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沉闷的雨声和翻滚的雷声响彻了这个夜晚。
屋内,沈临戈随手把闻羡的手机放在一边,沉沉的黑眸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抱着猫蜷缩在一起怔怔地看着他。黑发乱糟糟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红唇微张不知道在小声嘟囔些什么。
整个人可怜的就像雨夜里被人捡回来的小猫。
她泪眼迷蒙,看起来不太清醒。
沈临戈收回视线头疼地看了自己一眼,他的下半身用一张薄毯堪堪围住,上身还全是白色泡泡。
他沈临戈活到二十六岁还从来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沈临戈扫了一圈,准确地在这个狭小的公寓里找到了唯一一间浴室。
随即他蹙着眉走进了这个对他来说连转身都嫌拥挤的浴室里。还好浴室很干净,带着淡淡香气的浴巾和毛巾整齐地叠在一起。
简单地冲了一个澡之后沈临戈裹着干净的浴巾回到了客厅。
此刻他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能确定自己的确是在黎城。
但问题是,黎城和明城连坐飞机都需要一小时的时间,他是怎么忽然之间出现在这里的?
而且刚刚这个女孩一见到他就说...
就说他是她男朋友。
沈临戈的脑子里冒出来许多古怪的念头。
但目前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管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都和这个女孩脱不了干系。
-
闻羡是在凌晨三点醒来的,狂风将她放在阳台外的多肉吹倒,花盆摔碎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睁开双眼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客厅上方耀眼的灯光,怀里的球球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跳到了一边。
此时闻羡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直到她淋了半身的雨将阳台上的花草都抱进来放好,转过身准备去洗澡。
闻羡顿在原地,双眼微微睁大。
她惊恐地看着她客厅凭空多出来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围着她的浴巾坐在沙发上,漆黑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闻羡:“......”
她忽然看了一眼躺在茶几上装死的聿,那张纸巾上画着的土豆人让她身体微颤。
这个男人他...是什么东西?
是她画出来的吗?
闻羡浑身僵硬地和沙发上盯着她的沈临戈对视,此时她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的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半晌闻羡抿抿唇,试探着说道:“...你好?”
沈临戈:“......”
见沈临戈没有反应闻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她画出来的是个哑巴?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他一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他俊美立体的五官像是被上帝亲手细细雕琢出来的,看起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连上身的肌肉也...
闻羡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但这是她画画四年以来最优秀的作品,她忍不住又偷偷地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她甚至忍不住想:古有女娲造人,今有闻羡画人。
而这时的沈临戈也情绪复杂,这个女孩在凌晨三点看见自己家里凭空多出来一个大男人非但没有尖叫而是心平气和地和他打了招呼。
看来她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临戈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大提琴的滑音一般骤然在闻羡耳边炸开。
闻言闻羡轻咳一声,她一本正经地开始介绍自己:“我叫闻羡,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沈临戈:?
他匪夷所思地看了这个满脸都写着认真的女孩一眼。
醉酒的时候好歹说他是她的男朋友,现在醒了干脆说是她是他的主人?
沈临戈在心里冷笑:呵,女人。
沈临戈在没弄清楚她是怎么把他弄到这里来之前不打算在她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于是他只是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闻羡有些苦恼地看了聿一眼,又把迟疑地看向了沈临戈,她该怎么和他解释呢?
闻羡拧着眉想了半天。
忽然闻羡灵机一动,她立马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女娲造人的故事,她用轻缓的语气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创世女神女娲化生万物。”
“天地开辟以后,天上有了太阳、月亮和星星,地上有了山川草木,甚至有了鸟兽虫鱼了,可是单单没有人类...”
沈临戈听得额角微跳,但他没有打断她,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闻羡讲的女娲造人,然后语气平静地问:“所以我是你创造出来的?”
闻羡点头:“没错,你是我创造出来的。”
沈临戈:“......”
沈临戈眯起双眼,微冷的语气里带着试探和诱哄:“你是怎么创造出我的?”
聿的存在是闻羡最大的秘密,闻天霖和常霜去世之后就是它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不敢将它的存在透露出丝毫,哪怕在这个被她画出来的人面前。
她抿抿唇,语气硬邦邦的,“反正我就是你的主人。”
闻言沈临戈的下颔线微微绷紧,左拳也不自觉地收拢,不过下一秒他就松开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闻羡看了一眼赤.裸着上身的沈临戈问道:“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取一个,你觉得土豆这个名字怎么样?”
沈临戈:“......”
沈临戈忽然起身靠近闻羡,男人高大的身影瞬间将闻羡覆盖,浓烈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闻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沈临戈凉薄地勾了勾唇角,他一字一句在闻羡耳边道:“我叫戈戈。”
闻羡:“......”
她总觉得她画出来的这个人有哪里怪怪的。以往只要她有丢弃它们的想法,它们就会自动消失在她眼前,比如不要的苹果核和葡萄皮。
闻羡默默地在脑子里想:回去。
然后她和沈临戈大眼瞪小眼长达三秒,他依旧在她的面前,丝毫没有消失的意思。
于是闻羡为难地看了一眼没穿衣服的沈临戈,她又悄悄地比划了一下他的身材,她决定偷偷去房间里给他画一套衣服出来。
他总是在她面前裸奔不太好。
闻羡轻咳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这时候闻言没敢去拿桌上的聿,她只是一把揣起蹲在沙发上的球球,一溜烟跑进了卧室。
被丢在客厅里的沈临戈没有发现茶几上的那只钢笔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五分钟后,闻羡拿着一套衣服向沈临戈走来。
她伸手把衣服递到沈临戈面前,小声道:“我搜了一下,好像男生都是穿四角内.裤,你..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沈临戈沉默着看着手里的衣服。
衣服都是最简单的黑白色系,布料和她身上的那件如出一辙。但是为什么不管是白色的T恤还是黑色的长裤,甚至连黑色的内.裤上都有一片小雪花?
沈临戈把视线落在了闻羡的裙摆,那里同样也有一片小雪花。
半晌之后沈临戈又问道:“我睡哪里?”
闻羡眼睫微动,她上下扫了一眼沈临戈,又看了一眼自己小小的沙发。
她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既然把他画出来了那他就是她的孩子。
苦什么都不能苦了孩子。
她指着自己的小房间道:“你睡房里吧,晚上关好窗盖好被子。”
画了这么多年,闻羡也了解了由聿和她一起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苹果不吃会腐烂,杯子落地会碎,它们一样遵循这世间的规律。
所以由她画出来的男人也是需要吃饭睡觉的,他和这世间的人类并没有区别,有思想也有喜怒哀乐。
闻羡进房拿了自己的睡衣和被子之后又给沈临戈换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她关上门之前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似的问道:“你不会走吧?”
沈临戈看着这个女孩脸上忐忑的神色,忽然想起来她刚见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你要永远在我身边。
他没有应声,只是无声地看着她。
闻羡见他没有说话的想法就关上了门。
她去浴室洗了澡,直到整个客厅都陷入黑暗她才缩在小小的沙发上开始回想着兵荒马乱的一夜,球球躺在她的脑袋旁晃悠着尾巴。
闻羡动了动身体,悄声问道:“聿,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吗?”
聿在茶几上微微震了一下:我也不是很确定。
闻羡弯了弯唇,把毛茸茸缩进柔软的被子里蹭了蹭,细软的声音里带着喜悦和欢欣:“以后会有人陪着我了,我不会再被丢下了。”
聿:......
你画的你说了算。
在闻羡房间里的沈临戈打量着一下这一件小小的卧室,里面放着一张单人床,他躺着上去之后几乎没有了其他位置。
墙侧放着浅色的衣柜和梳妆台,窗帘也是简单的米色。
床边铺着柔软洁白的地毯,床边还放了一个猫窝,里面有几根淡金色的毛。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沈临戈盯着照片上笑得天真的小女孩看了一会儿,那是小时候的闻羡,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和小的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旁边的应该是她的父母。
这样一个女孩,她的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呢?
沈临戈没有再继续想,他选择先睡一觉,明天起来他还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枕间还残留着属于那个女孩淡淡的香气。
沈临戈在她的味道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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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闻羡在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她的父母。
四年后,闻羡在她二十一岁生日这一天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未婚夫。
也是这一天,沈临戈来到了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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