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颜又被池远拖着呆了好一会, 才终于拎着保温盒回去了病房。
一推病房门,应颜立刻便感觉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应颜透过门缝低头看过去, 便看到张迎康坐在轮椅上, 就在门后,正抬着手似乎正准备开门出去。
应颜因为“求婚”不成,此时再面对着张迎康便有一丝说不出的不自在, 隔了一会才垂着视线开口“对不起, 我有没有撞疼你”
刚刚开门的时候似乎撞到了张迎康的双腿。
张迎康把轮椅后退,让应颜进来, 而后才看着有些沉默的应颜轻声开口“我没事。”之后又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应颜手里的保温盒,静默几秒后才低声道“我的双腿感觉不到疼。”
语气莫名令人心疼。
应颜想到池远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对张迎康的态度稍微冷漠一点,忍了忍便把张口想说的安慰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受伤的心也需要安慰呢。
谁还不是可怜人啊。
应颜打断这个话题, 问着“对了,你刚刚是要出去吗要出哪里我现在陪你一起去吧。”
张迎康顿了下,过了一会儿才声音平静道“不用了, 我突然又不想去了。”
应颜没往其它地方想, 只点了点头便拎着手中的保温桶走了进来。
进入病房后, 应颜把保温桶轻轻打开,盛出一小碗汤放在桌上晾凉着,而后便沉默地站在一边。
病房里只剩下飘溢的香气与沉默着的气息。
有些沉闷的安静。
就在这时,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地敲了两声, 应颜一听, 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而后快步地走过去开门。
是池远。
池远并没有进来,先是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正盯着他看的张迎康,而后倚在门框上,慢慢弯腰凑近应颜,在她的耳边态度亲昵地说了句“跟我出来了一下。”
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
刚好张迎康能听到。
应颜立刻往后仰了仰脸,而后双目瞪着池远。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应颜瞪完了,便不再计较,刚准备跟着池远离开,身后突然发出“啪啦”一声,是瓷碗摔碎的声音。
应颜猛地回头,便看到桌上的瓷碗不知为何摔在了地上,张迎康身上穿着的黑色裤子上湿了一大片,还冒着丝丝热气,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
来不及思考,应颜赶紧冲了过去,立刻便把张迎康推进洗浴间,而后迅速地打开花洒,不停地用凉水冲着张迎康的双腿。
池远也站在了浴室门口,蹙着眉盯着里面的情况。
大概连续冲了十分钟,应颜让池远把抽屉里的那把剪刀过来,而后便拿着剪刀沿着裤缝将张迎康的黑色裤子一点一点地剪开。
期间张迎康一直垂着眼没说话。
池远递完了剪刀并没有离开,而是站着应颜旁边,低头看向张迎康。
从池远的角度,张迎康露出的侧脸看起来十分苍白,却又透着坚硬锋利。
裤子被剪开后便看到张迎康的大腿上被烫红了一大片,应颜看的心猛得一疼,立刻扭头朝池远道“快帮我去医生那边拿一管烫伤膏。”而后转过头拿着花洒继续朝那一大片皮肤不停地冲着冷水。
除了化学烫伤,其他所有的烫伤,都要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不停地冲着冷水,尽量多冲一会,这样才能尽可能地让皮肤不起泡,减少烫伤带来的痛苦。
虽然张迎康的腿没知觉,感受不到具体的疼痛,但是他的身体会有一些其他反应,比如心跳突然在加速,身体出汗之类的。
应颜一直冲了半个钟头才停下。而后看着那一片依旧通红的皮肤,忍着眼泪抱怨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张迎康低眉垂眼,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应颜,声音十分温柔道“别哭,我不疼。”
一点都不疼。
应颜立刻狠狠地瞪向张迎康。
她疼,她心疼,行了吧
张迎康被应颜瞪得乖乖低下了头,一句话不说了。
池远拿着药管回来后,看了一眼满脸心疼、泪眼汪汪的应颜,又看了看低垂着眼的张迎康,心里突然有种猜想,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应该不至于吧。
池远走后,应颜便让张迎康一直躺在床上,因为大腿有伤,所以应颜连裤子都没让张迎康穿,怕布料摩擦到烫伤的地方,那样万一不小心把伤口处的皮磨破就不好了。
张迎康垂下眼便看到自己露出来的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表情明显很尴尬,而后有些目带请求地看着应颜。
应颜淡淡地瞥了张迎康一眼,而后一脸刻板地摇摇头,嘴里还轻轻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那下次就小心一点,这几天烫伤的地方肯定不能碰到的。”话虽这么说,应颜还是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而后把张迎康的膝盖跟小腿都盖上,只露出大腿伤口的地方。
因为张迎康的腿受伤了,又不能穿裤子,所以他的一些康复训练暂时便停了下来,只有按摩与针灸依旧一直在做。
一直到张迎康腿上烫伤的红印几乎全部消失了,而且连一点疤都没留,应颜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虽然张迎康身上的伤疤很多,也并介意多这一点,但是不知为何,她却很不愿意再在他身上看到任何伤痕了。
清晨,应颜刚帮张迎康按摩完身体,病房门便被敲了起来。
应颜打开门,结果还没看到人,便见一支鲜艳欲滴的玫瑰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池远有些欠扁的声音传来“路上捡的,送给你。”
应颜愣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而后便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张迎康。
张迎康正低头垂着眼,令人看不清表情。
池远靠在门框上,看着应颜呆呆地站着,便直接将花塞到了她的手里的,而后十分光明正大地朝里面的张迎康道“表哥,我找颜颜有点事,先借用她一会。”
说着,还没等应颜反应过来,池远便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病房里的张迎康在听到池远的那声“颜颜”时,脸色便彻底冷了下来,下颚紧绷。
“你做什么”
一出了病房没走两步,应颜便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甩开手,而后板着脸看着池远说教道“光天化日之下,不要拉拉扯扯的。”
听到这话,池远突然笑了一下,而后压低身体,挑着眉看着应颜道“那意思是月黑风高的时候就可以了”说这话的时候,池远故意扬着眉毛,一副坏坏又帅帅的样子,跟在池塘徳面前那个规规矩矩站着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池远的性格其实多少是有些浪荡不羁的,不过在池塘德从小到大的严厉管教下,性格已经收敛了很多,一般情况下就是装也会装得正经些,其实池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碰到应颜,他便总忍不住想去逗逗她。
可能是看她生气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的。
应颜拿着手里的花轻重重地拍了一下池远,冷漠无情地开口“都不可以。”
池远躲都没躲,轻轻弹开应颜手里的花朵,而后斜着眉眼看着应颜“之前还说配合我,怎么现在他受了伤你立刻就心疼不忍心了”
应颜听了这话,并没有被戳中事情的心虚,反而十分镇定地眯眼开口“我是在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为什么会那么好心”
说完,也斜着眼反过来看着池远。
池远立刻感觉牙根一痒,狠狠地磨了两下才开口“病房里面的人好歹也是我表哥,我乐于助人,帮帮他不行吗”
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应颜依旧目光怀疑。他们不是都不熟么这么想着,便直接问了出来“可是,你们两人看起来又不像关系好的样子。”
池远顿时便被气着了,却又无法反驳,因为应颜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跟张迎康的关系确实没比陌生人好到哪里去。
冷淡、客气又疏离。
池远以前每次来医院都是池塘徳软硬兼施地硬逼着来的,说是张迎康现在这种身体情况肯定没什么朋友,可以让他们多处处,毕竟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亲戚。
而池远本身就不是那种会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又加上张迎康的身体情况,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可交流的地方
不过
池远看着应颜刚想说什么,而后视线突然一飘,目光微动,之后立刻便变了表情,看着应颜目光深情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看上你了。”
应颜朝天翻了个白眼,一丁点都没信,还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池远。
病房门口,打开门想出来的张迎康,便刚巧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刚刚那句话。
好一会,门才又被慢慢地关上。
池远朝门边扫过去一眼,而后勾着嘴角轻轻拍了拍应颜的脑袋“就是可惜,你矮了点,我可不喜欢小矮子,怕影响我们池家下一代,你还是祸害他们张家去吧。”说完,池远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应颜顿时气鼓了脸,直接跳起来,把手里那支玫瑰花砸在了池远的脑门上。
咒你将来找个比我还要矮的。
应颜回到病房时,张迎康不在房间里,不过洗浴间里有一些轻微的动静。
应颜走到洗浴间门口竖耳听了听,猜测张迎康可能是在上厕所之类的,便静静地等着。
洗浴间里,张迎康双手抓着灰色大理石台面,头低低地垂在洗手盆里,水龙头开着。
前额黑色的碎发被水流打湿,湿哒哒地粘在眉眼间,几乎掩盖住了眼里的阴郁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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