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对镇武侯的槽点太多, 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
首先第一点, 侯爷, 您每年冬天都要上京, 好歹也是一地诸侯,能不能在路上修几个补给点, 在冬天来临前把粮草先运过来第二点, 您老都知道要掉马车, 年年掉马车的路段,拿您掉下去的那些人和物资的财力够来回修好几趟栅栏和栈道的了。
这损失的一百零六个人, 一大半是失踪和冻死或病死在路上的,但凡有个窝棚和木头栅栏围起来的补给点, 损失伤亡都不会有这么重。
裴三郎略作思量, 问“父亲,我们是可以在卧牛山随意挖掘开凿的吧”
镇武侯的眉头一动,心想“我儿是不是又有什么良策了”他点头,“嗯”了声,当即很详细地回答了裴三郎的问题。
在卧牛山以北,是朝城地界, 在卧牛山以南是鲁城, 为鲁公镇守的地界。卧牛山上全是野兽, 没有人烟, 则无人镇守管辖。他告诉裴三郎, 卧牛山上冬天多猛兽, 夏天多毒蛇, 每年都咬死不少人,除了往来豪商的商队和进贡的队伍,没有人愿意往卧牛山去。除非是为了狩猎进贡的皮毛,不然,他们都不会进山。
裴三郎需要再次确定,问“也就是说,我们想占下卧牛山,是想占就可以的了。”
镇武侯语重心长地说“多毒蛇猛兽,又不出产粮食,要来无用。”
裴三郎说“如果当真没用,父亲不会每年都派人进山为天子狩猎,也不会进京路上都死这么多人。”
镇武侯被噎了下,顿了片刻,问“我儿可是有什么良策”
裴三郎问起镇武侯这些年进京因马车坠毁造成的损失,问“折算成铜钱是多少”
镇武侯下意识地掰着手指头想算,发现数额太大,算不过来。算马车的话,他都有数,算铜钱他把折损的马车数量和货物报给裴三郎。
裴三郎做了这么几个月的买卖,对物价也算是基本了解,镇武侯报完,他就把数额算出来了。他算完后,自己都心痛了。
不说旁的,二十年里,掉下去的马都有七十多匹了,足够建一座小型牧场的了。至于死在路上的人,有一年最惨,遇到暴风雪,一千多人的队伍抵达京城时只剩下二百来人。前前后后二十年里,为了运贡品,好几千人丢在了山里。那可都是镇武侯的亲兵,精兵良将。至于什么毛皮绢布那都是身外之物了,不过裴三郎仍旧按照现在的价格给镇武侯算成了铜钱。
镇武侯每年都损失惨重,但是年年都这样,已经习惯了,都把那损失算在了每年的损耗里,之后分摊到给他每年送贺仪的士族豪商头上。有人买单,也就在可接受的范围里。如今让裴三郎这么一算账,差点心梗吐血。
跑市场销售,帮客户算账那是最基本的基础活计,账算出来了,工程项目该不该上,就都有数了。
裴三郎翻出块当手帕用的绢布,铺开,又摸出块他捡来当炭笔用的木炭块,在绢布上描画草图,把损失严重路段画出来,重点标注。“在我们沿途休息的地方修建好路上的补给点,在夏修时节囤积好木柴,等到秋收之后、下雪之前,运粮进山放在补给点”他把建补给点的好处告诉镇武侯,让镇武侯跨时代地了解下高速路服务区。他说道“建成之后,往来豪商士族也可在此歇足,但需要支付远高于其它地方的费用。是宿于荒郊野外葬于野兽毒蛇之口还是略花些铜钱住在宿地里,相信他们自有取舍。”他说完,把画有补给点的绢布团成一团,往怀里一塞,说“待我建好之后,利润与父亲三七分成。”
镇武侯正盯着绢布想怎么向往来的士族豪商收钱建补给点,就见他家小儿子把绢布收起来了,诧异地看着他,然后才反应过来,问“三郎要建补给点”
裴三郎理直气壮地说“我想到的,自然是我建,建出来也是我的。我让利与父亲,如果别人也想来分一杯羹,父亲,你要为我做主。”
镇武侯“”
裴三郎说“父亲不用花一枚铜钱,不费半点心思,往后就能安安稳稳运送贡品,何乐不为”
镇武侯“”他说“你只有二百战奴,遇到大点的狼群都难以应付,如何建得起补给站”
裴三郎说“马车易坠路段需要建栈道。狼群猛兽,自有父亲派人修建栈道时扫平,不需要我出手。”他怕镇武侯不乐意,说“父亲建成栈道后,可于栈道口收取往来士族豪商们的铜钱,栈道费。路归你,补给点归我。”他还很肯定地朝镇武侯点头。这买卖你值得拥有。
镇武侯端坐在马车里,神情庄严肃穆,脑袋里一团浆糊。他思量片刻,说“你容我好生想想。”
您慢慢想。裴三郎说“儿告退。”钻出镇武侯的马车。
车夫见状,赶紧勒马停车。
旁边的健仆把裴三郎抱下去,换到他的车上。
裴三郎回到自己的马车中,考虑着建站给点的事。
按照这个世界的客流量,如果像高速路那样收费,稳赔没得赚。可朝城往京城就这么一条路,他想要把生意做起来就必须打通这条路。至于盈利,在这半城邦半封建制的地方,镇武侯的地盘上,做着垄断生意,握住这么一条商道,甚至想设海关都成,怎么都亏不了。能自己得利,能造福于人,划算。
裴三郎坐在马车里望向外面,冰天雪地的世界,路是白的,树是白的,连房顶都是白的,但很显然,鲁城比朝城富庶得多,远处的道路上有一大队人马,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马车一辆接一辆足有好几十辆。旁边的田间还有小路,也是车马不绝,马车不多,但是牛车、驴车以及骑驴的人都不少,车也都不是空的,都拉着物资。挑筐的背篓子的平民更是络绎不绝。
这么冷的天,鲁城的人可不像朝城的人那样躲在屋子里猫冬,都穿得厚厚的出来活动,人气十足。
他们从卧牛山出来,走了十几里路,就见到了鲁城的城墙。
镇武侯下达了就地扎营住宿的命令。
裴三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到鲁城了,扎营在城外不进城住吗他掀开马车帘子探头望去,就发现镇武侯的人马已经拐下道路,往路旁的河边扎营了。
他看看近在咫尺的鲁城,又再看看寒风四起的河边,脑子都是懵的。他以为今天晚上可以住在暖和的屋子里,可以坐在客栈大堂里喝着热腾腾的热汤听着往来客商侃天说地。
这么富庶的鲁城,上京进贡的必经之路,商业要道,客栈绝对不会少的。
裴三郎下了马车,找到镇武侯问,“父亲,我们不进城住吗”
镇武侯告诉他,鲁城是鲁公的地盘,他是镇武侯,他的兵马没有鲁公允许,不可以进城。
裴三郎懂了。他爹镇武侯没牌面,人家不鸟他,连城都不让他进。这镇武侯当得有点可怜。
镇武侯拍拍裴三郎的肩膀,给他打气“若马鞍之事真能如愿,来年,鲁公必然开城相迎为父进城。”
呵呵裴三郎很给镇武侯面子,“父亲定能如愿。”
镇武侯在裴三郎的肩膀上连拍好几下,像是给保证,又像是给自己鼓劲。
裴三郎回了自己的马车。
老爹的底子不够硬,他还是缩着些好。
天下诸侯齐聚京师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镇武侯的嫡三子,太不够看。
可话说回来,处处被人看不起,还是一地诸侯被人看不起,那真不是什么好事。
生意人,哪怕穷得内裤打补丁,也得面上光鲜,豪车开起,名表戴起,大牌衣服穿起,一副我资本雄厚家资不薄的模样。
裴三郎想想商周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王是什么样的,再看看他爹,对比之下,他爹虽然不至于低到老农级别,那也只能算是猎户。平时在家,都是羊皮衣服,腰上连块玉饰都没有,脖子上挂颗虎牙、头上戴顶青铜铸的束冠就是他全身的佩饰了。
侯爵有朝廷规定的礼服,他爹觐见天子时当然是穿礼服,没问题,可平日里呢
这都出了卧牛山了,也没想到换身衣服的吗
万一旁边有个什么侯呀、公呀、王呀什么的路过,看到他爹的队伍,想要联络下感情,把他爹叫过去,再一看,哎哟,好穷。再一问封地,哎哟,好偏。再一算,哎哟,没打交道的地方呀,那还不白眼一翻,拜拜了您呢。连想发现镇武侯内在美的机会都不会有。
遇到这么一个穷苦出身自己打拼封侯的爹,裴三郎不知道自己该给爹点个赞,还是应该心塞塞下。
不过,这爹比起上辈子的父母好千百倍。
裴三郎去到镇武侯跟前,说“父亲,有句话叫做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说完才想起马鞍还才刚现世,还没流传出去呢,于是,又补充句“您看马装上马鞍是不是都显得神骏非凡”
镇武侯满脸和气地问“我儿是否又有良策”
裴三郎说“我们父子得私下进城一趟。您是一地诸侯,将来的天子重臣,仪态得尊贵,穿戴得非凡。得让人一眼见到您,便觉您有天神下凡之姿武神临世之势,堪为肱骨之臣,这样见到您便先生三分敬重,绝不敢轻易怠慢。”
镇武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看着裴三郎嫌弃本侯寒酸说得这么好听的,本侯还是第一次见。
他叫来几个身手极好的披甲人令他们换下甲衣,陪三公子进城。他满脸和蔼地对裴三郎说“如何让为父显得如同天神下凡,就看我儿的了。”用力地一巴掌拍下去,把裴三郎呼进旁边的雪窝,走了。,,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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