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更新

    三人俱是一怔，萧寒松和殷璃画了诀, 瞬间消失在了屋子中

    青梧再次为自己的废柴属性叹了口气。

    “干吗”她语气不善地回道。

    燕鸣问“你睡了吗”

    “睡了。”

    然而门外那人显然只是随口一问, 并不真的需要她的答案, 因为在听到她的回答后, 不仅没有离开, 还直接推门而入。

    青梧抱着胖橘倒在床上，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燕鸣走进来, 将手中一个小妆奁放在桌上, 道“这是给你准备的首饰, 忘了送过来。明早花容月会来帮你梳妆打扮，你好好睡。”

    青梧背对着他没反应。

    燕鸣默默看了看床上那道背影，忽然眉头轻蹙了蹙，面色一沉, 快步退到门口唤了一声“花容月”

    花容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尊上，有何吩咐

    燕鸣冷声道“好像有外人的气息，你速速查看，是不是有人混进了梵清山若是抓到, 直接投进万魔渊。”

    花容月道“明白。”

    青梧听到他这话, 身体猛得一僵，吓得心脏砰砰跳起来。

    燕鸣又回头道“阿梧, 燕鸣大哥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听到关门的声音, 青梧方才微微舒了口气, 赶紧抱着胖橘坐起来, 环顾了下四周，又低低喂了一声。但安静的市内，没有回应，想来那两人已经离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再次重重倒在床上，心道，后天晚上是最后的机会，他们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不然一切就都完了，毕竟她一个废柴是没可能阻止大魔头的。

    好在这一次，老天在终于开恩般听到了她的祈求，梵清山一夜安宁，什么都没发生。

    清晨天亮时，花容月带着两个人猿来给她洗澡换衣梳妆打扮，她趁机旁敲侧击一番，从花容月口中确定昨晚没发现外人闯入，而大魔头之所以觉察外人气息，应该是那十几个被投入万魔渊的修士留下的。

    青梧稍稍松了口气，想来她也不应该太担心，毕竟萧寒松和殷璃，都有神灵护体，绝非寻常修士，就算打不过大魔头，但躲个猫猫的本事还是有的。

    花容月虽然是个魔教教主，但可能是美人的缘故，梳妆技术十分了得，搁在青梧的世界，那绝对是分分钟爆红的美妆博主。

    半个时辰之后，铜镜里穿着凤冠霞帔，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仿佛变了个人一样，青梧都差点有点认不出自己。

    花容月道“夫人”

    青梧一听这个称呼，冷冷朝她一瞥。

    花容月又赶紧讪讪改口“阿梧姑娘，按着规矩，从现在开始，你在屋子里不能出去，等到吉时，尊上来迎你行礼，再进洞房。”

    “放心吧，我也跑不出去。”

    花容月道“尊上虽然是魔，但待你是真心的，你就”

    “我就认命是吧”青梧没好气道，“我能不认命吗”

    花容月翻了个白眼。

    “我看到了。”

    花容月“”她哂笑一声，一改这几日的客气，冷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助纣为虐，迟早遭天打雷劈但那些玄门正派就真的是好人吗”

    青梧说“玄门正派是不是都是好人我不敢保证，但你们帮着大魔头滥杀无辜，饲养魔兵，等后天晚上，数万魔兵被召唤出来，天下血流成河，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百姓和修士惨死。这是造孽，你于心何忍”

    花容月愤愤将手中发钗丢在妆台上，怒道“那又如何他们杀我们时，又何尝想过于心何忍四个字”

    青梧愣了下，奇怪地看向她，只见她忽然一转身，原本的绝色美人，变成了个高大威猛的人猿，只是声音仍旧是花容月那把温柔娇媚的女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入魔道吗都是被玄门正派逼的”

    青梧惊讶道“你也是人猿族”但她很快回过神，若这位魔教教主不是人猿族，不至于对这里的人猿那么关照。

    而她也认出了这个人猿是谁，正是岳州城那晚，将她掳去正阳神庙的怪物。

    这样一来，当初的那个局就好解释了。

    恢复本来面目的花容月，喷着怒火道“我们人猿族从未作恶，只因生得不同常人，便被玄门列入妖族，追杀十余年。不仅要我们性命，还取我们灵珠，躲进深山也未能幸免。”她顿了顿，又义愤填膺地继续，“我是族长女儿，原本在深山里过得很快活，一日看到一个年轻修士在林中受伤，就化为打柴女将他救起，日日照顾他，待他伤好后，他说要回去禀告父母，娶我过门。我以为我与他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满心欢喜地等着他来娶我，不想等来的却是他召集大批修士对我们的追杀。原来他一早就发现我的身份，等见到我真容那日，你道他说什么他说我一个人猿也妄想嫁给名门修士，也不知去找块镜子照照看，他怎可能喜欢我对我说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为了稳住我。我们整整数百族人，最后被杀得只剩几十个。”

    说到这里，她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滚出两行热泪，只不过很快流入脸上的长毛中，不见了。

    青梧望着她，一时五味杂陈，不管她长成什么模样，始终是人类，而且是一个人类姑娘，也会少女怀春，喜欢年轻英俊的男子。只是这世间上的人类，却不把他们当成人，甚至还为了杀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难怪她要化成绝色美人。

    花容月继续控诉般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堕入魔道吗是这世上的正道容不下我们”

    吼完这一句，她如同崩溃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原本该愤怒的人是被被成亲的青梧，现在却变成这个威猛人猿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不过听她说的遭遇，还真是受过天大委屈。

    青梧嚅嗫了下唇，看着地上蹲着的这个毛茸茸庞然大物，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个不停，只觉得十分违和。过了半晌，终于是在她肩膀拍了拍，道“花教主，我知道你不容易”

    “你知道什么”花容月抬起她那张半人半猿的脸，怒道，“像你长得这样好看的女孩子，连魔尊大人都为你动心，怎会知道我的痛苦”

    这个青梧就不同意了，她反诘道“我怎会不知道我好心救了你们魔尊大人，没想到却是救了个大魔头，还把我抓来这里，你觉得我就不痛苦”

    花容月道“尊上对你不好吗你敢说你就一点不喜欢尊上吗有他在，你就永远不会被人欺负，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青梧哎了一声“我跟你说不清楚。”

    花容月站起来，没好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可真是伟大，我比不了你，咱们确实是说不清楚。”

    青梧“”还挺会怼人。

    花容月拿起头钗，继续帮她整理头发，因为从一个美人换成了一个人猿做这事，青梧总觉得怪怪的。

    她见人猿姑娘气哼哼的样子，忍不住试探问“那个年轻修士呢就是骗你的那个”

    花容月咬牙切齿道“被我杀死喂了狗。”

    青梧对她举起大拇指，道“这种混蛋就该是如此下场。”

    花容月有些得意道“死前那人还跪在地上求我，让我别杀他，他会娶我跟我过日子，我才知道自己喜欢的男人原来是这种货色，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可不是么”青梧附和。

    花容月沉默了片刻，放低声音道“其实我也不太认可尊上召唤数万魔兵去屠城，但他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因为只有他才能庇护我们剩下的人猿族。”

    青梧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站在她的立场，这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她望着镜子的人，沉默片刻，话锋一转“虽然花容月的模样是挺好看的，但我觉得你本来的样子也不错。”说着伸手摸了把她的手臂，“毛茸茸的，摸着多舒服。”

    花容月毫不客气将她的手拍下“走开”过了片刻，又别别扭扭道，“我也觉得是，以后我要嫁人，就找我们人猿族。我们人猿族就喜欢我这种长得高高壮壮力气大的，以前我可是我们族中的一枝花，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青梧“”虽然大敌当前，但她还是忍不住被逗笑。

    花容月嗤了一声“本来就是”

    她闹了这么一出，却让青梧明白了一些道理，天下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善即恶。那个欺骗少女花容月的修士是正道，可他是好人吗显然不是。这些人猿惨遭正道屠杀，不得不堕入魔道以求自保，就一定是坏人吗自然也算不上。

    那么燕鸣呢他是不是也有什么苦衷

    想到这里，她试探问“花姑娘”这个称呼与人猿高大威猛的形象实在是有点违和，以至于她忍不住噎了下，又才继续，“你知道魔尊为什么入魔道么”

    花容月道“你不是知道他生来就是魔么”

    好吧，虽然青梧确实是知道，但她有些无奈道“可魔修不都是因为修了魔功才成魔，哪里有生来就是魔的”

    花容月不以为然道“谁说的也许他娘亲是魔修，他在娘胎受了影响，生下来就是个魔胎。”

    魔胎青梧打了个寒噤。

    她想起燕鸣说过，他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从小在寺庙里长大，是不是因为生下来是魔胎，被父母送进了寺庙感化

    这样一想，又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生来就是魔胎，确实感受不到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所以花容月因为仇恨而滥杀无辜尚且还有一些愧疚，而他却只会因为屠戮而感受到爽快。这就是人和魔的区别虽然从外表看，他比花容月长得更像人。

    花容月似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说“不过你放心，虽然尊上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但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青梧反诘“既然没有正常的七情六欲，又何来对我的感情是真”

    花容月道“因为尊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情根，动了情根也就是动了感情，这是魔性抹杀不了的。”

    青梧嘴角抽了下“那我可真感谢他的厚爱。”

    花容月道“你敢说你对尊上就没有半点感情吗”

    青梧愣了下，道“就算有，那也是在知道他是魔尊之前，就跟你知道那位修士骗你之前一样。”

    花容月噎住，没话反驳了。

    青梧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

    等过了明晚，就知道是一切罪恶就此结束还是这世界即将血流成河

    花容月有些狐疑地皱皱眉头，到底没问什么。

    这一天仿佛变得十分漫长，青梧穿着凤冠霞帔，哪里都去不了，只听得外边似乎很忙碌。因为行礼前，新婚男女不能相见，她也一直没见到燕鸣。

    直到傍晚时分，外面响起锣鼓喧天的喜乐，这些人猿还挺多才多艺，简直居家旅行之必备，又会杀人放火，又会种田做饭，还会敲锣打鼓，要是不被歧视，应该挺混得开的。

    也不知哪个人猿兴奋地高喊一声“吉时到”

    槅扇门从外面被咯吱一声打开，两个小人猿兴奋地蹦进来，身后跟着穿着大红喜服的燕鸣。

    坐在床上青梧抬头看向他，只见他嘴角噙笑，如玉般的面孔，散发着喜悦的光芒，一双黑漆漆的狭长双眸灼灼地看着自己。

    因为一直想着明晚的事，一直在见到他之前，青梧都没有太去在意今晚的大婚。但此刻看到他一副新郎倌的打扮，朝自己走来，再怎么刻意不去放在心上，现下也不得不去面对一个即将事实成亲这件事不仅仅只是一拜个堂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拜堂之后的洞房花烛夜。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不过她脸上害怕的表情还没完整流露，两个小猿人已经赶紧跑过来，将她的盖头盖在头顶，遮去了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

    两个人猿很兴奋“夫人，尊上来迎亲了。”

    青梧“”虽然就在隔壁房，但这仪式还挺周全。

    燕鸣走上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牵起她道“阿梧，咱们去拜堂。”

    青梧没反抗，一来是反抗的结果无非徒劳，二来是也不知道萧寒松和殷璃躲在那里，先把大魔头哄好，让他沉浸在喜事里，总比分心去搞事安全得多。

    拜堂的地点就在院子里，院子摆了好几桌酒席，宾客自然就是梵清山上的人猿。人猿们大概是第一次喝喜酒，还喝的是魔尊大人的喜酒，个个都兴奋得很。

    已经化成本来样貌的花容月，站在前方兼职喜婆，待两人在刚刚爬上树梢的月亮下站定，花喜婆高声道“一拜天地”

    青梧麻木地随旁边的男人鞠了个躬。

    “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是没有，还是跟上回在岳州幻境一样，做了两个木头假人放在正位当做是高堂。

    “夫妻对拜”

    青梧敷衍地鞠完躬，刚直起来，便听得花容月高喊“送入洞房”声音还挺兴奋。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太快时，人已经被燕鸣牵着进了他的房间，外面依旧是锣鼓喧天礼炮齐鸣，人猿们欢天喜地地喝酒吃菜。

    青梧本以为按着惯例，新郎官是要和宾客一块先喝酒的，但大魔头显然不按常理出牌，将她送进洞房后，自己也就留在了里面，还亲手将门闩了上。

    青梧听到门闩的声音，心中一个咯噔。

    与此同时，正混迹在人猿中喝喜酒的萧寒松听到关门声，有点坐不住了，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碎成一堆粉末。

    殷璃见状，握住他的手腕，用传音术将声音传到他耳朵里“阿梧选择留下是为了明晚，咱们不能功亏于溃。”

    萧寒松回道“放心，我有分寸。”

    殷璃道“这王八羔子，等明晚看我不弄死他。”

    两人正说着，旁边几个兴奋的小猿人，酡红着脸醉醺醺来敬酒，殷璃赶紧端着杯子，笑嘻嘻跟人打成一片。

    原本被盖头遮主面容的青梧，忽然觉得一阵轻柔的风拂过，眼睛里随之跃入红色的光芒。

    是燕鸣用喜衬挑开了她的盖头。

    她有些恍然地抬头起，对上他那双噙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他仿佛真的很高兴，以至于脸上的笑容，都带着点隐隐的天真。

    “阿梧真好看”燕鸣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伸手抚上她擦着胭脂的脸颊，

    青梧却并没能因为这样的夸赞而觉得开心，甚至在他的手触上自己时，浑身忍不住僵硬起来。

    燕鸣觉察她的反应，轻笑了笑道“阿梧不要怕，从今晚开始，咱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他在他面前微微曲身，目光与她平视，定定望进她的眼眸，他握住她的手，“燕鸣大哥发誓，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一丝一毫，若是有违誓言，就让我被万魔渊的魔物把我吃掉。”

    他的目光深情款款，语气更是温柔似水，还顶着那样一张清风朗月般的脸，有那么一刹那，青梧差点要被蛊惑，但很快她就回过神，面前这人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的恶魔罢了。

    她面无表情道“可你一直在伤害我。”

    燕鸣并不在意她的回应，轻笑了笑后，从桌上拿过两杯酒，道“阿梧，喝了这杯合卺酒，咱们这礼仪就完成了。”

    青梧僵硬地接过酒杯，与他挽着手臂，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酒，反正是逃不过的，醉着总比清醒好。

    这酒也不知人猿是用什么酿造的，还挺好喝，只是不像是一杯就能把她灌醉的烈酒。

    燕鸣放了酒杯，又拿来热水替她净面，然后帮她解开冗繁的凤冠霞被。若这人是个正常人，那必然是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他自己也退了身上的喜袍，慢条斯理坐在青梧身旁，握着她微微冒着冷汗的手道“阿梧不要怕，燕鸣大哥不会让你疼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青梧浑身都要抖起来，终于忍不住哀求“魔尊大人，你能不能放过我”

    燕鸣本来噙着笑意的脸，微微一僵，浮上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道“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阿梧非要说扫兴的话么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隐隐传来花容月训斥人猿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一听到“两个”，青梧的心脏不由自主提了下，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只胡乱道“你能把外面的声音隔绝吗”

    “这还不简单。”燕鸣手一挥，外面的喧杂声便消弭殆尽，只剩下一时红烛摇曳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