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场极长的梦。
有痛苦有不甘有壮志未酬, 还有记忆深处的一滴眼泪。
依稀有人在梦中喊着他,一遍又一遍。
宋俨明皱了皱眉, 终于从这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魇中逃脱出来。
他睁开了眼睛, 洒在脸上的一丝日光耀目,令他一时适应不了, 他偏开脑袋将眼闭上了。
半晌, 他才慢慢地抬起眼皮, 环顾着周围的环境, 是昨夜来的溶洞,只是那时昏昏沉沉,并未如何看清。
一块湿布从他额上滑落下来至颊边, 他拾起一看, 喉结动了动, 将之轻轻丢在一边。
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左手无名指上套着的一个金属环。
这是
金属环仿佛按着他指节的大小打制的,无比契合, 不差分毫,他皱了皱眉,某些丢失的记忆碎片渐渐在他脑海里拼接起来。
含泪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情话
“这叫戒指,是我们那儿情定终身的信物”
“我们永远在一起”
“哥哥”
他低头看了看,入眼便是容玉那张疲倦的睡颜,宋俨明心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酸胀充斥着, 不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对方咕哝一声, 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又立刻闭上了,他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眼睛,旋即,兴奋的笑意一下子涌上了他的眼帘,
“你醒了”
容玉惊喜万分,正欲坐起来,又想到他周身都被宋俨明搂在怀里,生怕动作太大牵扯到他的伤口,当下僵了一僵,又不动了。
只语气雀跃,“你感觉怎么样”
已是等不及他回答,容玉连忙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嫌不靠谱,又拿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这才真正放心下来,
“终于退烧了。”
他的青丝散落在侧,那张清丽无双的脸有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太好了”
“这个是”
宋俨明亦是看见了容玉手上的“戒指”。
容玉脸色一红,他抿了抿嘴,眼眸轻轻一垂,又抬了起来看他,轻声道
“宋俨明,你现在是我的人了,知道么”
昨夜那般凶险,容玉几乎以为他撑不过去了,便给他戴了戒指,原本这戒指是要等他们二人成亲的时候送给他的,容玉都已经想好台词了。
没想到,却在这种时候提前给了他。
他将戴着戒指的左手与宋俨明的相扣,两枚戒指在洞口透进来的一丝阳光中熠熠生辉。
这个戒指的样式是他自己设计的,两枚戒指乃并蒂戒,嵌合后可以看见交缠在一起的“明玉”二字。
虽然他往后不能再用容玉这个名字,但这俩字他用了两辈子,也因为“容玉”,让他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爱人,他有着小小的私心,想给这个名字留下一点痕迹。
这个时代的工艺虽不如他所在的年代,然而只要有心,也能找到技艺高超的匠人,费了两个月的功夫,终于打制了这样的一对。
容玉对这戒指非常重视,一向贴身藏着,所幸在风暴中也没有丢失。
容玉脱下了自己的戒指,也顺手将宋俨明的脱了下来,将之嵌合在一起,兴致勃勃给宋俨明看那两个字。
“我们那个地方有种说法,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血脉是连着心的所以”
其实这个“爱情静脉”的说法早已经被现代医学给辟谣了,但容玉依旧喜欢这个说法。
对于他原本不可能拥有的一切,容玉有着比俗人还俗的认知。
他看了看宋俨明,突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便不再继续往下说,只将两枚戒指分开,分别给二人带上。
“不许脱下来。”
“好。”
宋俨明低低应他,眼底有着无尽的温柔,他抓了他带着戒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容玉被他的胡茬刺得有些痒,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紧紧抓着,他眼睛里扶起了一层粼粼的水波,只咬着唇,
“你干嘛呀,宋俨明”
宋俨明不语,只一根一根地亲了过去。每亲一下,容玉脸愈是红一分,最终他的吻落在戒指上。
容玉突然觉得那根爱情静脉是存在着的,因为,当宋俨明亲吻戒指的时候,他的心间一瞬有电流划过,带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叫他不知所措。
宋俨明用手肘慢慢地支撑起上半身,亲他的欲望早已超过了伤口带给他的痛意。
可当他支起上身,棉布滑落的时候,他才发现,容玉竟然浑身裸呈。
容玉很快也意识到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早已让他习惯了不着一物的感觉,方才惊喜之下脑子更是顾及不了其他,此刻缓神过来,看见宋俨明惊愕地看着他,耳朵立时烧起来了,连忙解释,
“昨夜你烧的厉害嘴里喊着冷我只能只能”
支支吾吾的声音发着颤。
牙白色的棉布受不住重力,全部滑落在地上,宋俨明低下眼眸,怀里的身子通体雪白,半点瑕疵也无,滑腻柔韧的肌肤紧贴着他的。
容玉捂住了他的眼睛,这具跟常人不同的身体叫他无比羞耻,
“混蛋,你别这么看”
可手却是立刻被抓了下来,被按在脑袋旁边,宋俨明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流连在他的身上了。
宋俨明知道自己轻浮了,可他舍不得放开他。
只能像个登徒子一般,哑声
“玉儿,你好白。”
容玉一颤,看都不敢看宋俨明,只咬着唇,恶声恶气
“臭流氓你快快将我放了”
他紧紧并着双腿,声音愈发低了下来,“求你了我我给你去拿水”
宋俨明心一软,钳制松了些,容玉连忙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忙不迭拾起掉在地上的丝帛,跳下了床,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春光顿掩。
宋俨明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平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半晌,容玉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端着一个装着水的钵子过来了。
宋俨明靠在墙壁上,他动了动肩膀,伤口虽还痛着,可这伤势应该无大碍了。
又看了看容玉,对方正给他递沃好了的帕子。
宋俨明接了过来,发现对方脸犹自红着,只擦了手脸,趁着容玉过来接手的时候一把扯过容玉,容玉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耳边立刻传来宋俨明嘶的抽气声,容玉不敢再动,眉目含着羞恼,
“你不想养伤了么”
“放心,无碍了,”宋俨明甚是倘然,他眉眼含着温柔的笑意,只轻声道“过来些,让我抱一下。”
容玉迟疑半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被宋俨明拉在怀里坐着。
“玉儿,真好。”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容玉一下子所有的戒备全无。
是啊,真好啊,宋俨明终于活了下来。他们虽然被隔绝在这样荒芜人烟的海岛,但至少彼此相伴,永不再有那种彷徨的孤独。
“幸好你命大。”
容玉轻轻地将脑袋靠在宋俨明身上,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唉,该死的劫船的”
宋俨明眉间一抹虑色被容玉捕捉到了,不由问他,
“怎么”
宋俨明道“我总觉得劫船一事有蹊跷,那些贼人身上都带着交趾皇室御龙卫的令牌,虽凶狠,却不赶尽杀绝,留着几条辅船不攻,分明是准备留活口通风报信的。”
容玉愕然,隐隐猜到什么。
宋俨明捏着容玉的手继续道“交趾新国主乃庶妃所出,可嫡妃亦有身孕,只还未降生,老国主便薨了,交趾朝中自有异议,正是人心动荡的时候,即便新国主有反心,也断不能挑这个时候。”
容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警醒起来,“是不是别人嫁祸的”
宋俨明眸中冷光一闪,缓缓道“自有这种可能,交趾国乃北安南部要塞,破了交趾,大半江南流域便唾手可得,只怕南台十六州之耻再复重现。”
“那怎么办”
“放心,”宋俨明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道“交趾朝中遍布我朝密司,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陛下,想必陛下亦会分辨,只是”
他透着一丝担忧,“只怕将士将这消息层层递送上去,等不到陛下知晓,这琉球便要乱了”
容玉知道宋俨明担忧什么。
一般来说,古代军事消息递送迟缓,地方若有叛乱,定是等不到京城的反馈旨意下来再行动,而是由地方巡抚先行平叛,其他一切靠后。
换句话说若是消息到了最近的漓州,漓州巡抚的第一步骤自然是先行率兵平叛,同时拟奏章进京。等平叛的旨意按流程下来,估计战都打差不多了。
容玉第一次这般强烈地感受到古代科技的滞后带来的不便。
若在现代,哪里有这等消息不对称的战事发生
二人均陷入沉默,半晌,还是宋俨明先打破了平静,
“罢了,我们干着急也没办法,先想办法离开这儿吧。”
容玉点点头,知道宋俨明心间定是焦虑,只是不说罢了。
当下站了起来,“我先去弄点吃的,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话音刚落,洞穴口传来一阵阵吱吱吱的叫声。
容玉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完了,那群猴子要东西要上瘾了”
他简略地跟宋俨明说了由来,
宋俨明笑了笑“不怕,这些猴子畏人,直接赶走便是了。”
容玉立刻端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拿起地上的长矛,准备赶走它们。
可当他将堵门的木板移开的时候,却是一下子惊呆了。
洞口摆满了许多的果子,还有许多鲜鱼螃蟹与海螺堆叠着,满满当当。
而猴子们正上蹿下跳着,一个个目露期待地望着他。
容玉眨了眨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半晌,他用长矛指了指那堆东西,
“你们找我做菜给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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