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创可贴

小说:标记我一下 作者:Paz
    刘畅整个人被摁在隔板门上,被扼着脖子。脑门疼, 他在流血, 喉管刺痛刘畅恍惚觉得他喉咙要断了。

    刘畅从来没这么恐惧过, 他“呜呜”说不出话, 疯了似的连挠带扒去拽江淮的手。

    其他同学终于反应过来, 许文杨头一个冲过来拉江淮的手“江淮, 你冷静松手会出事的”

    刘畅掉下泪来,被掐哭了。他也是慌了, 刘畅从来没打过架,他学习成绩还行,他妈又是老师,平常他和别人耍耍嘴皮子也没人会真和他动手。

    江淮手上, 手腕上都是刘畅连挠带掐的红痕,破了几处皮。

    一个aha, 打架除了哭就是挠人。

    江淮嗤了声,松了手下来。

    刘畅像个死沙袋, 一屁股坐在厕所隔板门底下的台阶上。他抖着手, 又摸了摸脑门上的血,他一个哆嗦“江淮, 你, 你是想杀人吗”

    江淮耷拉着眼皮,扫了刘畅一眼。他掀唇“废物。”江淮转头踢开边上的塑料桶, 谁也没管, 插兜出去了。

    薄渐回教室时, 走廊乱哄哄的,在男厕格外聚了很多人。

    没看见的扒着看见了的人肩膀“哎你们都在厕所围着干什么”

    “有人打架了”

    “打架了谁啊谁啊”

    “两个男生一个是江淮。”

    “又是江淮”

    薄渐顿脚。

    “江淮这他妈也太危险了吧三天两头打架他和谁打了”

    “好像叫刘畅,也是二班的刚刚你们没看见,被江淮打的那个男生脑袋都破了,淌了一脸血,被二班班长和别的同学一块送医务室去了。”

    “我靠,这么严重”

    “刘畅这名有点耳熟哎他不是刘毓秀儿子吗”

    薄渐推开了教室后门。

    男生穿着黑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顶上,插兜靠在后桌桌沿,脸上没什么表情。薄渐进来,男生斜挑眼,瞥了他一下。

    薄渐把折起来的试卷和草稿纸夹到书里,停在课桌边,他偏头问“卷子认真做了么”

    江淮愣了下。他看着薄渐,动了动嘴唇,声音不大“写了。”

    “那考的怎么样”薄渐又问。

    江淮皱起眉来“就那样吧。”

    薄渐“哦,下午”

    前门探头探脑进一个同学,隔壁班的“江淮在吗你们班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在。”江淮起身,踢了凳子,“知道了。”

    同学喊话完就迅速溜了。

    江淮往外走“我去找林飞。”

    薄渐轻轻叹了口气“我和你一起。”

    “不用。”

    “我和你一起去会好一点。”

    江淮扭头,硬梆梆地问“你知道我打架了”

    “嗯。”

    “哦。”江淮往外走了一步,又停下“你不用跟着我,你帮不上忙。”

    薄渐沉吟了片刻“没有。如果你一个人去,你就不用考试了。”

    江淮“”

    “我和你一起去,我应该可以劝林老师让你先把卷子都做完,然后再找你算账。”薄渐说。

    “”

    江淮“日你妈,我谢谢你”

    薄主席矜持道“同学友爱,不用客气。”

    江淮想把薄主席一起送进医务室。但听见“同学友爱”几个字,他突然不太舒服,说不上什么不舒服,就是听着刺耳。

    友爱你妈。

    江淮什么也没说,别过头,掩饰性地拉了拉拉链。

    薄渐视线落过来“你手怎么回事”

    薄渐一说,江淮顺着瞥了眼自己的手。刘畅扒他手,把自己脑门上的血糊了江淮一手,江淮出了厕所,就去洗了两遍手。

    现在手上血是没了,只有被掐的红痕和被洗得卷皮,发红,又渗血的挠痕。

    江淮把手揣回衣兜“被刘畅挠的。”他轻蔑地“啧”了声“一个aha打架还他妈挠人,真给他妈长脸。”

    薄渐只问“去医务室么”

    江淮古怪地看了眼主席“我去医务室看望刘畅”

    “不是”薄渐有点头疼,“你手破了,去处理一下。”

    “屁大点事,不用。”

    “那你贴个创可贴,我教室有。”

    “不用。”

    薄渐蹙起眉,加重了语气“江淮”

    江淮斜瞥他“叫你”他停了停。他下意识地想问“叫你爸爸干什么”,但他反应过来这不是老秦,也不是卫和平,这是薄渐。

    但停下的半秒,他脑子里倏的蹦出来“男朋友”仨字。

    于是江淮彻底停了。

    半晌,不太自然的“叫我干什么”

    眼见都快到林飞办公室了,薄渐叹了口气,轻声说“等回教室,过来找我贴创可贴。”薄渐曲了曲手指,他想牵江淮的手。但他没再多动。

    薄渐手搭上办公室门把手。在门外大声点说话,办公室都听得到,所以薄渐声音落得很轻,搔得人耳蜗发痒“江淮,别把自己不当回事。”

    江淮低了低头,衣兜里的手捏得咔吧响了两声。

    许文杨在老林边上站着。

    老林坐在大转椅上,看了眼进门的江淮,重重叹下一口气“把门关上。”刘毓秀还没来,刘畅可能还在医务室。

    江淮走过来,林飞没理他,只多看了眼薄渐,转头问许文杨“刘畅怎么样了”

    许文杨“还在医务室包扎。”

    “伤着脑袋了是吗”林飞问。

    “额头破了,流血了。”许文杨照实话说,“刘畅原本想去医院,但医务室老师说不是很严重没到医院缝针的程度。”

    许文杨一字不落地如实转述“老师说等包扎好了,不影响刘畅下午继续考试。”

    江淮别开头,笑了声。

    林飞眼一瞪“你还有脸笑离上次你打架才过去多久,你就不能安分点”

    江淮敛声。

    “你是不把事当事,还是你觉得把人同学给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林飞站起来,瞪着江淮,“江淮,你知不知道你打架是什么处分”

    “知道。”

    “知道你还管不住自己的手”

    江淮懒散道“刘畅管不住嘴,我也没必要为他管手。”

    林飞一听,头疼起来。这不用问,猜都猜得出来是刘畅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还往江淮跟前凑,把江淮惹恼了挨了人顿毒打。

    刚开学这种事就发生过一遭了,到期中,又重演一回。刘畅不挨打不长记性

    林飞问“那刘畅说什么了”

    江淮没说话,瞥了眼薄渐。

    “他说什么了”林飞又问一遍。

    江淮皱眉。

    林飞现在一看见江淮这副不吭声,油盐不进的样儿就头疼。他把茶杯扔在桌子上,“哐”一声“江淮我让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林飞越说越来气“不管刘畅说了什么,你找我来解决不行别人说你你就打他全学校说你的人还少了你还要把全校的人都打一遍你这脾气属疯狗的,见谁咬谁”

    江淮冷笑“他恶心到我脸上来了,我还不能打他”

    林飞“那你倒是说,他怎么恶心你了”

    江淮舔了舔牙,拿眼梢扫了眼薄渐。

    许文杨犹豫了下,主动说“刘畅确实是先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当时男厕所的人很多,所以很多同学都”

    江淮打断了许文杨“刘畅说,”他稍停了停,“我搞完oga,又去搞aha,问我恶不恶心。”

    林飞愣了下。

    江淮挑了挑唇角,笑意很冷“刘畅问我和aha上床是什么滋味,问我是我操别人,还是别的aha操我他想知道爽不爽,那我解答同学的疑问,让他知道有多爽,不应该吗”

    林飞愣住了,一时没话说。

    薄渐扭头,低眼望着江淮。

    江淮没动,装没感觉。

    林飞默了大半天,终于开口“那这件事,就等刘畅从医务室回来再”

    “砰”,门气势汹汹地被扭开了。

    高跟鞋磕在瓷砖地上的咯噔声,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女人,穿着黑职业套裙,细腿伶仃,脸颊枯瘦,一张薄而长的嘴巴“林老师在吗”

    老林突然闭嘴。

    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进来。她谁也没看,把一张医务室开的证明扔在林飞办公桌上“刘畅被你们班的学生给打了,我是老师,但也是刘畅母亲林老师,你让打人的流氓给个说法”

    刘毓秀一把细嗓子,又尖又利,咄咄逼人。

    医务室证明都拿过来了,刘毓秀肯定见过刘畅了,但还从头到尾没提过“江淮”俩字,好像“江淮”这个名儿在她这就是一坨垃圾,不值一提。

    她没教过江淮,也从来不认识江淮。

    江淮眼皮都没抬,没看刘毓秀一眼。

    林飞说“这件事,刘畅和江淮两个人都有错,所以先等刘畅”

    老林话没说完,刘毓秀就尖着嗓子打断“我儿子哪有错刘畅是被打了,他连还手都没还手,被人打得一头血林老师,现在挨打的也有错了”

    江淮皱了皱眉,把脸偏一边去了。

    操了,没带耳机出来。他听刘毓秀说话就头疼。

    “不是,刘老师,目前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刘畅先招惹的江淮,”林飞解释,“刘畅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然后”

    “林老师,打人的你不骂,你倒先指责起被打的来了是吗你是觉得我儿子挨打活该是吗”刘毓秀又打断他,一张嘴机关枪似的,“我儿子什么性子我不清楚我不比别人了解他会主动去惹事他会主动去找人打架刘畅从小到大就没和人红过脸,哦,到你们班上,去找人打架了林老师你就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理也得适度,刘畅什么样,江淮什么德性,你当班主任的不清楚”

    老林头顶冒汗“不是,你先”

    刘毓秀声音直接把林飞声音盖过去了。她越说越厌恶,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指着江淮,厉声道“我也是当了江淮一年班主任的人,林老师你要是还不清楚,那我总该清楚了吧江淮这种浑事是还干的少了吗上回把混混招惹到学校来打架过了有一个月当初学校没开除他,就是留了个祸害别说把同班同学打破头了,就是强奸oga这种事”

    “嘭”

    一个玻璃杯直直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玻璃碴子几乎溅到刘毓秀高跟鞋上。

    刘毓秀吓了一跳,闭嘴往后退“你干什么”

    林飞也吓一跳“哎哟”

    薄渐收回手,礼貌地微一笑“抱歉,但请您先安静一下。”

    江淮扭头盯着薄渐,眉心起了道褶儿。

    刘毓秀心有余悸,她当然认识薄渐,上回月考还是年级第一,从高一入学就没变过。她抬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摔杯子”

    她指着地板“把碎碴子都扫出去干什么呢你”

    薄渐没动,他慢条斯理道“刘老师,如果您是作为家长身份来找林老师和江淮要说法的话,需要等学校来联系您,而不是您主动找上门。给您说法的也是校德育处,不是江淮本人。”

    刘毓秀愣了下,但她接着反诘“薄渐,这件事和你有关系”

    “没关系。”

    “没关系那你”

    “刘毓秀老师,您太吵了。”

    刘毓秀没想到薄渐居然会和她这么说话,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她扭头,“林老师,这就是你们班的学生”

    江淮错,刘毓秀诘责林飞,薄渐说话,刘毓秀诘责林飞。林飞脑门冒汗,想说什么,但薄渐轻缓地问“您不觉得您现在在破坏学校秩序吗在办公室大吵大闹,您和江淮有区别么”

    “你,你这是什么歪理”要是说这话的是江淮,刘毓秀现在早给江淮两个嘴巴子了但说这话的是薄渐。有的学生,老师就是惹不起。

    像二中,都是凭成绩进的,大多数都家境还行但不夸张,这种状况不多见。

    但不是没有。

    这种学生犯了事,老师就是得闭嘴,批评要从轻,能视而不见就视而不见的情况。

    薄渐高一一年没翻过车,不光是因为能装,他上课看课外书,做别科作业,学校有个什么活动就翘课,老师也不是眼瞎,也不是傻子,但就是都没罚过他。

    除了林飞。林飞一向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原则,让这位优秀学生写了好几份检讨。

    刘毓秀憋半天,憋出一句“我哪儿大吵大闹了你胡说这种话,你还把我当老师吗”

    “如果您觉得我是冲撞老师,”薄渐微笑道,“您可以把我的行为往上报,让学校处分我。”

    江淮没明白怎么个情况,只心想操,薄主席这话说的,有点嚣张了。

    这不就是明着问,你他妈能拿我怎么样吗

    牛逼。好学生有特权

    刘毓秀居然哑火了刘毓秀闭嘴,这在江淮眼里,堪比早上太阳从西边起。

    林飞被刘毓秀打断了好几回,又被薄渐打断了一回,他背着手,神情严肃“刘老师,你先回办公室,这件事的处分我会上报德育处处理,你别心急,心急也没有用。”

    刘毓秀恨恨地剐了一眼江淮,江淮懒洋洋地杵着,头也没抬。

    “那这件事就交给德育处下处分了,犯了错的,谁也包庇不了”刘毓秀冷哼了声,“林老师,我先走了。”

    老林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坐回大转椅。他转过头,看了眼江淮,又看了眼薄渐,最后看了眼许文杨许文杨从头到尾没吭声,不说话就不会引火上身。刘毓秀一走,他很自觉的去拿扫帚把碎杯子扫了。

    “江淮,你准备怎么办”林飞问。

    江淮没说话。

    林飞又问“觉得被开除也没关系”

    江淮“听天由命吧。”

    “”林飞没忍住“你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听天由命”

    江淮静了几秒“我命由我不由天。”

    薄渐瞥江淮。

    林飞是又生气又想笑,还想踹江淮一脚,他背着手,瞪江淮瞪了半天。

    薄渐轻声开口“老师,先让江淮回教室复习吧。”

    江淮扭头“”

    薄渐“下午还要考试无论结果怎么样,先让江淮考完试。”

    “我操,不用”

    薄渐毫无诚意地叹气“他为了这周的考试,复习了一个周末。”

    林飞挑眉“是吗”

    “我辅导的他。”薄渐说。

    江淮脸色极差。

    “你还辅导江淮了”林飞惊奇地看了看江淮,颇有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意思。他稍稍想了想“那你们就先回去复习吧这两天模拟考,也快期中考了,级部老师都是考试当大头,我估计是耽误不了你们考试”老林拍拍江淮肩膀,“好好考”

    江淮“”

    回教室路上,江淮一路没和薄渐说话。他在前,薄渐和他隔了两个身位,不紧不慢地跟着江淮。

    江淮进了后门,还有十来分钟中午放学。班里乱糟糟的,但不是在前后交头接耳,不是在问同学题,就是在背公式背单词。下午还有数学物理两门要考。

    江淮回了座位,随便从桌肚抽了本书出来。他一回来,前面有几个同学抻头往后瞟他,再转回去,又抻过来新的几个。

    江淮没什么反应,把数学练习本翻开。他瞥了眼手上的红道道。

    背后衣服被扯了扯。

    江淮扭头。

    薄渐轻声说“贴创可贴。”

    江淮有种怪怪的感觉,耳朵发热。他生硬地伸出手,生硬地说“给我谢谢。”

    薄渐唇角微勾“你转过来,我给你贴。”

    江淮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什么,说了句“教室人多”。

    薄渐看了他一会儿,江淮有点慌,耳朵越来越热。

    “就装作我在给你讲题,”薄渐轻笑道,“你不用害羞。”

    江淮“”

    他想说“我没害羞”,但说这种话又好像是在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不说又好像是承认。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江淮绷紧下巴颏儿,面无表情地转身过来,好像无事发生过。

    “伸手。”

    江淮伸手。

    薄渐动作很轻地把江淮的袖子往上挽了挽江淮手腕很白,掐痕就显得格外明显。指肚摩挲过去,薄渐问“疼么”

    “不疼。”

    薄渐托着江淮的手腕向自己拉了拉,低眼问“那要我给你吹吹么”

    “”

    江淮冷硬道“不用。你到底贴不贴”

    “贴,你别着急。”

    薄渐想亲亲江淮的手,把江淮刮破的手指含进去。他撕开创可贴,轻轻地在江淮手指上围了个圈。

    江淮垂眸看着薄渐。薄渐神情难得的认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手,碎发垂在额前,浅色的眸子像是流动的松脂,让人会误以为他很温柔。

    江淮突然觉得手指也发热,别过了视线。

    赵天青考完语文,去体育馆放纵自我,快放学了,拎着瓶可乐回了教室。

    他推开后门,第一眼看见了主席捧着江淮的手,离得特别近,好像要亲上去至少赵天青是这么想的。

    江淮猛的扭头。

    赵天青“打扰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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