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凯撒来说, 这个决定,值得且必要。
暴君也好, 专断独行也好, 这些评价,在凯撒看来, 无关紧要。而封锁全境, 或许又会成为他这位暴君的又一暴行, 但凯撒对此漠不关心。
只要青年没事。
况且做一个暴君,也没什么不好。
受人臣服,令人畏惧。
更可以保护青年。
他望向沈桐。
那个拥抱还未结束。
青年低着头,后颈雪白。他抬起一只手, 轻轻地抚摸雪狮的脊背,比起安抚,更像是给一只坏脾气的猫咪顺毛。
动作很轻, 也很温柔。
在他身后,落地窗外, 雨势稍微缓和,下得淅淅沥沥。雨水落在窗前, 浇在花园, 打湿了一丛又一丛铃兰。
洁白的花朵低垂, 花瓣湿漉漉的,在雨中轻轻颤动。
像极了此刻的青年。
就连颜色, 也是如出一辙的皎洁无瑕。
烟灰色的眸轻撩。
凯撒驱使着他用精神力幻化而出的雪狮, 退出了青年的怀抱。沈桐见状, 略微有些疑惑,但雪狮没有理会,只是优雅而缓慢地踏入雨中,来到花园里。
它低下头,咬下最漂亮的那枝铃兰,小心翼翼地衔在口中。
像是只凶猛的野兽,收起了利爪与獠牙,生疏地、珍而重之地试图碰触这片柔软。
并将它捧回来。
唯恐稍一用力,这枝铃兰,就会支离破碎。
雪狮走回别墅,趾高气扬得如同它的主人,傲慢地将铃兰,放到了沈桐的手上。
沈桐一怔。
雪狮因为淋过雨,毛发湿透了,但依旧是只威风凛凛的大猫。
而它交给自己的铃兰花,沾着雨水,花瓣湿润,丝绒一样的质感,洁白而柔软。
“是送给我的吗”
好端端的铃兰,被这只大猫咬下来,沈桐本该教训它几句的,但看着不停甩尾巴的雪狮,他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啦。”
沈桐替雪狮拍掉身上的雨珠,也许是送花的行为太可爱,他忍不住低下头,亲了这只大猫一下。
“很漂亮,我很喜欢。”
他眉眼轻弯。
凯撒“”
这位在楼上观看的君主,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了。
就算这只雪狮,是受他精神力所操控,凯撒的心情也不是那么愉快了。
青年竟然亲了它一下。
因为那枝铃兰。
那枝他想送给青年的铃兰。
凯撒伸出一只手,颜色苍白、骨节明晰,只要他用力合拢,这只雪狮就会在这个精神世界里烟消云散。
事实上,他也的确很想这样做。
但沈桐在这时开了口“喵喵,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个忙”
他的手,只好放开了。
沈桐说“我上回告诉过你,其实我是一棵草。今天一个盗团把我偷走了,他们把我带到了尤拉星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你可以帮忙,联系一下珀斯宫殿吗告诉他们猫薄荷在尤拉星,还有,我很好。”
“管家和娜塔莎,一定很担心我。”
只有管家和娜塔莎
他呢
凯撒面无表情地眯起眼。
他的目光危险,反应在雪狮身上,便是相同的不悦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雪狮的情绪变化,沈桐想了想,以为这只大猫是在不满自己的隐瞒,“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之前不太好意思。”
沈桐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对你说了那么多我室友的不好,可他其实就是那位暴君陛下总是失控,喜怒不定,我怕你会多想,以为我也会不喜欢你。”
也
凯撒掀起眼帘,眼尾瞥向青年。
很显然,这番解释,完全没能起到它应有的作用。
总是失控、喜怒不定的暴君陛下,目光幽深地望向青年。
他微嘲似的,轻啧一声。
做暴君,看来也不是那么好。
沈桐好像听见什么声音,当即抬起了头。
楼上空空如也。
应该是幻听吧
这个精神世界,只有他和大猫才对。
沈桐没放在心上。
没多久,他离开了精神世界。
这时,苏西也已经得知了全境封锁的消息。
不止她们尤拉星,所有星系、星球,都无法正常进出,正在逐一进行排查。这意味着,苏西无法按照原计划尽早开启拍卖,好将这盆她们从首都星偷来,无异于虎口拔毛的猫薄荷转手给别人。
首都星那边的人,也迟早会找到这里。
苏西心里的警报疯狂作响。
工作人员,她的秘书,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惊慌无比地问“苏姐,怎么办”
苏西没说话,皱眉望向猫薄荷。
沈桐也在看她。
沉默。
过了许久,苏西抽出一根烟,哑声道“让我想想。”
实际上,该怎么做,苏西心里很清楚。
想办法销毁猫薄荷。
追查猫薄荷下落的人,迟早会查到尤拉星,除非在此之前销毁一切证据,否则不论是她,拍卖所,还是拍卖所里的所有人,绝对都逃不了。
苏西把烟点燃,咬进嘴里,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缭绕。
她说“销毁吧。”
销毁证据,确实是唯一可以搏一搏的机会了。
道理秘书都懂,但一想到将被销毁的对象是猫薄荷,她便有些犹豫了。
秘书很爱看关于猫薄荷的直播。
在第一次收看它的直播之前,秘书还不能理解什么是刻在基因里的喜欢。
直到她被安利进入了直播间。
这株小植物,看似平凡无奇,颜色翠绿,幼嫩又柔软,可仿若具有巨大的吸引力。
它的味道,香甜到令人无法抗拒,可以带来无与伦比的快乐。
除此之外,它本身的可爱,也足以让人整颗心都为之软成一滩水。
会一点一点打瞌睡,会轻轻缠上手指,还会随着音乐轻轻摇晃。
可爱到了极点。
也珍贵到可以被称作是整个星际的瑰宝
她们真的要销毁它吗
“苏姐,不然先别这么急”秘书犹豫道,“销毁是个办法,但是就算销毁了,也不一定能保证我们不会被发现,而且偷取猫薄荷和销毁猫薄荷比起来,销毁了它,首都星那边,应该会更生气吧”
苏西捏着烟,没应声。
秘书频频望向猫薄荷,既紧张,又担忧。
她真的不忍心销毁猫薄荷。
光是这样想一想,秘书就觉得心里很难受,她应该为猫薄荷做点什么,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被销毁。
何况她自己也是猫科动物,她很清楚对于每一只猫科动物来说,猫薄荷象征着什么。
很重要,非常的重要,重要到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会感到高兴。
但现在,她们也许要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而销毁猫薄荷。
秘书心里很矛盾。
她不想,真的不想。
秘书有些欲言又止,苏西也说“我再想想。”
但苏西和她的秘书不一样,她并非是出于舍不得的缘故。
苏西只是试图做出一项最佳决定。
毕竟,这牵扯到了拍卖所里许多员工的性命。
对于猫薄荷,苏西没什么感觉,但她对自己的员工,多多少少都是有几分责任的。
而她们之间的交谈,也让沈桐感到了威胁。
他得变成人。
这个念头从圆圆拼命保护沈桐,但是程序却遭到星盗中止,沈桐头一回生出来,此刻又在他的心里越发的清晰。
做棵草,也许会拥有许多关怀与爱护,但沈桐不想一味被爱。
他也想回应。
向管家、娜塔莎,科学院那些可爱的猫咪,照顾过他的实习生,还有精神世界里的大猫。
他收获了太多的善意与爱护,但所能给予的回应,很悠闲。
变成人了,可以亲口说谢谢。
遇见危险,他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束手待毙。
沈桐尝试着让自己生长。
他其实不太清楚怎么样才可以让自己变成人,但按照黛西的意思,他快要变成人,似乎与浇了太多营养剂有关,而营养剂的用途是促进他的生长,也许变成人,和生长有些关系
沈桐便照做了。
生长。
枝叶抽条,叶苞舒展。
深埋于土壤之下的根系,也在缓缓发生变化。
到达某一个临界点时,疼痛猝不及防地向沈桐袭来。
这种痛感,无法形容。来自于精神,并非躯壳,它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深入骨髓,仿若钻心切骨,痛得沈桐几乎喘不上气,连同他的枝叶,都在跟着颤动。
一下又一下。
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点动静不算大,归功于猫科动物敏锐的听觉,苏西与她的秘书,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
玻璃罩内,植物似乎正在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痛楚,枝叶晃动得频繁,也蔫巴巴地低垂了几分。
从本体形态变化为人形,对于这个过程,猫科动物的叫法是
生长期。
生长期对于每一只猫科动物来说,很可怕,它并不是一个愉快的阶段,也是所有猫科动物年少时的噩梦,因为它算是两个形态之间的过渡,处于这个阶段,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而沈桐又不是自然而然地抵达了这个阶段。
按照他的长势,本该还需要再过将近半个月,他才会到达生长期,但沈桐因为有些急迫,不得不控制自己,努力生长。
相当于揠苗助长。
这将导致他的生长期,只会来得更加艰难,痛感也要远远超出正常值。
秘书不可置信道“小薄荷它这是”
“生长期。”
苏西淡淡地说。
秘书紧盯着沈桐,明显有点慌了神,“我到现在,做的噩梦都和我的生长期脱不开关系,真的好疼,疼得我都不想做人了,觉得做猫也挺好。”
生长期因为太过疼痛,其实也有许多失败的案例。
一旦失败,撑不过去,那么从此以后,只能以本体的形态生存下去。
不过这已经是最轻的结果了。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本体还未发育到可以进入生长期的阶段,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提前进入生长期,这样一来,除了痛感加倍以外,如果失败,连意识都会消散。
小薄荷明明还是幼苗形态
它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入生长期的
秘书一想到这里,心都提了起来。
何况生长是一方面,此时此刻,她的老板还在思索是否要销毁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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