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眯着眼, 目光带刺儿地看着薄渐“我怎么了”
薄渐没回答, 只是低眼望着他。
江淮对上薄渐的眼, 不耐烦地别过头去,推开了薄渐“别挡路,我还得去德育主任办公室。”
薄渐又捉住了江淮手腕。
江淮要抽,薄渐这次没让他抽出来。江淮像被烫着了似的, 露出一丝恼怒“你他妈有病你扯住我干什么”
一点半多了,教室人慢慢多起来。后门外走廊上人来人往。江淮没把手扯回来,就别在了身边, 让课桌挡着。但他脸色很差“薄渐, 我不想和你打架, 你松手。”
薄渐掀唇“先保护好自己,好么”
薄渐手掌心很热, 攥着江淮手腕。他手指修长,可以把江淮手腕绰绰有余地握起来。
因为昨天的那个傻逼标记, 在这种十分错误的场合下,江淮在想他自己都觉得昏头, 不可理喻,且十分荒谬的一件事
拥抱薄渐。更紧密, 更进一步的碰到他。
简直疯了。
江淮从来没想过一个临时标记后劲这么他妈的离谱他的大脑还没有接受, 身体上却就快他妈直接把薄渐认成他的aha了。
他没有傻逼到对ao之间的事一无所知。
但江淮读过的, 了解过的, 听说过的, 都没有说临时标记后劲这么离谱。
江淮低下头, 没有情绪起伏地说“你松手。”
薄渐还是没松。
江淮嗤了声“强者不需要保护。”
“也不会疼”薄渐问。
“不会。”
“也不会害怕”
“不会。”
薄渐望着他“江淮,你说的是石头,不是强者。”
江淮终于不耐烦了。他用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扒开那只被他挡在课桌下面的手“好学生,您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两套题。别和我耗,没意义。”
薄渐松手。
江淮转身出了后门。
中午打架是在篮球场上打的,看见的人不少。所以江淮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四中的学生,二中是管不了。但校外混进来的,一律当作小混混。
就是出了这回事,托断眉那几个傻逼的福,江淮估摸后门西那面旧墙是保不住了。校内混进小混混不是小事。学校这回十有八九会把那面墙撅了重新建铁栅栏。
不过一般铁栅栏也就是挡挡普通同学,还是拦不住江淮。
江淮没着急,先去厕所洗了把脸。等林飞来找他就行了。
林飞来找他,卫和平会和他发消息。他现在不想回教室,他不想看见薄渐。
两点十分。
江淮跟在林飞身后,老林推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一进门,江淮愣了下学生会主席居然也在主任办公室。薄渐坐在主任办公室茶几边的沙发上,一支笔,一个夹着纸的文件板。
薄渐微微抬头,望向林飞,起身“老师好。”
德育主任还没有来。
林飞沉着脸关了门。他向薄渐点了下头,又背手转身看着江淮“江淮,中午到底怎么回事”
他下午一来学校,就有同事和他说,你们班江淮又闯祸了。
这个又字,真是让人一听就来气。
“中午放学,学校翻墙进了几个小混混。”江淮说。
林飞“不是二中学生”
“有个是四中的,其他的都不是学生。”
林飞问“他们进来干什么专门进来找你打架你和他们认识”
“不算认识。”江淮小幅度屈了屈右腿膝盖,表情不多,“有点过节。”
林飞静了半晌。这种外校学生跑过来找自校学生打架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学校也很难处理。
林飞问“那你动手了吗”
江淮难搞是难搞,倒是坦诚。坦诚得人头疼。“动了。”
按学校老师套路来说,江淮预计老林下句话是“在学校打架后果很严重你知道吗”,或者说“打架违反校规”这种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流程话。
但老林又沉默半晌,有点怀疑地看着江淮“四个人打你一个,你打得过”
江淮“”
“没打过。”江淮只能说。
老林“那你就是中午被四个人揍了一顿吗”
江淮“”
林飞这两个问题,每个问题都让江淮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挨人毒打的菜鸡,很没有面子。
江淮说“我跑了,也还手了。”稍一顿,他觉得有必要补充,“他们先动的手,我是正当防卫。”
体育馆。赵天青接过篮球队队友扔给他的冰可乐,感叹道“我操,江淮是真他妈的牛逼。”
队友凑过来坐下“怎么了”
“今儿中午篮球场不是有人打架吗我就在篮球场,打架的就是江淮。”赵天青说。
“江淮又打架啦”
“这事我觉得不怪江淮,”赵天青拉开可乐罐拉环,灌了口继续说,“中午我们班篮球队在那儿练球练得好好的,几个捞子过来了,穿着咱们学校校服,但没见过,都不认识。看他们那样,就是跟江淮有梁子。”
“然后呢几个人啊江淮不就打打oga吗,他打得过别人”
“你他妈是没去看”赵天青说,“去了你就不这么说了”
“喔唷,打得还很厉害吗”
“不说打架厉不厉害,”赵天青竖着根手指说,“三四米高的墙,墙面都是平的,说上去上去你行”
队友愣了下,没听明白“啊”
赵天青说“知道什么叫王者走位吗空手爬墙,那几个人,前面来碰都没碰着江淮,他妈能看着脸就不错了,还打架,跟空气打”
队友也懵了“这么牛逼飞檐走壁啊”
赵天青说“差不多了。”
队友“那这是遛猴遛了一中午不是说打架了吗”
“后来都折腾不动了,就打了会儿。”赵天青没憋住笑。
“你这说得怎么跟打球似的还能打一会儿”
赵天青“没。是真打,就是挺有意思的,两边都没讨着好,有人见血了后来老师和保安都来了,还有一大片同学看着,那群捞子我估计不是咱学校的,脱了校服就全跑了。”
队友愣了会儿“还有人见血”
“嗯。江淮用一根废装球筐拆下来的钢条把一个眉毛缺了块的男的开了瓢。”
“动没动手,谁动手了学校都有监控,你说了也没用。”林飞把江淮从头打量到脚,顿了几秒,语气不太好地问,“你受伤了没”
薄渐瞥了江淮一眼。
“被踹了几脚。”江淮说。
林飞皱眉“踹哪了受伤了吗”
江淮默了一会儿,说“后背上被踹了一下,膝盖可能磕破了。”
林飞低头“你把裤筒挽上去我看看。”
江淮慢慢蹲下去,一节一节往上挽裤筒。
没挽到膝盖,薄渐就瞥见了蹭下来的血。
老林抬手“不用挽了。”他用下巴指了指办公室门,“现在去医务室。”
江淮站起来“不等主任来吗”
“先去医务室处理好你自己。”林飞眉毛越皱越紧,好像看江淮不顺眼,“等你处理好你自己再说其他的事。”
“哦。”
林飞扭头看薄渐“薄渐,主任找你来有事”
薄渐语气有礼“如果有同学打架,学生会代表记录情况。我是来准备记录江淮的记过情况的。”
林飞哼了声,声音不大“事儿还没弄明白呢,你过来记处分倒是挺积极。”他转头扫了眼江淮,警告他“去医务室就去医务室,别去着去着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你回班找许文杨,让他陪你一起去。”
薄渐微地一笑“林老师,我可以陪江淮去医务室。”
江淮“不用”
林飞又扭头“行,你去就你去。你看好他,”他又警告薄渐,“要是你俩再给我旷课,我不管什么理由,停课三天回家反思,听见没”
江淮“”
薄渐礼貌地点头“好的,老师。”
医务室是一个约莫三十几的短发女老师。她看看江淮,又看看薄渐,薄渐她是认识的“你俩谁,哪儿不舒服”
江淮跟薄渐保持着小一米的距离。他多走一步和薄渐错开“我。擦伤了,来买点药。”
“哪儿擦伤了”
“膝盖。”
“凳子在那,自己坐下把裤腿挽起来。”
裤腿被挽起来。女医生倒吸了口气“哎呀,你这是怎么磕的,磕哪儿啊这么严重”
得亏这同学穿的是条深色的裤子,不然都要被血浸透了。是皮肉伤,可看上去格外可怖,血刚半干,看痕迹之前都往下淌了。
江淮没说话。女医生转身去药柜取了碘伏和棉签“你磕得这么严重,我先给你消毒一下,待会儿抹上药包扎起来。”
女医生又问“还有哪伤着了吗”
江淮“没。”
薄渐“后背。”
江淮抬头盯着薄渐。薄渐低头,神色却不为所动“你把衣服后面撩起来检查一下。”
女医生走过来“后背也受伤啦我看看。”
女医生撩开江淮毛衣后襟。江淮盯着薄渐看。
薄渐垂眼“我脸上有东西么”
江淮扯了扯嘴角“没有。”
女医生问“多久了”
“”
“我问你后背淤青多久了中午刚磕的”
“嗯。”
女医生叹了口气这哪像是磕的,这像是被电动车压了。磕到哪去能同时磕到后背和膝盖
“你脱了衣服冷敷一下后背吧,待会儿我给你抹红花油。”
江淮扭头“”
女医生“怎么了”
江淮又扭回头,没说话。
女医生猜“不好意思吗医务室有内屋,关了门别人进不来你磕的是后背,别人不帮你自己也弄不好。”
“老师,我帮他吧。会方便一些。”
少年嗓音清润而缓和,说话语调总带着家教良好的文雅。
江淮又抬头,看着薄渐“你方便个屁。”
薄渐低头看着他“我很方便。”
“滚。”
“你是我后桌,我不能不管你。”
“去你妈的。”
江淮想站起来,还没站起来,女医生抬了嗓门“别动我要给你膝盖上碘伏呢”江淮憋回小板凳,女医生皱眉说“人家也是好心帮忙,学生会主席一天多忙啊,同学你注意素质。”
江淮“”
“咔哒”。医务室内屋的门被反锁上。
江淮面无表情地站在屋里。
薄渐看向他“脱吧。”
“”
江淮想背过身其实一男的前面没什么好看的,他就是不想看见薄渐这张脸。可就是因为男的没什么好看的,他背过身又显得他特别事儿逼。
强者脱个衣服还要遮遮掩掩
他又不是薄渐。
指肚碰到毛衣下角,江淮低着眼,把毛衣掀上去,从上面脱了下来。
江淮细微的抖了下,手臂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江淮感知到薄渐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地一掠而过。
其实薄渐看过。
只是没有面对面看过。上次是江淮洗澡开错了视频通话,一分多钟就关掉了。
薄渐敛了目光,格外安分,喉结微滚“你去床上趴下。”他没有停顿地说,“我给你敷冰袋。”
“嗯。”江淮也奇异的,默契的安分下来。
床很窄。是张单人床。
薄渐望着江淮用另一边膝盖抵在床边,背对着他,慢慢向下趴。他腰身也很窄,弓下腰,背对过去尤甚。时间不长,还不到两个小时,淤青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只有一点一点的青淤,苍白的皮肤成片的泛红。
江淮把床上碍事的枕头压在下巴底下,屈起手肘。指肚捏紧了枕头边,捏得发白。
薄渐放第一个冰袋的时候,冷得江淮猛地一哆嗦,脱口而出“操,你别”
他咽下去。
薄渐动作顿住半晌,放得更轻了,声音也很轻“你忍忍。忍一下,适应了就好了。”
即使在说话,屋里也安静得过分。或者是心躁,所以觉得周遭太静,不遂心意。
薄渐的视线停在江淮后颈那个完整的咬痕上。
薄渐的触碰,看不见,便感知放大了无数倍,反馈给江淮。
薄渐在放冰袋。薄渐的手指,薄渐的手腕,薄渐的衣袖,薄渐的声音说话的声音,靠近了呼吸的声音。以及碰触到他,明明是无声的,却突然极为聒噪的声响。
冰袋是冷的,但江淮觉得自己在发烫。
他抓紧了枕头。
“疼”薄渐问。
“烦。”
“烦什么”
江淮冷声冷气地说“烦你。”
薄渐笑了声“强者也会烦”
江淮扭过头,没有表情“你可以给病患留一个安静的空间么”
薄渐弯起唇角“好的。”
红花油的刺鼻气味弥漫开。用过的冰袋被放整齐。
薄渐慢慢地问“你是继续趴着还是坐起来”
江淮恹恹地趴在床上“就这样吧。”
薄渐的手很漂亮。这不光是后天养尊处优,更本来是他从手腕到指节,手骨生得极匀称而细长。薄渐很干净,手也总是干净的。
江淮一面想他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一面在脑子里勾勒薄渐那双手。
手总他妈和信息素腺体没关系了。
薄渐指肚按在江淮腰脊“疼么”
江淮哼也没哼一声。
薄渐的拇指似不经意的沿着那条细细的脊骨一寸一寸往下“疼告诉我。”
男孩子趴在床上,腰自然地向下凹陷。向上是脊背,向下是
薄渐顿住手,又倒了点红花油出来。
他感觉得到,江淮人绷得很紧。和刚刚认识时区别不大,都浑身绷紧,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推到一边去。
但薄渐不知道,江淮现在想的不是怎么把他推到一边去,是怎么能让自己控制住对薄渐下手的冲动。
江淮一向行动力格外强,又寻求刺激,极其不要命所以这种冲动来得就格外难捱。
他一面想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一面想死了也他妈忍住,一面想他为什么要忍呢
薄渐摊平手,沿着江淮脊背轻轻抚过去。
江淮闷哼一声。
薄渐停住了“疼”
但江淮又一个字没说。
直到薄渐拧好红花油瓶,去一旁水槽洗了手。
但江淮套回毛衣,只是坐在床上没动。
薄渐听见他问“薄渐,你以前标记过别人吗”
薄渐关了水龙头,他擦拭干净手指,侧过头望着江淮的后脑勺“没有。”他说过了。
江淮没转头“那你有给别人做过临时标记的朋友吗”
“不清楚。”他轻笑道,“就是有,也没必要讨论这个话题,互相交流经验么”
他走到床边,隐晦地问“昨天的事,你现在还不舒服么”
江淮终于抬头,看着薄渐“临时标记是在标记存在期间会让aha和oga双方对彼此产生一定的吸引力对么”
薄渐垂下睫毛“嗯。”
这个“一定”因人而异。
江淮静了许久。
他盯着薄渐,掀唇问“薄渐,我现在对你有吸引力吗”
薄渐喉结滚了下。身侧的手缩紧。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淮就知道他现在已经疯了。
等标记期过去,这他妈会是他的一个心理阴影。他高中三年,中学生涯的心理阴影。可能也是薄渐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同归于尽。
这大概就是薄主席说的一带一路,共同富裕。
薄渐倏地被江淮扯住了手。
江淮看了他的手许久。薄渐没收回手,任江淮拉着他手,只是问“怎么”
话没有问出口。江淮站起来,毛衣衣领还没有收拾整齐,薄渐一低眼就看得见江淮后颈上吻痕似的咬痕。裤腿也还挽着,没有来得及放下来。
江淮就这么抱住了他。搂着他脖子,搂得很紧,字几乎是从牙关缝里磨出来的一般,又低声喃语“薄渐,你对我有吸引力。”
做着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江淮头脑倒格外清晰。
他想,抱都抱了,再亲一下也无所谓。
羽毛落地似的,江淮亲吻在薄渐靠近嘴角的脸颊“今天特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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