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雨幕中那道熟悉的身影,阮秋秋蓦然睁大了眼睛, 眼里的泪水充盈, 让她的视线朦胧一片
连成线的雨幕中, 巨大的身影模模糊糊的,冰雹和冰凉的雨水打在大灰狼先生湿漉漉的毛毛上, 把他变成了一头无比狼狈的落汤狼。
他变得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要高, 雨水和冰雹砸在他后背那些柴木上,顺着边沿往下淌。
尽管看起来很惨,但还活着。
还活着。
体力透支的阮秋秋腿脚麻软, 原本沉寂的心脏却一点点跳了起来。
她顾不上兽皮衣是脏的,抬起手臂用力擦了擦眼角, 也顾不上外面不要钱一般砸下来的雨水和寒冷的冰雹, 抬起隐隐作痛的腿, 快速朝山洞外、朝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渊诀没想到, 阮秋秋又一次在他没预料到的时间内醒了过来。
他的小心机和计划全都泡汤了。
仅剩的妖识扫到她身上的脏污和被雨弄的十分凌乱的头发,大灰狼先生几乎瞬间就肯定了一件事
他的小妻子八成是又去找他了。
“砰”、“砰”、“砰”、
一身被冰雹砸冷的血又渐渐热了起来, 顺着破碎的经脉鼓胀到慌乱的、跳个不停的心脏里。
大灰狼先生还没反应过来, 阮秋秋已经来到了他脚边。
恶狼先生只觉得右前爪突然传来柔软的、暖暖的触感。
妖识低垂, 渊诀“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妻子皱着鼻子红着眼圈抱紧了他的右前爪。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渊诀整头狼都傻掉了。
她、她为什么抱、抱他
恶狼先生只觉得原本右前爪上软软的, 暖暖的触感瞬间变质, 又麻又痒又烫, 传来阵阵奇异的酥麻感, 一点一点的挠到他心底。
他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巨大的毛绒耳朵下意识抖动,甩下一片雨水。
但除此之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巨大的身体一个不小心弄伤了阮秋秋。
只是体温越来越高的任由她抱着他的前爪,忍耐着冰雹和雨幕砸下来的一点点疼。
“笨狼”阮秋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等她回过神来,就已经来到了大灰狼先生爪边,还很羞耻的抱住了他巨大的前爪。
湿漉漉的狼毛触感并不好,扎的她脸很疼很不舒服,还把她本来就有些湿的衣服彻底打湿了。
鼻尖满是雨水和血腥味,混杂着一丝熟悉的木材的味道,让阮秋秋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头狼刚刚去做了什么。
家里的木柴确实不够了,节省着也大约只够用四五天,她原本打算先从附近捡一些普通的柴火先凑合着用,晚一些再去森林里寻找。
她还打算把矛刺改一下,弄成方便砍树的斧头的样子。
现在,不用了。
阮秋秋感觉眼睛很酸,根本一点都没办法生气
之前他们无意间感觉互通,那些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让她喘不过气的疼痛感不是假的。
就算大灰狼先生曾经是一个五阶强者,也不代表他受伤了不会疼。
阮秋秋克制着难过和心疼,她知道大灰狼先生现在状态很差,身体也不好,所以只在最开始差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抱了他的前爪一下,便很快就松开了他。
只是她现在浑身冰冷,抖着唇什么都说不出。
阮秋秋往边上小跑了两步,让开了山洞的入口,想让他先进山洞里。
雨水和冰雹落下,阮秋秋还没被砸两下,就觉得眼前掠过一道光影,耳侧吹起了湿润的冷风。
她抬起头,瞅到了她脑袋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狼爪。
微微张着,利爪很长,却替她挡住了袭来的全部的雨水和冰雹。
阮秋秋“”
恶狼先生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示意柔弱的小妻子赶紧回到山洞里。
他凶巴巴的,但依旧尽可能优雅的让自己不露出獠牙,维持着自己的霸总狼设
做一头高冷的,又霸道的、让她害怕又敬畏崇拜的狼。
然而他的小妻子听到恶狼那低低的“嗷”的声音,根本一点都不害怕。
阮秋秋抬头看着他遮天蔽日、替她挡住了一切风雨的狼爪,温柔的弯起了眉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碍事,“顺从”的如了田螺灰狼的意愿,小跑着先回了山洞里。
妖识“看见”阮秋秋如此乖巧,田螺灰狼先生抖着耳朵,感到很满意。
体内妖力渐渐散去,他最多只能再坚持十几分钟。
渊诀将心底一切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小心思全都暴力镇压,慢慢的缩小了妖形。
他艰难的忽略左腿的残肢,用三只爪爪支撑着体重,将那些燃木和木铁都背进了山洞,堆在了山洞门口空旷的走道里。
按照原本的计划,接下来他要变成人形假装昏迷了才对。
可是
仅剩几缕的妖识触碰到被他弄的很脏,脱下来夹在燃木中间的兽皮衣,站在边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阮秋秋,毛茸茸的狼脸渐渐烫了起来。
以前他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自然就没思考自己突然变成裸狼会怎么样,但现在他如果突然变回半裸的人形,真的不会让阮秋秋以为他在耍流氓吗
而且,他现在比之前更丑了。
心口因为小夫人的一个拥抱升起的甜蜜感瞬间掺了一些苦涩,渊诀拖着残疾的左腿,没有顺着疼痛感倒在地上,只是小幅度的在原地抖毛。
阮秋秋抿着唇,注意到了大灰狼先生的异常。
她余光瞥见一堆木材之中,那两件她给大灰狼先生做的小心叠好的衣服,隐隐约约猜到了那头狼还不变回人形的原因,心底柔软又好笑
都已经是结婚十多天的老夫老妻了,她又不是没见过他裸上半身的样子,怎么现在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是在害羞吗
视线触碰到恶狼先生故作高冷的英俊狼脸,想到刚刚那个扎人的拥抱,阮秋秋耳朵渐渐热了起来。
她心疼的看着恶狼先生身上那些狰狞滴血的伤口,没有犹豫,拎起地上的背包,往“主卧”的方向走了两步,抬起头对难得清醒的见到的狼夫君说了两句话,“夫君、我,我去给你拿衣服”
她说完,没管那头明显有些呆滞的狼,撩开了“主卧”破烂的兽皮帘子,手脚发软的走进了温暖许多的山洞内部。
自从上次大灰狼先生偷偷穿着衣服出门,还把衣服弄的有些脏之后,阮秋秋就想过再给他做一件。
但他们的兽皮有限,她只来得及给他做了一件宽大的长袍,没有裤子,颜色还是斑点黄的,有点土,但现在倒也能派上用场。
家里没有柜子,衣服都是她叠好之后放在石桌内侧用一块兽皮罩起来的。
阮秋秋想了想,把自己最后一套破旧的兽皮衣和兽皮裙也拿了出来
她也需要换上干净的衣服了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她这一套也是斑点黄的
摇摇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了出去,阮秋秋拿着衣服和一块干一些的兽皮走了出来。
那头缩小了一些,惨兮兮的狼依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
阮秋秋把干净的兽皮衣放在了一块干燥的木材上,脸色微红的说,“擦干净之后,把衣服换了,不过没有裤子”
大灰狼先生“”
阮秋秋想到石床上那件小薄荷送来的尖角羊的皮毛,眼睛亮了起来,“等等。”
她立刻跑进去把那件纯白色的兽皮拿了出来,放在了同样的位置,“你不介意的话,这块兽皮可以围起来当兽皮裙穿”
大灰狼先生“”他是一头很正常的没有特殊癖好的狼,并不想穿兽皮裙。
还有
她怎么会有这块兽皮,是谁送她的,是田螺灰狼吗
因为血腥味和她的味道太过于浓郁,雨天冲刷了小鱼淡淡的味道,渊诀没有闻出来这块兽皮是谁送的,只是很柠檬很小心眼的感觉很不开心。
妖识渐渐支撑不住,能“看见”的东西也渐渐模糊起来,从残肢和破碎的筋脉上传来阵阵疼痛,渊诀又酸又醋,表情逐渐狰狞。
阮秋秋轻咳了一声,还以为是他不喜欢穿裙子,便跳过了这个话题,挠了挠面颊,“那个我也要换一下衣服,马上就好。”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很明显但是直狼听不出来的害羞,又进了“卧室”。
虽然阮秋秋不是很扭捏的性子,但直接在“夫君”面前换衣服这种事,她还是做不到的。
额头渐渐烫了起来,想到外面那头狼可能比自己还要难的情况,阮秋秋感觉十分糟糕。
她抓紧时间擦干自己,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走到了破旧的兽皮帘子边,仔细斟酌着语气,体谅他的自尊,“夫、夫君,你好了吗”
变成了人形的裸狼“”
他面色苍白的抿着唇,已经失去了妖识的助力,面前的世界一片漆黑。
万幸的是已经摸到了她给他准备的那件兽皮衣。
大掌捏起那件衣服,顺着感觉穿在了身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小妻子这次给他准备的兽皮衣格外的毛
贴着他的皮肤,不太舒服。
“夫君”阮秋秋停顿了十几秒,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应,十分担心的又问了他一声。
和人类交流经验少的可怜,第一次喜欢人的大灰狼先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硬邦邦的冷硬的回了一句,“嗯。”
阮秋秋总算听到了他沙哑低沉的声音,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没晕倒。
她撩开兽皮帘走了出去,头晕眼花的看到了一个硬撑着贴着墙壁站着,左手撑着一根木棍,长发湿湿的,还把兽皮大衣给穿反了,明显十分不舒服的狼。
阮秋秋“咳咳。”
不行,忍住,不能笑。
大灰狼先生已经很惨了,他那么好,她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把衣服穿反了。
她深吸一口气,柔和下眉眼,望向他故意低垂着,比之前伤痕更多了也更难看了的“俊”脸,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想拉住他的衣袖,“我扶你进去”
渊诀感觉到脏脏的雨水顺着长长的鬓发从额角低落,只垂下长长的一揪一揪的睫毛,藏起眼底的自卑和低落,眼角眉梢带上不知所措的冷硬,“不用。”
说完,某狼就开始后悔,他很担心他是不是太凶,握着临时抓起来用于支撑身体的燃木,用力到骨节发白。
阮秋秋伸出的手在空气中顿了一下,缓缓垂了下来。
她看见他眉毛拧成了似乎抚不平的川,面颊上流淌的黑色纹路更多,大约是对付陆子冉留下的后遗症。
阮秋秋心底柔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融满了笑意,“好。”
阮秋秋抱起大灰狼先生没动过的那件纯白色羊皮,站在离他不超过半米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异样的开始讲话。
“嗯夫、夫君,今天晚上可以喝鱼汤,是上次和我一起出去捕猎认识的一个孩子,这块白色的尖角羊的皮子是他妹妹送我的”
原来不是田螺灰狼送的,呵。
“啊,这里有一块石头,我差点绊倒。”
他知道。
“那个储藏室的牛肉是你猎的么我送了一块给小鱼他们,当做回礼了,应、应该可以吧”
全都是你的。
“啊,到了。”阮秋秋十分尴尬的用自己差劲的演技引导着他的往前走。
她知道他看不见,便忍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站在他的前面,努力的想当他的眼睛。
一人一狼就这样维持着有些诡异的状态,回到了“主卧”。
他比她高很多,一头失去了盛世美颜的狼很有压迫感的站在她后面,但阮秋秋却一点都不害怕。
如果不是大灰狼先生,她早就死了好几回了,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是她说了很多话,他一直一言不发让她有些担心。
她以前在基地里,听说过有不少曾经强大的异能者,因为进阶失败或者被变异兽打伤后想不开,自残或者疯魔。
虽然觉得田螺灰狼先生大概不会这样,但阮秋秋犹豫了一下,斟酌着转过身,抬起头,却发现恶狼先生狭长的眼尾红红的。
他苍白着唇,微弱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半融入黑暗,一半仍在光明。
看起来很邪异,很脆弱,就好像,随时都要离开,消失了。
阮秋秋心口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传来抑制不住的疼,她一下难过起来,到唇边的话也变了,是压抑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下次”不要突然离开了,好么
我很害怕。
阮秋秋攥紧了手掌,张了张唇,眸光闪烁。
她话说到一半,身体已经快到了极限的心机大灰狼还是决定按照执行之前的计划。
他大约能知道他们现在在婚房里的大致位置,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难过。
食物已经足够了,燃木也不缺,还有人送了新的皮子给她,她应该高兴才对。
果然还是被那头可恶的狮子头吓到了吗
别让他再碰到那头老狮子
渊诀丝毫没有意识到阮秋秋会难过完全是因为他,这头心机狼卑劣的撑着木棍往前走了两步,试探性的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本来突然有些难过,却突然看到储备粮先生往离她很远的方向伸出了爪子的阮秋秋“”
她是不是该配合他演出把自己塞到他爪子里。
阮秋秋小心的挪了一步,问狼,“怎么了”
大灰狼先生如愿以偿的轻轻感觉到了她的说话之间呼出的暖风,眉眼冷淡,装作十分不在意的收回了手,一直垂着不想让她看到的头往一边偏了偏,没有焦距的凤眼却正好同她对上。
阮秋秋微微睁大眼,第一次无比清晰的看清了他清醒的样子
漆黑的长发垂下,深邃的灰蓝色眼底闪着淡淡猩红的光,那狼语气冷漠,声音磁性又沙哑,尾音却好像掺杂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期待
“渊、诀。”
大灰狼先生漆黑的眉梢似乎凝着冷意,实际上却非常紧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到极限了,疼痛感很重,说话断断续续的,“名字”
“狼的。”
阮秋秋有些哭笑不得,脑袋晕晕的看着同样摇摇晃晃的大灰狼先生摆出了一副非常的冷酷的霸道姿态。
她在他倒下之前,没管他之前说的那句“不用”,扶住他的胳膊。
陷入昏迷之前,有些失落但看起来十分可怕的某狼听到了小妻子的回应,“阮、秋秋。”
“名字”
“人的。”
突如其来的冰雹和雷雨降落,原本就很难熬的小部落更加难熬,打算赶往风狮部落的两头熊熊,也被困在了森林中央。
他们被迫变成了妖形,用一身厚实的熊皮挡雨。
但他们明显不是同一品种的熊,年岁轻的那一只变成了一头黑白色的大熊猫,而另一只则是体积比他大一些,浑身棕毛的大棕熊。
“吼嗷哥、哥哥这边,这边,我看到一个山洞。”黑白花圆滚滚的大熊猫熊朵朵瞅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连忙招呼自己哥哥过来。
他们熊妖变成妖形后视力虽然没有别的妖好,但肯定比野兽好上很多。
他实力是二阶后期,比只有二阶初期的哥哥实力好些。
“呼呼来了来了”棕熊急忙应到,熊远跟在弟弟熊朵朵后面,往山洞赶。
虽说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继续在森林里赶路,但被冰雹砸被雨淋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两头熊还是决定躲一躲。
只是等他们靠近山洞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居然已经有妖了。
还不止一只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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