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蓓蓓, 倪芝在机场跟公司临时告假。
飞机上蓓蓓兴奋有余,嘴里说个不停, 趁着庞文辉去洗手间, 庞蓓蓓跟倪芝咬耳朵。
“小婶婶,我小叔终于浪漫一回吧, 他周末就告诉我了, 让我收拾东西,可把我憋坏了。”
“可我答应小叔了,言必信, 行必果。”
“他说我要是说话不算数, 就不带我去了,哼。”
这几日倪芝照样去庞家吃完饭,庞蓓蓓都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确实为难她了。
倪芝笑了笑,“那你怎么憋住的?”
“我可以跟妮妮说啊, 跟Toy说啊, 跟我爹地妈咪说啊。我爹地说让我去冰雪大世界好好玩, 我妈咪让我吃冰棍。”
“好多人都去过哈尔滨呀,我还跟陈Sir说, 我要请假去哈尔滨旅游啦,陈Sir超级帅,他说他以前在哈尔滨呆过好久,总在中央大街上给路人画画。哇, 小婶婶,真的吗,听着好像我妈咪说的那种欧洲街道,我好想去看看。”
倪芝愣了愣,庞蓓蓓说的陈Sir,自然是陈烟桥,她小脸上写满了崇拜仰慕。
倪芝轻声问,“你陈Sir还说了什么?”
“他让我多穿点,尝尝冰糖葫芦,他还送我一副索什么教堂的素描。”
倪芝喃喃,“圣索菲亚大教堂。”
那次他们坐在索菲亚教堂旁边,倪芝让他画了一幅素描,写了他名字,他签得板正。
陈烟桥。
后来他就不叫因桥了。
他的那副画她现在还留着。
庞蓓蓓懊恼,“哦对,小婶婶,你记性真好。我们陈Sir也是,他还记得你呢。”
倪芝险些失控,“什么?”
“就是他问我跟谁一起去呀,我说跟我小叔和小婶,他就问我小婶婶是不是上次下雨天来接我的那个,我说是呀,”庞蓓蓓露出戏弄她小叔的笑容,“我说我小婶婶是最漂亮那个,我小叔追了好久。”
倪芝血液冲到脑门儿,她不知道陈烟桥听到这句话什么反应。
她重重说了句,“蓓蓓。”
庞蓓蓓吓了一跳,倪芝深吸一口气,缓和过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嗯?”
她尽量说得轻松似玩笑,“整天编排你小叔,我要跟他告状。”
“不是嘛,”庞蓓蓓皱着眉想,“好像是陈Sir八卦呢,我说我小婶婶在哈尔滨上名牌大学,他就问问我。”
庞蓓蓓突然瞪大眼睛,“咦,小婶婶,那你之前有没有碰见过陈Sir啊?”
倪芝心里一惊, “我都不记得你们陈Sir长什么样了,哈尔滨这么大,怎么会碰见呢?”
她端起杯子喝水,平静下来,“哈尔滨是除了重庆以外面积最大的城市呀,以前有九区七县。”
是啊,哈尔滨这么大,偏偏她怎么就遇见了他。
茫茫人海,她走进了他的老灶火锅。
直到她把他送回人海。
其实这几年里,他从未在人海中消失。
如今她和庞文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只能和陈烟桥真正地相忘于人海。
或许这辈子都没法忘却,心底总有这么一个人,在最隐秘又疼痛的角落陪伴她以后的年年岁岁。
庞蓓蓓晃她胳膊,“比北京还大吗?”
“当然。”
“可北京是首都,也有很多很多个区。”
“那是北京重要,但是东北的特色就是土地面积辽阔。可惜除了南岗区,其他区都偏僻开发得不好,不像北京城区面积更大。”
“那还有什么区呀?”
“唔,道里、道外、香坊、双城、平房、呼兰。”倪芝哂笑,“我也记不全,你陈Sir说的那条街就在道里区,老道外很多小吃。平房区有个731陈列馆。”
“731是什么?”
“日本侵华的罪证陈列馆。”
庞蓓蓓还是一脸迷茫,倪芝说,“这几天我带你去转转好不好?”
“还有呼兰区比较出名,蓓蓓听过女作家萧红吗?她写了本《呼兰河传》,就是那个呼兰。”倪芝回忆起来,眼神有些发远,不知道何沚如今如何了。
“回去我要看这本书。”
“再过几年罢,你现在看不懂。”
庞文辉回来以后,倪芝裹了毯子靠着椅背闭目。
她说,“我有点头晕。”
她还在想陈烟桥到底问了庞蓓蓓什么,蓓蓓会不会说了些他们幸福美满的言语。这样倒是奇怪,她盼着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又生怕他以为她如今爱庞文辉爱得多深,以至于侮辱了曾经自己对他的那份爱。
不会再有人,能让她这么爱了啊。
痛快时窒息。
痛苦时心梗。
噩梦里溯回。
抵达哈尔滨的时候,蓓蓓的脸贴在机舱玻璃上呵气,“冰城我来啦。”
于倪芝,千言万语,不过一句回来了。
当年宿舍里几个人,碰上钱媛近日出差,还好过几天能赶得上见一面。王薇清今年刚生完孩子,临时通知她,她两口子热情得当晚就请他们吃滨大旁边的老烧烤店。
王薇清说孩子哄睡了在家父母带,她显得满面疲惫,皮肤不复当年满脸的胶原蛋白,柔顺的头发如今稍显枯黄开叉。
她羡慕起倪芝,说倪芝一如毕业时候,没什么区别。
倪芝宽慰她,说自己前一年气色不好,过一两年总会好起来。她确实是和庞文辉在一起这一年多被照顾得颇好,没有经济压力,工作轻松,饮食规律,他还叮嘱她穿暖。
王薇清打断她,行了,我可算看出来了,你这哪儿是安慰我,是给我秀恩爱来了。
倪芝看了眼庞文辉。
他哪里需要她可以秀,他处处都做得无可挑剔。
次日是圣诞节,王薇清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庞文辉想得周到,封了个红包给孩子当见面礼,倪芝瞥了眼厚度,应该是挺够意思的。
王薇清说请假陪他们,倪芝拦她,说等钱媛回来再好好聚会。
好像以前熟悉的人,如今都客气了。
庞文辉这趟来还是有公干的,他跑合作企业和滨大实验室,连着两三天晚上又要和业务方吃饭,倪芝就白天带庞蓓蓓转悠。
带着庞蓓蓓,比她自己一个人好许多,不用去面对那些争先恐后涌入的思绪回忆。以游客的身份去面对哈尔滨这几年的变化和熟悉的街景,心里没那么多负担。
终于等到庞文辉晚上有空,三个人早早吃过饭就开车去了江北,这个时节的冰雪大世界,根本不像零下三十几度的地方,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庞文辉打趣地问倪芝,来过几次冰雪大世界。
他说他那年刚来哈尔滨谈业务,同时接触了几家公司,每家公司接待他都是撸串喝酒汗蒸泡澡冰雪大世界一条龙。
庞文辉说着呵了一口气,“我给你数数,我那年十天内来了七回冰雪大世界。我已经冻木了到最后,出来就是汗蒸打麻将,我在打着麻将就能睡着,生怕让哪家企业看出来。”
庞文辉说得轻松,倪芝听得出来,他以前为事业有多努力多搏命。这样熬下来,就是年轻时候打铁的人都疲惫,庞文辉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并不是偶然,他从来都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
倪芝用相握的手拍他,说,以后不要这样拼命了。
庞文辉点头,继续说,后来谈下来业务了,最开始合作时候每年还要过来,又要招待他去冰雪大世界。
庞文辉摇头,说,我都去伤了,这么一算,竟然有七八年没来过。
他揉了揉庞蓓蓓毛绒绒的耳包,“这回托蓓蓓的福,你小叔又来了。”
每年的冰雪大世界都是不同的,庞蓓蓓很新奇,蹦跳起来一点儿不冷。
倒是倪芝,许久没到这么冷的地方,肺部有些冷冽得难受,气管冷得一句话不想讲,呼气都要结冰了。
更别提五脏六腑好像被一同冻成冰块了,头脑却好像格外清晰,庞文辉最终没有追问她,究竟来过几次冰雪大世界。
倪芝就来过唯一一次,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卖冰糖葫芦的摊子,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火红的两条带子,扩音器里放着冰糖葫芦的音乐。
那一年,她和陈烟桥还在闹矛盾。
因为他瞒着她卫晴,又在浴室里拒绝了临门一脚的欢爱。
她和沈柯的自媒体团队一起拍摄了几天,去老灶火锅店拍摄陈烟桥黑着脸拉了闸,却说在冰雪大世界要见她。
他们的手机都冻得开不了机,她打给他联系不上。
最后就是在这个冰糖葫芦摊前见到他,陈烟桥放下借来的扩音器,他们隔着摊子相望对视。
庞蓓蓓拉她,“小婶婶是不是想吃冰糖葫芦,小叔,你给我们一人买一个吧。”
倪芝付钱,递给庞蓓蓓,“你吃吧。”
和那年一样,冰糖葫芦摊就是最大的娱冰项目排队起始点。
周围有人打退堂鼓,有人陆续站在队伍尾端。
庞文辉说,让她领着蓓蓓去玩其他的,他先排队。
不知为何,从冰糖葫芦摊前走过,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复苏了。
和那些年一样熟悉的场景,美轮美奂的冰灯,熙熙攘攘的人群,粽子一样的打扮,看不出来谁是谁,只有一样的尖叫笑闹声。
倪芝总有种错觉,好像她在人群中多看几眼,扯下哪个人的兜帽,就会看见陈烟桥的棱角分明脸庞。
他会和那年一样,在这里相遇。
庞蓓蓓牵着她上了个只有约摸三四米高的儿童滑梯,上面平台还算宽阔,不少孩子在打闹。
她恍惚瞥过一隅,又猛地回头。
四通八达的平台宽敞,人人都出溜着走中间。只有一个人贴着墙根儿走,那人越看越似陈烟桥,高个挺拔,别人都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就他兜着羽绒服上的帽子。人人都戴着极地手套,就他是个黑色线织似的薄手套,缓慢地扶着冰墙走,姿势一跛一跛。
这里的光线纯靠冰灯照明,来往的人遮挡了她的视线。
模糊间倪芝警铃大作,她想起来陈烟桥问了庞蓓蓓许多问题,问她和谁去哈尔滨,问她会去哪里玩。
她心里砰砰地跳,陈烟桥是知道她回哈尔滨的。
这人定是陈烟桥。
没想到他又像那年,听着只言片语,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就到冰雪大世界这样的人海茫茫里寻她,他的腿都这样了,还不知死活。
庞蓓蓓还扯着她往滑梯走,“小婶婶,我们滑下去吧。”
倪芝再回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看见那人扶墙站不稳,一个趔趄要摔下冰楼梯。
她想都没来及想,就冲过去搀扶。
她怎么忘了她哪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有那么好的韧劲,推得那人,她自己向后直接从冰楼梯边上翻过去仰倒下去。
庞蓓蓓惊呼,“小婶婶。”
摔下去的那一刻,倪芝想起了这几年做的无数次深陷废墟的地震梦境,都没有此刻真实。
失重,眩晕,如隔云端。
其实痛感来得很晚,不像梦里总是同时同步痛彻心扉,竟然这般钝感。
脑子一片嗡嗡,先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等嗡过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仰面摔下去,好在下意识护了头。
想动弹不了了。
迟来的痛感一波接一波,浑身都在痛,臀部着地,尾椎处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倪芝抬头看,冰滑梯上探头一堆人看她。
庞蓓蓓哭了。
那个被她扶了的人终于露了真容,喊她姑娘。
那声音郎朗脆脆,那面孔陌生且诧异。
倪芝竟然笑了笑,还好不是陈烟桥。
庞蓓蓓毛团一样从滑梯上下来,抓着她的手,“小婶婶你有没有事啊?”
“你等着,我去找小叔。”
倪芝无力地扯了她小胳膊,“认路吗?”
“嗯。”
等庞文辉过来时候,她刚被路人搀扶起来,坐在冰台阶上,周围人让了一片地方。
那个被她救了的人竟然是个年轻的大学生,一副工科直男的模样,就是一直眯着眼。
“对不起啊,姑娘。害你摔了,我刚跟我对象玩,我没接住她,我俩都摔了。她不高兴嫌我没用,自己跑了。我隐形眼镜还摔掉了,哎今天本来想着她喜欢拍照,不戴眼镜陪她拍照,结果隐形摔掉了跟瞎子一样。好不容易来了,不甘心就这么走,想贴边儿走玩个小滑梯算了。”
他颇为难为情,“结果……”
哈尔滨人最爱看热闹,都在七嘴八舌说,“你看你这大小伙子,肯定是借着机会想不开。幸好人家拉你一把,不然呐我跟你说,这冰上年年有人磕掉大门牙。”
那小伙子被说得头低下去,这么一看愈发不像陈烟桥。
陈烟桥低头不会露出难为情的意思,他低着头姿态比谁都高,分明是逃避不愿搭理人的模样。
“姑娘你还好吧?”
倪芝苦笑,“我不是很好,腰椎都快不是我自己的了,站不起来。”
旁人说,“该不是腰摔折了吧?”
那小伙子连连鞠躬,“哎,医药费你到时候找我。我陪你去医院吧,真的对不起。”
他近视度数深,贴近倪芝道歉时候,才隐约看出来美人轮廓。巴掌大的脸,艳丽的唇,一双眼睛映着颜色诱人的冰天雪地,竟然像冰灯里走出来蛊惑人心的雪妖。
那小伙子一着急,又把帽子扣上,挡了大半脸,声音闷闷,“对不起。”
他突然变得有些期期艾艾,“还是好人多,我对象什么狗脾气,也不爱我。我早知道就分手了,还闹成今天这样。不像你,一看就是好姑娘。我加你微信吧,你受伤我负责。”
倪芝无奈,“不用了,算了。我扶你是看错人了,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旁边有个泼辣的大姐,“咋的隐形掉了还聋了,没听人家侄女儿喊小婶婶吗?”
说着庞文辉过来,在倪芝旁边半蹲下。
“怎么摔的?摔到哪里,能不能动?”
倪芝想闭上眼睛,第一个问题她就回答不了。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跟庞文辉说,庞文辉颇有礼貌,说他会处理,感谢大家替他照看倪芝,现在他过来了,请各自散了,以免耽误大家游玩时间。
他又去跟那个男生交涉几句问情况。
最后冰雪大世界里的工作人员抬了倪芝出去,庞文辉联系的救护车就在门口等着,直接送医大一院。
可能是里面温度低,穿得臃肿,她出来以后恢复一些,腰部没那么麻木了,就是痛感更清晰尖锐。
一路庞文辉陪着她,医护人员问她痛感,听着没有想象中恐怖,会到瘫痪半身不遂的地步。
拍了片子,医生说,摔倒时骶尾部着地,引起了尾椎骨骨裂。
所幸没有错位移位,不需要进行局部的固定制动以及手术治疗。
不过,外伤以后会出现骶尾部肿胀、疼痛、活动受限等相应的症状,尤其是在坐位时,会引起骶尾部疼痛加重的情况,开了镇痛药物和消肿药物。
叮嘱倪芝对肿胀疼痛部位进行冰敷1至2天。
庞文辉松了口气,摸了摸倪芝头发,“还好还好。”
今天都晚了,还好有空的病床,让倪芝在医院观察一晚。
庞文辉安排人接了庞蓓蓓,送到哈尔滨的朋友家中。
就剩他们两人时候,庞文辉打水给她洗漱,递给她热毛巾擦脸。
“不用怕,我们推迟几天回去就是了。到时候我安排包车,我们开车回北京吧,让你躺着。”
倪芝热毛巾掩面许久,从热腾腾到温度凉下来才从脸上挪开。
她开口,“我想自己在哈尔滨养养伤,就住我大学室友家里。你和蓓蓓先回去吧,不用改机票。”
庞文辉接过毛巾重新投了一把,“不用怕耽误时间,你在这儿我不放心。”
倪芝转头跟庞文辉对视,她强调,“我想自己在哈尔滨呆几天。”
两人相处这么久,倪芝的性格,庞文辉是清楚的。她白长一副白骨精的模样,实际上从来没有什么特别坚持跟他唱反调的意见。
但他时常也会分不清,究竟是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因为这些事情她都不在意,所以他说怎样便是怎样。
今天看着她目光里的坚决,他总算明白,倪芝对他一直都是后者。
她不在意啊。
庞文辉答应,“好。”
他拎着水壶去重新打水。
夜晚的医院仍是忙碌的,这生老病死根本不会发生在称心如意的时间,世间种种亦是无常。
今天发生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在他脑海里掠过。
庞蓓蓓哭着跟他说她从滑梯边上倒栽葱跌下去,路人跟他说倪芝是好心扶了个心不在焉想不开的倒霉蛋儿,倒霉蛋儿说倪芝是认错人救了他。
庞文辉握紧拳头,砸在开水房冰冷的墙上。
开水机嗡嗡作响,开水壶里发出尖锐似哨子的嗡鸣。他回神一看,原来是他水壶里的水快满了。
到他这年纪,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起初只是感觉倪芝好相处,长相美艳又不浓妆艳抹,反倒是性子透着清心寡欲,不拜金不社交。
后来她生病了,推门意外看见她窝在床上目光涣散地叼着烟,那一刻庞文辉是真的动了心。
他便不该带倪芝走这趟哈尔滨,他一直知道她心里有过去,只不过她表现得云淡风轻,对他的过去同样平静。
庞文辉眉心跳了跳,这趟出差带她,两人快结婚了,他有心思想探探她底。
果然不该探。
现在触到倪芝痛点,她不想让他知道。
庞文辉不在意给她几天缅怀过去,以免惹得她过激反应。
等庞文辉提着开水壶回去时候,倪芝自己调整好了。
“我是想着,好几年没见我大学室友了。又不想耽误我们两个人时间,你年底这么忙,耽误了你,岂不是占用了春节陪我的时间吗?”
倪芝这话无非是给他定心丸。
庞文辉借坡下驴,“行,那我就偷回懒,可不能跟你闺蜜告我状。”
事情这样定下来,庞文辉在这边的工作还有一天收尾,他们订的机票原本是12月31日,赶着回北京和庞父庞母一同过元旦。
他们在酒店作别。
庞蓓蓓难过,“小婶婶,你什么时候回来?”
“养好伤就回来。”
等他们走了,倪芝看着玻璃窗外,又说了一遍。
养好伤,就回来。
傍晚时分,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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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他,在大世界批发城。
他染着奶奶灰的头发,耳侧夹着廉价烟,穿着连帽卫衣,拉链拉到一半,里面什么也没穿。
露出大金链子和拉链边缘的几根腹毛,其实还挺瘦挺白。
头顶悬着一块随时要掉下来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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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他,“你这店里就没有一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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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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