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都督, 属下带人查看了周围, 看脚印那些刺客是从后山上来的,属下还发现右边有条近道通往山下, 以防万一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抄近道从小路下山”石枫手里握着刀,阔步走到元琛跟前。
元琛眼神阴鸷尖锐, 平了平气息, 才颔首“嗯。”
翁季浓听到他们的话抽抽噎噎的从元琛胸口抬头, 眼泪朦胧地看着元琛。
元琛指腹轻轻抹开她面颊上的泪珠, 捧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地不像话“我们回家”
翁季浓揪着他的袍子,小脑袋一点一点。
翁季浓吸吸鼻子, 是浓烈的血腥味,小脸又白了白“哥哥, 有没有受伤”
她的声音方才都哭哑了。
元琛握住她胡乱摸寻的手“不是我的血。”
翁季浓下意识地往地上瞧去。
元琛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除了两个被五花八捆绑起来的咬舌自尽未遂的刺客, 其余二十多个刺客皆被砍杀,元琛随行的亲卫也损失了一半。
这会儿四周躺满了尸体,伤口暴露,死状难看。
翁季浓只看了个影儿, 就害怕得肩膀微微一缩,腿都软了软。
元琛长臂揽过她, 把两件披风重新盖到她身上,扶着她慢慢走。
一行人从近道往山下走去。
走到一半, 天空突然滴了两滴雨水。
元琛立刻弯腰抱起翁季浓。
翁季浓忙要挣扎着下来“哥哥快放我下来, 我能自己走, 抱着我走,走得慢。”
元琛收紧手臂“没事儿,你看现在是不是走的快些了。”
元琛在军中训练时,手臂,腰腹上经常绑着沙袋,习惯了之后,翁季浓的重量对元琛而言,几乎可以忽略。
此刻走得又快又稳。
翁季浓感受了一会儿,就不说话了。
她步子迈得小,这会儿被元琛抱着走,的确比她自己走还快些。
翁季浓已然没有心思考虑别人的眼神,乖乖地窝在宽大结实的胸前,手臂圈着他的脖子,被风吹得微凉的小脸贴在他脸侧。
祈祷着于别那么快就落下。
但天上的雨可不等人,片刻之后,雨水倾斜而下。
落在泥土上起了烟。
翁季浓裹着两件夹棉的披风,里头的衣服没有很快被打湿。
翁季浓艰难地睁开眼睛,一边伸手擦拭着元琛脸上的雨水,一边慌张地把身上的披风往元琛身上遮。
但雨势越来越大,根本遮不住。
深秋的雨打在身上是刺骨的寒冷,元琛瞥了眼翁季浓狼狈惨白的小脸,心沉了沉。
他们抄小路下山,马车停得远,元琛眺望不远处,有几家农户“我们去那儿避会儿雨。”
石枫随即带了个侍卫快速跑了过去。
一队人兵分两路,四个侍卫压着俘虏先回城,顺道去马车那儿,看看情况。
若无问题,便让马车来接他们。
若有问题,只能等他们回城后再另派人过来了。
待元琛他们赶到农户家的时候,石枫已经和其中一家商量好了。
那家人是对老夫妻,石枫他们身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干了才没有吓着两个老人家。
又加上老伯经常进城卖菜,在街上看过侍卫们穿的软甲,知道他们是正经人才放他们进屋。
四五名穿着黑甲面容冷酷的侍卫涌进屋中,被他们围在中央的年轻人,虽被雨淋得狼狈,但气势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两人不免有些局促。
元琛小心翼翼地把冻的瑟瑟发抖的翁季浓放在地上,拿下宽大的兜帽,两个老人这才看到她。
石枫上前告诉两个老人,说他们大人带着夫人出门看地,半路上突然下雨到他们家避避雨。
老夫妻就住在山脚下不远处,村里陌生人少,前几日看见有陌生人来过,听人说是一大户人家要在这儿建宗祠,很快就把他们联想到一起了。
再加上世人对柔弱的女人总不会有太大的戒心,突然出现的小娘子果然让两个老人彻底放下心。
“大娘,您再帮忙烧锅热水找件干净衣服,我们夫人淋了雨。”石枫往大娘手里塞了几块碎银子。
那位大娘连声应道,给元琛指了指隔壁,说是她女儿未出嫁前住的屋子,让他带小娘子去里面歇着,说完便拉着她的老伴儿一起去厨房烧水。
外面的雨不仅没有停,而且还越下越大,怕是一时走不了,元琛带着翁季浓去了隔壁屋子。
屋内陈设简单,只一张矮榻和一只木箱子,但打扫的十分干净。
湿透了的衣裳黏在身上,冰凉凉的,翁季浓打着冷颤,她的唇瓣发白,睫毛也跟着不停地颤动,发丝衣物往下滴着水。
元琛摸了摸她冰冷的面颊,心疼极了。
打开箱子,看到里头果然存放着被褥,拿了一条放在榻上,转身抱着翁季浓要扯她衣服。
翁季浓被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瞪着眼睛看元琛。
元琛亲了亲她眼睛“把湿衣服脱了,穿久了容易着凉。”
片刻后,元琛把光溜溜的翁季浓塞进了被子了。
被子厚实干燥,翁季浓这才舒服了一点。
看着元琛也还是穿着湿袍子,翁季浓抿了抿唇,小声说“哥哥也把衣服脱了上来吧”
元琛皮糙肉厚惯了,以前有比这更艰难的情况,穿着湿衣服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儿小事。
不过他想到翁季浓受了惊又淋了雨,这会儿心里怕是难受着。
故意说道“我要是进去,可不只是老实待着了。”
只不过翁季浓此刻外乖巧,听出他的调笑,只愣了楞,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是更心疼他怕他着凉,唧哝道“没关系的,哥哥上来吧”
元琛心里微酸,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话。
翁季浓倔强地看着他。
好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是那位大娘来送热水了。
元琛看门,看她捧着水盆十分吃力,搭了把手,接了过来。
“我们这儿没有浴桶,夫人就将就着用这木盆,您别嫌弃,”大娘又指了指一旁的箱子“那箱子里有我女儿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翁季浓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道过谢后,又不好意思地问道“老夫人可否再帮我家阿郎寻件衣裳。”
大娘哪里听过别人称她老夫人,不自在地摆摆手“有是有,只不过是我家老头子的衣服,怕这位大人穿不下”
这也总比穿着湿衣服强,翁季浓忙说没关系。
大娘去找衣服,翁季浓正好可以用热水擦擦身子。
翁季浓刚要掀开被子,就看到元琛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苍白的小脸微微红了红“哥哥。”
虽然刚刚才坦诚相看过,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擦身体。
元琛轻咳一声“又不是”
“哥哥,快转过去。”翁季浓急道。
元琛不敢逗她逗得太狠,乖乖背过身“快点擦,别冻着。”
翁季浓轻轻嗯了一声。
身后响起水声,元琛的本能苏醒,怕再胡想联翩过会儿会出事,几步走到箱子旁帮翁季浓找衣服。
等着房门再响起的时候,翁季浓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花白色的小袄和艾绿色碎花的裙子,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腰后,小脸白净,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有些没有精神,比往常多了几分脆弱感。
村子里的娘子都要帮着父母做农活,风吹日晒的,多是黑黄粗壮的。
大娘头一次与翁季浓这样的小娘子相处,不敢多看,下意识的放轻声音“这是给大人找的衣服。”
翁季浓感谢道“劳您辛苦了。”
“不敢,不敢。”大娘摇头。
“我再帮大人烧盆水”
元琛道“不用,我就着这盆水擦一下。”
擦了热水,换了衣服,翁季浓缓过来了,俏脸微红。
大娘笑呵呵地说“大人和夫人正是恩爱。”
翁季浓嗔了元琛一眼。
天色黑下来,雨势才稍小了一些。
他们等不到马车,估摸着留在山下的马夫和侍卫十有八九出了事。
元琛换上老伯的衣服,灰色的上衣袖子齐到他小臂,同色的裤子也是短了一截。
翁季浓捂唇笑他。
元琛见她有心思取笑他,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怕她待在屋里坐着会回想刚刚刺杀的事情,元琛说道“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罢不由她拒绝,牵着她的手出了屋。
正堂架了火堆,几个侍卫坐在周围烤火,见到元琛的装扮,齐齐愣住,想笑又不敢笑的,憋红了脸。
元琛狭长的眸子微眯,冷哼了一声。
侍卫们才回过神收起笑意,起身准备行礼。
元琛淡声“坐吧”
“谢都督,谢夫人。”
石枫有眼力价儿,又找了两只小木凳给元琛送过去。
元琛扶着翁季浓坐下,捉着她的小手去烤火。
翁季浓害怕烧到手,小手缩在他的大掌里。
想起他说的好吃的,当着他属下的面又不好意思问他。
给他使了使眼色。
元琛弯了弯嘴角,对其中一位侍卫说道“去找老伯买些红薯。”
他方才进门,看到院子里的草棚下堆了红薯。
翁季浓好奇地看着元琛。
元琛一脸神秘。
那侍卫很快就回来了,衣摆撩起,上面捧了好多红薯。
翁季浓吃过的红薯,都是处理好,干干净净剥了皮的,还没有见过它本来的样子。
侍卫知道元琛要做什么,也不用他吩咐,直接把红薯丢到火堆里。
翁季浓看他们奇奇怪怪的动作,又都是满脸期待,眨巴眨巴眼睛。
整个屋子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不懂。
火烧的旺,屋内很快就多了一股甜香的味道。
元琛拿着火剪,将烤好的红薯挑了出来。
在地上滚掉黑黢黢的皮上冒着的火星儿,凉了一会儿,元琛拿起来一个,吹掉上面的灰,小心剥开黑皮,露出黄澄澄的红薯肉。
刚才的甜香味更加浓烈了。
翁季浓惊奇地看着红薯,不敢相信是它发出的香味儿。
元琛吹了吹,递到她唇边,挑高眉头“吃一口。”
翁季浓咽了咽口水,但看到那黑黑的皮,又有些不敢吃。
元琛眼里含着笑,下颚微抬,示意侍卫们拿着吃。
红薯烤得多,侍卫们也不客气,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剥了皮啃着吃,烫的呲牙咧嘴的,也还要继续吃。
元琛手腕转了转,低头也咬了一口红薯,满意地点点头。
一个个吃得香喷喷的,元琛还时不时看一眼翁季浓,十分诱惑。
一下午的折腾,翁季浓肚子里早已经空空的了,翁季浓伸着脖子看了眼元琛手里的烤红薯,舔舔唇瓣,忍不住扯扯他的衣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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