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和萧寒松将魔兵封印在万魔渊后, 又马不停蹄赶回马坝河边,不想, 原本的子规山再次化为乌有, 燕鸣和沈琅几人倒是还在, 只是全部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青梧见到这情形,心里一紧, 赶紧从空中落地,上前探了探燕鸣的脉搏鼻息。确定他还活着,方才松了口气。
萧寒松一面检查其他几人,一面问“燕鸣兄怎么样”
青梧回道“伤得很重,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他身受重伤, 还一人对抗沈琅一行, 能活着便是万幸。
萧寒松点点头道“他们几个也只是昏迷过去。你带燕鸣兄回香满楼疗伤,沈大人他们我来处理。”
青梧蹙眉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萧寒松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暂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把燕鸣兄身份泄露出去。”
“嗯,那就拜托萧大哥了,燕鸣大哥伤得太重,我得赶紧带回去给他疗伤。”
“好, 戚文修还在香满楼,你自己当心, 不要让他发现什么蹊跷。”
“嗯,明白。”
回到香满楼, 早已过三更。因为一心担忧燕鸣的伤, 青梧没留意香满楼的异样, 她悄无声息回到客房,将人放在床榻上,又找来保存在的灵丹,送入他口中,开始运功为他疗伤。
今晚为了封印魔兵,她灵力两番耗损,现下这一折腾,几乎是冷汗淋漓,倒在无知无觉的男人身旁好久才缓过来。
等到整个人回过劲儿,她转头看向双目紧阖的燕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唤道“燕鸣大哥”
男人毫无反应。
她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燕鸣大哥。”
还是没有丁点反应。
青梧觉得不对劲,食指点在他的天灵穴,调动他体内灵力,感觉到灵力虽然微弱,但应该是度过了凶险,可为何醒不过来
她坐起身,定定看向黑暗中燕鸣的面容。他微微蹙眉,是个正在经受痛苦的表情。他虽然身受重伤,但她的灵丹效果绝佳,照理说,吃了名单之后,之痛应该没先前严重,他为何会如此痛苦
莫非是灵识受损
青梧想起当初在岳州城,自己被殷璃拉进萧寒松识海救人的场景。她犹豫了下,食指点在燕鸣太阳穴,催动灵力,将自己的神识带进对方的识海之中。
“燕鸣大哥,你听得到吗”乍然进入一片虚空之地,青梧紧张地左右张望,然而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条通往前方的路。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两旁断断续续出现一些,如同放电影一般。
一开始,是一座静谧的寺院,几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沙弥,在阵阵梵音中从高耸的白色佛塔外穿行而过。
接下来,便到了佛塔底层,那里住着一个面容俊俏的幼童,手脚被粗大铁链锁住,时而在梵音中目眦欲裂暴戾发狂,时而又平静下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这便是燕鸣的幼了,他生而为魔,从小被云轻法师养在佛塔中镇压魔性,一直长到十五岁,从未真正见过天日。
青梧一路往前走,看到他从幼儿长成少年,最终魔性大发,挣断锁他十几年的铁链,从佛塔中逃出。那一日,大觉寺被血雾染红,十几个僧人惨死他手中,也开启了他的为魔之路。
往后十年,他化成不同模样,在这世间为非作歹,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这一帧一帧的画面,扭曲晦暗,看得人心脏发紧。直到六年前,玄门正道围剿梵清山,他葬身于破天阵中。
场景倏然一变,是蓝天白云下的宁静小岛上,俩娃一猫正在一座小院里玩耍。背着背篓,穿着白裙的跛脚少女,推开小院门扉,朝屋檐下的白衫男子看去。
“燕鸣大哥”
“阿梧”
男子站起身,笑着温柔回应。
青梧看到这久远的场景,眼眶忍不住一酸,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方才缓过来。那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有哥哥有族人有阿狸,她还不知道灾难很快就会来临。
她之前以为燕鸣一直是伪装的,但看着这画面,她相信那时的他,是真的失去记忆,没了魔性。
她继续往前走,然后便是那日在龙洞里。她看到自己昏迷过去后,燕鸣忽然魔性大发,斩杀了魔龙,吞了龙灵珠。原来他是从那时候恢复的。
之后,便是她与燕鸣共同经历的岳州城朱雀门蜀城。在梵清山上成亲洞房,然后跳下万魔渊。
再之后,又回到大觉寺佛塔,他跪在穿着红色袈裟的云轻法师面前,听到他淡声道“从此之后,坏慈悲心,修无情道。”
最后一幕,便是今晚他为了救自己而挡下的正阳老祖那一掌。他躺在自己怀中,说要保护她。
但她现在才发现,他那双狭长的温柔黑眸里,与曾经她看自己时的眼神,截然不同。那不是一双看向爱人的眼睛。
他的情根在六年前已经断掉,这六年他修的是无情道。不管他有没有记忆,他对她都已经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他对她是愧疚和责任。
青梧先前其实已经意识到这点,只是沉浸于他恢复记忆的喜悦中,没有去细想这件事。而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她闭上眼睛,怅然地叹了口气,再次往前走。
画面悉数消失,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躺着一条金色的龙。青梧愣了一下,疾步走过去。
这条小金龙看起来十分虚弱,见她到来,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眸子。
青梧弯下身,不确定地问“你是燕鸣大哥的守护灵”
小金龙抬起头在她腿边蹭了蹭。
也就是在这时,青梧忽然觉得自己神识隐隐有些不对劲,还未反应过来,一只彩凤从她神识中飞出来,扑向虚弱的小金龙,然后绕着它转了一圈,又附身下来,轻轻地啄了啄小金龙的头,用巨大的彩色双翼,将它包裹住。
与此同时,青梧的神识好像忽然凝滞,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涌上来,仿佛是陷入云朵当中,飘忽又温柔,还有那么一点止不住的酥麻战栗。
等到回过神,她的神识已经从燕鸣的身体里离开,身体不知何时出了一身汗,而刚刚那种战栗的余韵仿佛还在。
她怔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原来燕鸣就是传说中真龙之魂。而刚刚在他的识海里,自己的凤凰与那条小金龙的行为,大概也许是在双修。
她蓦地睁大眼睛,看向对面的男人,只是对方仍旧阖着眼睛没醒过来。
想到他识海里那条虚弱的小金龙,想必还得睡上几日。
她伸手摸了摸男人俊朗的面颊,在他额头轻吻了下,叹了口气,低声道“燕鸣大哥,既然你已经断了情根,又何必勉强自己我不是你的责任,只要你好好活着,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在意。”
说完这话,她又凝视了他半晌,然后悄无声息下床,出门回自己房间。
直到现下走到院子中,她才后知后觉觉察不对劲。
她眉头一蹙,想到什么似的,飞快跑进阿善的房间,可那张架子床上,哪里有小人儿的身影。
“花容月花容月”她惊慌失措地大叫两声。
“诶”花容月从她房间里匆匆跑出来,应道,“怎么了”
青梧失控吼道“阿善呢”
花容月一脸茫然“阿善不是在房内睡觉么”
“房里没人。”
“啊这夜半三更他跑去哪里了”花容月脑子显然还没太清醒。
青梧想到什么似的,几步走到戚文修房门口,一脚将门踹开,这房子果然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戚文修人呢”
花容月终于清醒过来,睁大一双圆眼睛,支支吾吾道“怎么怎么不在了”她飞快跑出去,一顿噼里啪啦的动静,将人猿小二们都叫醒。
过了片刻,又心急火燎跑进来,道“太子和他手下全都不在了。难道是”
此时的青梧正拿着一张信笺在看。这信笺是戚文修留在桌上的,简单两行字,言简意赅。
她深呼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阿善被太子带走了。”
“太子偷偷带走阿善作何”
青梧抬起头,手指轻抖,掌中的信笺,瞬间化作一团齑粉。她一字一句道“他说带阿善去都城玩玩耍,让我去皇宫找他。”
花容月大怒“这王八羔子想干什么”
青梧道“他应该是知道了我凤凰神女的身份。不管什么原因,既然阿善在他手中,我就得马上去。”
“我跟你一块。”
青梧摇头“皇宫布防森严,他既然说了只让我一个人去,你们必然进不了。戚公子”她顿了顿,本想把燕鸣的身份告诉她,但想着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也就作罢,“他受了伤,可能得昏睡几日,你好生照顾着他,除了萧大人,谁都不让接近。”
花容月点头“明白。”
青梧道“香满楼一切就交给你了。记住,除了戚公子和萧大人,你谁的话都不要听,不要信。”
“好。”
青梧道“那我走了。”
说着匆匆走出屋子,又朝燕鸣房间深深望了眼,踏上竹剑,飞快朝东边飞去。
蜀城离都城颇有一段距离,青梧昼夜未停,到达都城宫门,也已经是隔日傍晚。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九州的皇宫。
落日之下,红瓦青墙,飞檐走兽,透着宏伟巍峨的气势。
戚文修想必是早有准备,她一在宫门出现,便有一个抱着拂尘的老宫宦迎上来,身后跟着两个抬着肩舆的小內侍。
那老太监恭恭敬敬指向那肩舆,道“青梧姑娘有请,殿下已经在东宫等候您。”
青梧虽然很想一怒之下,将这皇宫掀翻,但阿善还在人手中,她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皱了皱眉,坐上了那抬人的肩舆。
这皇宫果然是大,一路穿行,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才抵达太子的东宫门口。
“殿下”老太监扬起那把尖利的嗓子,高声道,“青梧姑娘来了”
朱红隔扇门从里面打开,身穿云纹锦袍,头戴紫金冠的戚文修,一派风流倜傥地从里面走出来,朝青梧笑容可掬地道“阿梧,你来了比我预计得快多了。”
青梧寒着脸道“戚文修,阿善呢”
她话音刚落,旁边那老太监便怒道“殿下面前岂容尔如此放肆”
戚文修摆摆手“阿梧不是凡人,不需讲凡人之理。”说着又朝青梧笑眯眯道,“阿梧不用担心,我让人带阿善去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玩得正开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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