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第二天穿了件高领毛衣来学校。
昨天下过雨,但今天出奇的是个好天, 阴云一扫, 又升温起来。
天冷穿短袖,天热穿毛衣。卫和平一脸难以言喻地问“江淮, 你穿毛衣来上学不热吗”
江淮没回答他。
薄渐支着头,目光掠过前桌遮得严严实实的后颈。前桌今天还没有来和他说过话。
但寻常情况下,前桌一般也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他手指轻轻扯了扯前桌的毛衣后襟。
前桌向薄渐前桌沿儿靠了靠,头也没回。意思是“有屁快放”。
薄渐摊平修长的手掌,弯起一点笑“吃糖么”
“不吃。”
“巧克力。”
“不喜欢。”
薄渐勾着唇角说“对你的后桌友善一点。当个团结同学的好同学。”
江淮皱起眉头,向后瞥了他一眼“你是小学生吗”
“嗯。二年二班。”
“”
江淮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看了会儿薄渐手里的小巧的糖, 十分嫌弃地用食指和拇指捏过来。
他扭回头, 撕掉两层糖纸, 把巧克力丢进嘴里。
江淮嚼泡泡糖似的用力一嚼。
一股浓郁的、甜得人发昏的裹心儿焦糖糖浆迸出来。
江淮一僵。他脸色不太好地扭过头。
薄渐“甜么”
江淮站起来, 转头就出了教室。
等江淮回来,水珠从下巴颏儿湿答答地滴下来。他去洗了个脸,如果薄渐没猜错, 还去漱了个口。薄渐怔了下。
江淮没什么表情地从薄渐身边走过去“操你妈。”
江淮不喜欢自己的信息素。
和他从医院拿到自己是oga的检测单一样厌恶。
江淮至今记得初一校体检前一天,他去医院提前做了血样分化检测,拿到一张oga的分化检测单的那种,从胃里泛起来的恶心感。
他不厌恶oga。
他只是厌恶自己是oga。
或者说害怕自己保护不了别人。
甜的,像是焦糖的信息素。也不喜欢。
到中午放学, 昨天下雨浸湿了篮球场场地胶皮的雨渍都被晒干了, 骄阳如火, 一运动起来,不消多久就汗流浃背。
下周篮球淘汰赛是二班和十三班打,今天周五,体育委员赵天青组织了班里的散装篮球队队员来练篮球。十三班不算强班,除了一个校篮球队队员没别人能打,也就是级部中流水准但问题是二班也半斤八两。
二班篮球赛一共报名了七个人,五个人上场,两个替补。
三个aha,四个beta。赵天青也是beta。
二班篮球小队,赵天青是小队长,许文杨是副小队长。
中午放学来练篮球的不止高二二班一个班,四个篮球场都已经有人占了。
在校队,赵天青一般打得分后卫的位置。但现在控球后卫、得分后卫、小前锋、大前锋、中锋都是他,他向三分线跑,一面吼“刘畅把球传给我”
刘畅要把球丢出手,但踩到鞋带被绊了一下,篮球差着赵天青三四米远直接出了场。
赵天青“”
球滚出球场线。
一个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的男孩子三指托着球过来,手一扬,篮球滑过一个长弧线,赵天青稳稳接住。
其他几个人停下来,看过去。
赵天青愣了下“江淮” 他看着江淮走过来,没忍住往后怂了一步,“你,你有事吗”
江淮眯起眼“球队缺人吗”
赵天青还没说话,刘畅冷笑了声“眼瞎还是不会数数”
江淮这才看见刘畅也在里面。向刘畅瞥了一眼“你算人”
刘畅“你他妈再说一遍”
江淮“啧”了声,没搭理刘畅,耷拉着眼皮说“打比赛这事吧,我觉得应该优先考虑队员的水平。”
他从赵天青手里旋过篮球,踩在三分线上,手腕一勾“太菜的就踢出去换人吧。”
篮球撞在篮筐边,晃了几下,穿筐而下。
球应声落地。江淮说“比如刘畅。”
刘畅原本看见江淮脸色就差,现在更差,只差揪着江淮衣领但带着那么点仗着人多不会挨打的色厉内荏的意思“你说谁菜江淮你装什么呢”
“说你菜。”江淮说。
“你有种再说一遍”
“菜。”江淮说。
“你,”刘畅憋得脸通红,口不择言,开始人身攻击,“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你爹。”
“你再说一遍”
江淮抬眼皮,不太耐烦“每句话都给你说两遍,你耳聋”
赵天青没有憋住,捂住嘴“哼哧”笑出声。
刘畅涨红到脖子根。许文杨眼皮一跳,刘畅再叭叭叭下去,怕是要挨江淮毒打。他不敢挡在刘畅前面,只能按住了刘畅胳膊“别别,别吵架,有话好好说。”
江淮“啧”了声,折身去捡了篮球。他把篮球又抛回给赵天青“我不打架,我是来报名参加篮球赛的。不是没有截止时间么”
他懒洋洋地说“比赛这种事,赢才是关键。谁打得好谁上。”
江淮稍一停顿“公平竞争,一对一,谁先上篮板谁赢怎么样”
“那你想顶谁”赵天青问。
江淮向脸色跟吃了屎似的刘畅扬了扬下巴“最菜的那个。”
陈逢泽和薄渐刚刚下了学礼楼。
“薄渐,上周那个oga投票你怎么想的投江淮”陈逢泽问。
薄渐神情散漫“随便投的。”
“你随便投一投,你用大号投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你”陈逢泽突然想起来,好久之前薄主席和他提过的“更高更快更强”的择偶标准,一悚,“我操等等,薄渐,你不会真喜欢aha吧”
这个“真”字用得很微妙。
这几天陈逢泽在校园网上追完了恶魔aha的小娇妻冷清主席带球跑。
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和主席跨越了性别相同的鸿沟,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永动机般的强盛精力,成功地让主席两年抱仨,主席带着三个天才宝贝,最终和那个恶魔aha成功he。
未完待续。
薄渐唇角微勾“可能吧。”
陈逢泽“”
陈逢泽只觉当头一个炸雷“我操你说什么”
薄渐没回。他在栅栏边顿了顿脚。
陈逢泽下意识地沿薄渐视线望过去最靠近栅栏的篮球场场中,江淮运球过人,防江淮的那个男同学慢了八拍,江淮起跳上篮,男同学才后知后觉跳起来截球。
可别说他反应慢了,就算是反应不慢,他的弹跳高度和江淮也不在一个水平线。
球精准入筐。
完全吊打。
上篮板全过程不到两分钟。
球滚远了。江淮没去捡。
“菜。”他对刘畅比了个拇指朝下的手势。
刘畅脸色极其难看。
陈逢泽见鬼似的,看看江淮,又看看在看江淮的薄渐“靠,薄渐,”他死命把声音往低里压,“你和江淮”
薄渐收回视线,神色倒没多少变化“我说的是可能,没说一定。”
“那你和江淮是什么关系”陈逢泽问。
薄渐垂下眼。舌尖好像还残存着发热的血滴。混着淡淡的,无法再被压抑住,出于本能而释放的滚烫到几乎融化,甜蜜的焦糖气味。
“前后桌关系。”薄渐回答。
陈逢泽“”
江淮身体素质好,在赵天青预料之中毕竟经常打架的没有身体素质差的,但江淮反应力和弹跳力这么好,还是让赵天青有点惊讶。
他就是篮球体育生,刘畅打得是极其一般,但毕竟是个aha,身体基础条件都不差。是江淮条件比刘畅强太多,才会上个篮板能这么吊打。
赵天青犹豫了下,小声问江淮“你经常打篮球吗”
“没。”江淮把球抛给他,“只是经常锻炼身体。”
“哦。”赵天青接住球,挠了挠头,“你弹跳力挺好,不比校队那些人差。”
江淮“嗯”了声。
许文杨把刘畅拉到半场外。他余光瞥了眼距离江淮听不见他俩说话。许文杨给刘畅搭了个梯子下来“要不我退出吧,你打得比我好,反正我也是进来充数的。”
刘畅心神领会地沿杆子下来,冷哼道“不用了,谁他妈乐意跟江淮那个傻逼在一块训练”他从地上捡起水瓶,孤独地走了,“我去吃饭了”
薄渐下午到校到得很早。
他直接去了学礼楼活动室。活动室平常会上锁,学生会主席,风纪委委员长,宣传部、体育部等各个部长手里都有钥匙。
薄渐重又翻出那张上个学期的江淮的处分书。
“如有再犯,开除学籍。”
江淮再有一次记过行为,就开除学籍。
但薄渐从学生会了解到的情况是高一下学期期末,江淮打了宋俊以后,因为一旦牵扯到aha和oga,问题就变得相当敏感,学校准备下的第一个处分通知是直接开除学籍。
但江淮走了后门。
更准确地说,不是江淮的家长,来的是倪黎的家长。
后来又因为没有人在场能证明江淮对宋俊有标记的企图,只有走廊摄像头拍下来的那一段江淮踹没穿裤子的宋俊的视频,这件事就被降格成了“殴打同学”,记大过处理。
薄渐把处分书放在桌上,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向活动室的打印机系统导入了一份允许查监控的准可申请。
打印机嗡嗡响起来,缓慢地向外印刷。
薄渐曲着食指不疾不徐地敲着桌面。
他并不觉得是因为倪黎喜欢江淮喜欢到能求家长花大代价去把江淮的处分降下来。
就算喜欢,也做不到这种事。
江淮又不喜欢她。
即使喜欢,也不合适。
只能说是倪黎,江淮甚至宋俊都瞒了件事下来。
处分书上的时间是6月18号。
江淮把宋俊扒了裤子踹到走廊上是6月11号。
薄渐把电脑放回书包,起身从打印机中抽出了准可申请。他取出一只笔,在右下角勾出一个潦草的签名。
薄渐折起处分书和准可申请,出了一楼活动室。
校监控室。
门半掩着,薄渐立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
值班老师扭头“薄渐”
薄渐进了监控室,礼貌地笑了下“老师,我来查监控。”
值班老师当然认识学生会主席。这位同学上周就和他提过等这周主任的准可申请批下来,就来查监控。
“带申请条了么”老师问。
薄渐面色不改地递过去一张纸。
老师扫了眼,把准可申请夹进了文件夹“查哪天的”
学校规定,监控记录保存四个月。
薄渐微信上有很多条消息,其中有几条宣传部部长发回来的。
宋俊我和他不是太熟。
就是oga群里认识的。一起吃过几次饭,他还和我借过活动室钥匙。
哪天借的e,你让我查查消息记录,远古消息了。
6月4号。
那天我有印象,把钥匙借给他,结果等他还回来,活动室锁就坏了。宋俊还死不承认是他弄坏的。
薄渐微一笑,说“6月4号,学礼楼一楼活动室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
学校活动室的监控上学期是坏的。
值班老师一愣“6月”
快十月份了,这个日期几乎是监控记录覆盖的最后几天了。
好半天后。值班老师皱着眉头把监控调了出来。
他起身“这是6月4号那个位置一天的监控,我去倒水,你自己加速看。”
薄渐“嗯”了一声。
监控清晰度不是太高,基本除了原本就认识,或者见过的人,根本认不出监控的谁是谁。薄渐拉了几个时间段。
直到18点薄渐手一顿,向后一分钟一分钟倒退。
18:22,放学很长时间了,学礼楼没再有人。
直到一个男生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长头发的女生。
薄渐认出前面的是宋俊,后面的是倪黎。
宋俊打开了活动室的门,倪黎也跟了进去。
18:32,江淮穿着校服外套进入监控。
监控没有声音。江淮在活动室门口顿了几秒钟。
江淮抬脚,狠狠踹在活动室门上。
活动室里面没有动静。
江淮又一脚踹上去。
活动室门开了。看不清楚,但十有八九是被江淮踹开的。江淮进去了。
到1841,宋俊猛地从门里冒头,他脸上有血,朝着教学楼大门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1843,江淮出来了。身上的校服外套没了。
1847,倪黎也出来了。穿着江淮的校服外套,拉链拉得很高,头发散乱,手里捏着一件校服衬衫只能是她自己的,模模糊糊看出来似乎几个接线的地方裂开了。
但如果她拿着自己的衬衫,那她在江淮的外套里面就没有别的衣服了。
倪黎关了几次活动室的门,都没关上,面对着墙失力般的蹲了下去。
薄渐关闭了监控,接上数据线,把这段拷进了手机。
值班老师接水回来“查完了”
“嗯。”薄渐笑了下,“查完了。”
他兜里手机震了下。但薄渐没理会,说“老师我先走了。”
等出门,薄渐划开手机。
是陈逢泽的消息“卧槽,主席,你前桌又在学校打架了,这回他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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