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 179 章

    羽青鸾在屋外待了一个多时辰, 没见有余震,让裴曦扶她回房。

    这场地震必然在京中掀起风浪,但她临盆在即,即使是天塌了, 都得等生完孩子再说。

    太子刚爬到祖庙,便地震了。

    这比起他小时候那场震塌天凰宫的地震根本算不了什么, 却是他的一个机会。他当即说道“本宫昨夜梦见一个通体漆黑的怪物进入皇姐腹中, 怕是有异相生变。”

    吕公和柏公顿时想起裴曦祭祀时发生的神异之事, 都不相信他的话。

    吕公随即替太子描补上, “青鸾长公主有天凤神鸟庇护, 若是还能有怪物入腹, 必是天下灾劫。”

    柏公赶紧附和。

    那些追随太子的人认为这场地震跟太子有关, 但绝不能认, 于是纷纷附和,并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出去。天子皇后他们没在这里,谁都不敢反驳太子的话, 即使不认可,也选择沉默不愿掺和进去。

    第二天, 传回京城的消息便是,“神凤山地震示警,青鸾长公主腹中之胎是怪物, 通体漆黑, 面貌丑陋, 凶煞之极, 为大凶之兆。”

    皇后听到有女官禀报,气不打一处来。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对女官吩咐道“暂时不要让青鸾知道。”

    午膳时分,她去用膳,裴曦正在餐厅的茶桌旁绘声绘色地向羽青鸾讲述着什么。

    羽青鸾对皇后“裴曦昨日入梦,说梦到太阴幽荧。”说完,把裴三郎画的图呈给皇后,说“这是三郎画的太阴幽荧的画象。”

    皇后接过画象,画的是圆圆的一团,似由无数黑雾凝聚成的东西,周围还缭绕着层层黑雾。她下意识地想到传闻,问裴曦“何解”

    裴三郎说“这是由太阴之精演化而成的,叫幽荧,与它一起生成的,还有太阳之精演化的烛照。”

    吃过午饭,裴三郎便差遣管家准备祈福的东西。

    他先入宫去见天子,又去瑞临长公主府、镇国夫人府和自家两个兄弟府上,把他们请来。

    大清早,裴三郎沐浴更衣,穿上最盛大的礼服,跳迎神纳福的祭祀舞。

    下午,太子从神凤山祖庙回到京城,路经青鸾长公主府,只见府外跪满了人,府里则是声乐震天似在进行祭祀。那些跪拜的人,从贵族到良民,全都有,神情无比虔诚。

    他当即派人去打听,发生何事,便得知神凤山祖庙地震是有一位掌管太阴的幽荧天神下凡投胎,曦公府里正在跳祭祀舞接引,又说青鸾长公主估计这几日便要生了。

    太子刚想下令驱赶这些人,又想到自家母后在羽青鸾府上不说,父皇肯定也在,还有孙大才事带着亲随军站在府门口守着。孙大才是羽青鸾武课师傅,又有他父皇诏书奉命,亲随军未必赶去。他当即派人清出道,自己去往青鸾长公主府。

    孙大才见到太子过来,抱拳行了一礼,说“请太子稍候。”当即派人进去通报,门仆见到太子过来,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行完大礼,这才转身入内禀报。

    不多时,天子身边的贴身近侍出来,把太子请了进去。

    他进去后,便见院子里燃着篝火,裴曦正围着篝火一个人跳祭祀舞,羽青鸾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头顶支着帷幔,身旁铺满烘干的鲜花,连身上也有。她闭着眼睛,一副正神灵交流,不便打饶的模样。

    他的视线从瑞临长公主和镇国夫人一家子身上掠过,上前去到父皇母后身边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天子抬手示意,从宫侍搬来椅子放到他的身边。

    皇后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让太子莫名心慌。

    这时,有仆人抬着一个装满铜钱的大托盘过来,摆在祭祀台上。

    铜钱是新铸的,还带着很新的火气。

    裴三郎把祭祀舞跳完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他让仆人端起铜钱跟着他,先给院子里来的人挨个发了一小捧,之后便去到院门外,给孙大才也发了一小捧,然后把铜钱往外面的人群中一捧捧地往外洒。

    有人接住铜钱,就见一面刻着“福寿安康”,另一面刻着“子孙兴泰”。

    是福钱是曦公亲手洒的祭祀福钱。

    裴三郎带着仆人走在人群中,边走边洒,让所有跪在府门来的人都能捡到一枚两枚。

    这些人是自己来的,听到他传闻,又听到他府上在做法事,便在府门外跟着祈福。

    这些钱是昨天连夜铸的,原本是打算在城里宣传用的,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有亲随军维持秩序,大家都不敢哄抢,捡到铜钱后,在亲随军的安排下,避开街边,让开主干道逐渐散去。

    裴三郎这才回府,向太子行礼。

    太子坐在天子身侧,满脸和气地笑道“自家人,姐夫不必如此。”

    羽青鸾手里捧着个暖炉坐在皇后身侧,连个眼神都没给太子。裴曦之前说是做梦,但他如此阵仗,显是事必有因,叫来管家询问,方知羽飞凤竟是狠毒至此。此次的事,如果没有裴曦的妥善应对以及父皇母后回护,替腹中孩子正名,怕是出生便要

    她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腰,与皇后低声说“方才连着踢我好几下。”

    皇后说“是个淘气的。”

    天气冷,裴三郎恭敬地请他们移驾正堂坐。

    镇国夫人一家也都是态度恭谨,如同入宫见驾。

    瑞临长公主面色不显,心里也无话可说。

    天子只略坐了坐,便带着太子回宫。

    父子俩谁都没提这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子彻底寒透了心。当初,太子出生时,青鸾是怎样护他的。如今青鸾临盆在即,太子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大年三十,裴三郎请客吃团年饭。

    裴三郎所有人都请了,不能不请自己的嫡亲小舅子,虽然出了那么场事,但面子还得糊过去,于是去请太子。

    太子欣然应道“好呀。”

    待出宫时,天子见到他穿着太子服饰,让他回去换上便服,之后告诉他,“这是家宴,不要摆你那套太子做派。”

    太子应了声,“是。”跟着自家父皇去到羽青鸾府上,一脚踏进门就好像进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门外,庄严肃穆威武,门内,一群人在前院这种地方堆雪人。裴曦正让仆人往正堂前的柱子上贴朱砂染红的大红纸,纸上还写着字,是吉利话。小孩子把竹子,一截截地往火盆里扔,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院里的人,见到他们,行完礼,便继续忙活玩闹。

    他的四个庶皇兄聚在一起比射箭,喜笑颜开的,见到天子过来,纷纷喊着“父皇。”

    他们四个见到他俩,纷纷跑过来,行了一个家礼,便请走了他父皇。

    老八羽翔翊搬来椅子,说“父皇,您坐。”亲手给他奉上仆人端来的热茶,说“父皇,我们正在比箭,比赢了,是不是有彩头”

    天子看他一眼,随手摘下腰上的玉佩,抬眼示意他们开始比。

    四人大喜,道声谢,当即排好队,一人一个箭靶,比试上了。

    最后老五翱公以每箭皆中靶心的微妙优势获胜,赢走了天子的玉佩,宝贝似地揣在怀里。

    天子见他们个个箭术不凡,颇是惊喜,赞道“好我儿个个非凡。”

    太子站在一旁无人搭理,颇是尴尬,他的箭术比不过他们,再加上嫡庶有别,自然不屑于过去跟他们比,于是去找皇后。

    他去到皇后的院子,她母后很是悠哉地坐在屋子里打麻将。羽青鸾挺着大肚子坐在他母后的对面,瑞临长公主和镇国夫人坐对家。

    他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家礼,唤道“母后,皇姐。”

    皇后看他一眼,轻轻点头,便继续盯着牌桌。

    羽青鸾也朝他颔首回了一礼,便继续摸牌,不是自己要的牌,又打出去。

    瑞临长公主和镇国夫人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太子说“姑终和夫人不必客气。本宫随意走走。”示意她们继续玩。

    于是两人又坐回去继续玩。

    太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很是无趣,便又出了院子,遇到一阵小孩子呼啦啦地从面前跑过去,落在最后面的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喊“姐姐等等我。”

    前面一个小女跑回来,拉起那小男孩,追着前面跑过去的那些孩子去。这两个孩子衣服上绣的图腾是公爵级别,这里能符合身份的只有瑞临长公主家的孙子辈,应是她嫡子的儿女。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无论做任何事都有皇姐陪着他,护着他。

    那场大地震来时,他正在院子里跑,突然地震就来了,他站不稳,摔倒在地上,皇姐最先赶到把他身边,护着他往院子中间去,有瓦片砸在她的胳膊上。她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不要让母后知道。天凰宫塌的时候,扬起很多灰尘,皇姐抱紧他和母后,展开手臂,护住他们。

    皇姐大婚后,一切都变了。如今她要经营的是自己的长公主府和封地,心里装着的人早已经从他这个弟弟变成了裴曦。

    裴曦出京两年,回京后隔上月余才去一趟神炭司,便是如此,吕公和柏公去到神炭司也买不出一枚琥珀,还是请了他的手书,才买到琥珀,其利之巨,令人震惊。他们降价到四折,都还有两倍利可赚。不知这些年,镇国夫人府借着琥珀到底赚走多少钱财。

    这些全都是仗着皇姐的权势。

    偌大的宅子,热热闹闹的青鸾长公主府,唯太子一人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坐在堂前,看着院子里堆积的雪人,只觉人生寂寞得仿佛院外堆积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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