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松颇感奇怪, 问道“灵凤作乱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青梧说“也没什么，就是以前在家乡没听说过, 来了岳州，偶然听到人说起, 就有点好奇。”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 纯粹得没有半点杂质, 萧寒松姿自是没有多想, 点点头道“妖凤之乱在当年闹得太大，坊间如今还流传着各种版本的传言，也不足为奇。虽说修界的案子归玄衣卫管, 但事关天家，当年的卷宗都已经封存起来, 玄衣卫中也不得议论, 这些年追捕灵凤余孽，都是指挥使亲为，我所知道的，其实也都是办案时的道听途说。”
青梧道“没关系, 你说说看。”
萧寒松想了想，道“如果从头说起的话, 得从先皇天启帝一统九州之前开始。当时天下四分五裂，妖魔横行。但俗话说乱世出英豪, 天下乱, 便有群雄逐鹿, 如今的天家戚氏便是其中一支。戚氏原本盘踞江东，早先只是一支不太显眼的力量。后来有得道高仙算出先皇天启帝也就是当时的戚氏大公子，乃天道之子真龙转世，只要觅得凤凰神女，便可得天下。也就是在这时，自称凤凰后人的灵凤族出现了，并言族中圣女为凤凰神女。”
青梧问“这位凤凰神女就是坊间所说的妖后么”
萧寒松点头“没错。先皇娶了凤凰神女之后，果真在短短几年内一统九州，大定天下。只是立朝不久，先皇后越来越多干预朝政，她身后的灵凤族也因为在大启朝地位卓绝，凌驾所有修界门派之上。牝鸡司晨本就会遭百官反对，灵凤族的肆意妄为又招致修界不满。”
青梧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她在归墟岛两年多，族人们性子与世无争，个个跟傻白甜一样，怎会肆意妄为就算是因为哥哥长在归墟，所以是那样的性，但族长和两个长老可都是在外界生活过的，可也都是和蔼可亲的性子，完全不像传闻中所谓飞扬跋扈的妖凤族。
她说“就因为这样吗”
萧寒松摇头道“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先皇后也不会被称为妖后了。天启五年，先皇后怀了身孕，先皇大喜，孩子还未出生便立为太子。哪知就在不久之后，原本还是龙虎之年修为高深的先皇，忽然大病不起，朝政只能暂时由先皇后把持。在这期间，她将大量族人召进宫，美名其曰给先皇治病，实际上是阻止他人靠近皇上。当时有大臣上书，反对后宫干政，没多久就相继暴毙。但朝中除了凡人百官，毕竟还有国师和几位修为高深的王爷，所以先皇后的阴谋终归还是败露，原来先皇并非生病，而是中了邪术成了活死人，先皇后和灵凤族也并非什么灵族，而是修妖邪之术的妖族，先皇就是先皇后所害。先皇后将先皇与外界隔离，是打算孩子生下来，再宣布先皇驾崩的消息，直接立太子为帝君，从此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监国。当时的明王也就是今上，得知真相后，联手国师和文物百官，率领玄衣卫和四门十八宗，花了整整一个月，死伤无数，方才剿灭灵凤族和妖后，保住大戚王朝的安稳，这就是众人皆知的妖凤之乱。”
青梧若有所思点点头，默了片刻，问“那有没有可能先皇后和灵凤族其实是被冤枉的”话一出，她也觉得有些不妥，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比如是明王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为了夺权篡位而布下的阴谋。”
不怪她思维发散，实在是看过太多小说，又绝对相信族人的品质，所以下意识就联想到这个。
萧寒松倒是没惊讶她的大胆，只不过像是听到笑话一般，道“阿梧姑娘想多了，今上无论是当明王时，还是后来做了皇上，都以勤政爱民广施仁德而得民心，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而且当年先皇后和灵凤族的所作所为，年长的文武百官和不少修界掌门宗主都很清楚，除非他们都受骗了。”他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可思议，“阿梧，你怎么会这样想”
青梧赶紧摇摇头，道“我就是随便一说。”
萧寒松点头，道“我知道的也只是个大概，至于当年妖凤之乱的具体细节，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对于青梧来说已经足够了，至少让她知道灵凤族到底是做了什么，朝廷非得斩草除根。如果萧寒松说的是事实，倒也不算奇怪。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她本能地还是相信哥哥的族人绝不会是祸乱人间的妖邪。
萧寒松见她眉头轻拧，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便问“阿梧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跟我打听的吗”
青梧摇摇头，随口问“对了，春风阁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萧寒松道“还没有头绪，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不是凡人所为，所以这件案子我们玄衣卫正式接手了。”
青梧道“那你们可得早点破案，我看玉澜姑娘是被吓坏了。”
萧寒松想到刚刚那美人，皱了皱眉，试探道“阿梧姑娘，我长得是不是很吓人”
“为什么这么问”
萧寒松道“我总觉得那位玉澜姑娘好像挺怕我的。”
青梧歪头看了看他，笑说“所以说你得多笑笑，整天板着脸确实挺吓人的。”
“可是我也没见阿梧姑娘怕我啊”
青梧狡黠一笑，道“其实我也有点怕，只是没让你看出来。”
萧寒松先是一愣，发觉她是开玩笑，不由得弯唇轻笑了笑。
“对嘛，就要多笑笑。”
对面分明就是个小姑娘，但被她一逗，萧寒松也不知为何，觉得耳根有点发热，余光瞥到门外的天色已经黑透，赶紧起身彬彬有礼道“阿梧姑娘，我就不叨扰了。”
“嗯，萧大人早点休息。”
萧寒松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阿梧姑娘也早点休息。”
青梧应声说“好”，目送他出门后，本来带着浅笑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她本算得随遇而安的乐天派，离开归墟岛，过了最初的悲痛后，其实已经平静得差不多，甚至因为昨晚燕鸣杀了两个大魔修，拯救岳州城上千百姓，而心情大好。但刚刚听了萧寒松所说的妖凤之乱，她心中又沉重起来。
她兀自发了会儿呆，目光落在桌上的龙须酥，想了想，将纸包拿起出门。
来到燕鸣所住的兰芷苑，正要往里走，恰好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梧，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燕鸣看着面前的人儿，轻笑道。
青梧抬头看向面前这张熟悉的清俊面孔，分明才一个白天不见，她竟然有种隔了许久的错觉。不过在看到他时，心里的那种沉闷感，不由自主就散去不少。她笑道“我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听说岳州城有家龙须酥味道很不错，我回来时专门给你带了一包，你尝尝喜不喜欢”燕鸣将手中的一个纸包递给她。
青梧看着他的手眨眨眼睛，又抬起自己的手，那里赫然也是一个纸包。
她噗嗤一笑“真是太巧了，萧大人也给我带了这个。我正拿过来，看你喜不喜欢吃呢”
燕鸣闻言，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个已经拆开的纸包上，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片刻后，又轻笑道“行，咱们进去在院子里边吃边聊。”
青梧跟着他往里走，环顾了下安安静静的院子，随口问“赛潘安没回来吗”
“殷二公子和人去喝酒了。”
青梧撇撇嘴“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国师的儿子。”
“是啊。”
两个人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将两包龙须酥摊在石桌上，燕鸣又去内间拿了一壶茶水，亲手给青梧和自己各自倒上一杯。
青梧喝了口茶，道“燕鸣大哥，我想和你说说哥哥的事。”
燕鸣抬头看向她，柔声问“怎么你想你哥哥他们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青梧忍不住就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点点头道“归墟岛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家，我以后没家了。燕鸣大哥，你会想家吗”
“家”燕鸣不甚在意地淡声道，“我没有家。”
“我知道你无父无母，但你肯定有出生长大的地方，还有教你法术的师父，对吗”
燕鸣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脑子里浮现一座高耸的佛塔，绵延不断的梵音。一个双手双脚套着粗重玄铁链的小男孩，终年被锁在塔下。男孩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来自哪里，每日陪伴他的只有让他身体痛苦万分的诵经和梵音。
这是他记事起到十五岁之前的记忆。如果出生长大的地方就是家，那他的家便是那佛塔下了。
后来他终于挣脱锁链和禁制，逃出佛塔，杀掉了了佛塔周围所有僧人，让鲜血染红了整座寺庙。
那是他十五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快乐，嗜血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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