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小说:扶腰(穿书) 作者:华三千
    吕泽瑾的灵柩被抬回京时, 温阮就站在城门处看着。

    她记得那时吕泽瑾豪情万丈地跟她说,要杀出个赫赫功名再凯旋, 温阮你得来城门处迎我。

    她不曾想过, 迎到的是吕泽瑾的灵柩。

    她也看到晋亲王一身素衣, 扶着他儿子的棺材哭得撕心裂肺, 老泪纵横。

    晋亲王似是不甘心, 猛地撞开了棺材板,躺在里面的吕泽瑾双目闭阖,脸上有道道伤痕,看着深及白骨。

    听说,吕泽瑾死得极为惨烈,残肢断臂是后来收尸的人在战场上找到了,才拼凑出现在他这副完整的尸身的。

    晋亲王悲痛欲绝,颤抖的手摸了摸吕泽瑾的脸, 一口气没接上来, 当场厥了过去。

    温阮站在不远处看着, 总记起那个下午,吕泽瑾在一片金色的夕阳里纵马而去, 少年潇洒恣意,昂首而去。

    “姑娘”殷九野唤了温阮一声。

    “他说, 让我迎他凯旋的。”

    “战场上瞬息万变, 谁也料不到会有如此不测。”

    “不是的, 你看晋亲王如此悲痛, 就猜得到他一定安排了人手保护吕世子, 战场再如何瞬息万变,他也没道理死得如此仓促。”

    殷九野沉默了下。

    “阿九,你知道他死了,最为得利的人是谁吗”

    “姑娘是想说”

    “对,我二哥。”

    温阮抬眼,看向对面,于悦一身素衣站在人群中,神色复杂地望着吕泽瑾的灵柩。

    回到家中后,温阮坐在房间里发呆,二狗子摸摸她的脸“阮阮,别想了。”

    “其实,我不是不能接受吕泽瑾死,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不枉一个美名,我只是不能理解,他怎会死得如此潦草。”温阮轻声说。

    “阮阮”

    “我眼睁睁地看着,吕泽瑾脚下铺开了一条满是鲜花与掌声的道路,他将踏上这条路,不说成为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也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可他刚刚踏出去一步,满腔的豪情和大愿尚未来得及施展,便草草折戟,死得憋屈又不甘。”

    温阮抱起软乎乎的二狗子在怀里揉了揉,叹声道“我感觉有一张网在我头顶上,越收越紧,我不知道织网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总觉得,吕泽瑾的死没那么简单,这只是一个开始。”

    二狗子叹了声气,“让你穿进这书里来,我是真没想到会这么凶险的。”

    “来都来了,就看看到底能有多凶险吧。”

    去吕家吊唁时,温阮让殷九野抱着二狗子在门外等着,她自己进走晋亲王府,看到晋亲王一记耳光打在于悦脸上。

    他失声痛骂“若不是你若不是为你,我儿怎会去边关怎会去军中怎会有此厄难你怎还有脸来看他”

    于悦站在那里,低着头,没有辩驳,没有反抗,任由晋亲王骂了个痛快。

    吕泽瑾是独子,晋亲王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中有恨,有气,有怨,他要找个人撒出来。

    “对不起。”于悦低声说。

    “你滚出去滚”晋亲王恨声骂道。

    于悦咬着牙,向着吕泽瑾的灵柩深深地拜了三拜,才离开。

    温阮看着这些,轻叹了声气。

    她走进去,看着鬓发发白的老人,不忍说“节哀顺变”四个字。

    晋亲王看了温阮一眼,撑着椅子摇摇晃晃地坐下,苍老地声音问道,“你如意了”

    “我从未想过要害世子性命。”温阮轻声说。

    晋亲王抬起浑浊含泪的双眼,望了温阮好一会儿。

    他儿子今年十九岁,前十八年里都是个混帐玩意儿,足足的京中纨绔,除了惹是生非给家里添麻烦以外,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

    到了他十九岁这年,突然转了性子,说要好好读书,为朝中尽力,为大襄立功,不丢他老爹的脸。

    晋亲王就问呐,你是怎么突然开了窍,脑子里开始想事了

    他儿子笑着说,被人骂醒了,温阮一张利嘴啊。

    晋亲王老怀欣慰,哪个当父亲的不盼着自家孩子成才呢老父亲甚至开玩笑说,看来改日我得提着重礼去靖远侯府谢过那位温阮姑娘了。

    可如今呢

    他宁可他儿子一辈子混帐下去,也好过冷冰冰地躺在这里。

    “你跟我来。”晋亲王突然说。

    他撑着椅子起身时,身子晃了下。

    温阮赶紧上去扶了扶。

    但晋亲王把她的手推开了。

    温阮随晋亲王一直走到后院,进了吕泽瑾的房间,他推开窗子笑着说“以前他小时候最喜欢翻墙爬窗了,好好的大门就是不肯走,皮得跟猴儿似的。”

    温阮听着晋亲王的这些话,心底发酸。

    “你来看这些。”晋亲王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话的人,拉着温阮说了许久的话。

    他给温阮看吕泽瑾以前写的字,字写得可丑了,还有他读过的书,书也大多是新的,没翻几页就扔到了一边,实在是个不怎么上进的小世子。

    但温阮忽然看见了一只钗子。

    这钗子很眼熟,她在于悦发间看到过,是二哥送给于悦的。

    这是一只新的,不是于悦那只。

    温阮忽然有点想哭。

    “这钗子,是他托人做的,我问他要送给谁,他也不说,就说做着好玩。”晋亲王接过钗子,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你知道他是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吗我给他送过去。”

    “晋亲王”

    “其实我知道,于家那丫头嘛,他天天跟我说他对不住于悦,他要参军的时候我不同意,战场多危险啊,在朝中混个文职,安安稳稳一生就算了,但他说,他不去边关,于悦的婚事就没办法,我能怎么办,他不听我的话都十多年了,我几时说得动他”

    晋亲王边说边抹眼泪“去,我由他去,不求他在军中立多大功,就当是锻炼身体了,我安排了那么多人护在他身边,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就被杀了呢怎么就刀剑无眼了呢”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娘去得早,我没把他教好是我的错,但老天怎么不报应在我身上,非要把他带走呢”

    “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晋亲王说着说着嚎啕大哭,手中死死地抓着那只发钗。

    他哭得站不住,身子踉跄了一下。

    温阮跑过去搀住他的手臂,扶着他坐下,看了看他掌中的发钗,有些嘶哑的声音问“世伯,要将这发钗送去给于悦吗”

    “不了,他自己也没送,就说明不想让于悦知道,于悦不是喜欢你二哥么,他想成全他们,他就这么点心愿,我当满足他。”

    晋亲王哭得一点也不像个位高权重的亲王,更像一个普通的老父亲,他淌着泪看着温阮,委屈地问“你说,我儿子真的该死么”

    “没有,不是的。”温阮连忙摇头,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坚定地说道,“世子殿下少年豪气,迷途知返,善莫大焉,吕世伯教导有方,虎父无犬子。”

    晋亲王抱着温阮,哭得摧肝裂肺。

    许久之后,晋亲王哭得再次昏迷过去,温阮喊来了晋王府上的下人,扶着老人家去榻上睡了,睡着时,他手里依旧握着那只发钗。

    温阮看了一会儿,艰难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出了晋王府。

    “姑娘还好吗”

    “不太好。”温阮抬头看了看远处,心情异常沉重。

    这一看,她就看到盛月姬过来了。

    她倒一身素衣,只是满头珠翠。

    “你来干什么”温阮问。

    盛月姬假假地抹了一下眼睛,“好说与泽瑾相识一场,该来送送他。”

    “穿金戴银地来送”

    “难道让我为他披麻戴孝”盛月姬冷笑了下,阴毒地说道“温姑娘,你为于悦出气,带着吕泽瑾来我听白楼闹事时,可想过会有今日”

    温阮听了这话,一股无名怒意自心间升起“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干嘛要告诉你”盛月姬走近温阮,冷笑着说“如今你二哥正好与于悦成双成对,温姑娘你不该高兴么来这晋王府上干什么,猫哭耗子啊”

    温阮偏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反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盛月姬脸上

    “盛月姬,你最好别让我知道,吕泽瑾的死与你有关”

    盛月姬被抽得身子晃了几晃,勉强站定好,她眼神恶毒如利箭地钉在温阮身上“你得意什么,温阮,待你温家倒台,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威风到几时”

    “若我温家倒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烧了听白楼,再将你抽筋扒皮,悬于城门,喂食鸦群”

    盛月姬还要说什么,温阮逼上前去,寒声说道“现在,你给我从这里滚开,但凡敢再上前一步,我打断你一双腿”

    “你”盛月姬气恨交加。

    “不信你试试”

    盛月姬红着眼睛与温阮对峙良久,但终是抵不过温阮身边还有一个殷九野,满是不甘和怨毒地甩袖而去。

    温阮见她走远了,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阿九,陪我去个地方。”

    “你现在最好的是找个地方休息,你有些累。”

    “先去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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