好不热闹。
曲峰则孤伶伶一个人贴着墙坐,愈发地怄气。
再加上劳动了一整天,肚子确实饿了,甚至还轻微地发出了“咕噜”声,他一个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少爷,现在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他瞥了眼一旁的碗,里面的虾仁剔透,缀着小葱,饭粒是酱油色的。
曲峰觉得碗离自己太近,嫌弃地往旁边推了一下,收回手时,却发现手指上沾了两粒饭。
曲峰不假思索地抬手放到唇边,习惯性地咬掉饭粒。
可他不过是动了动嘴,表情就愣了一下。
餐桌上,众人正在聊今天务农的事,忽然听后方传来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响。
大家朝着墙边看去。
曲峰一手把碗捧得高高的,不停往嘴里扒饭,那馋鬼样像是三天没吃上饭。
众人“”
“可把他牛逼坏了”彭满满嘀嘀咕咕,没好气道,“还不是真香了吗”,,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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