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是真的没想到,堂堂靖远侯, 他做得一手好饭菜
她看着靖远侯卷着袖子, 围着围裙, 麻利地宰鸡杀鱼片肉,有种荒诞感。
这,真的是能让陛下都万般忌惮的一方权臣么
画风歪得太厉害了吧
不想当权臣的侯爷不是好厨子
“闺女给我拿个碗。”靖远侯喊道。
温阮拿了个碗过来,靖远侯将片好的羊肉放进去,又加了各式调料抓着腌制,一边抓他一边说“你娘以前嘴刁, 吃东西挑得很,就爱吃我做的饭, 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羊肉了, 你爹我做的羊肉啊, 一点膻味也没有,又香又嫩。”
温阮听着笑了笑。
“阮阮啊, 爹这么久没在家, 你想爹爹没”
温阮“”咋说呢,咱两以前,也不熟啊。
但她抿抿唇,说“想。”
“骗你爹呢哼, 小丫头骗子。”靖远侯洗了手, 满是水的手指点了下温阮的鼻尖。
他又转正了身子问温阮“闺女, 你老实告诉爹爹, 你现在是真不喜欢纪知遥那个王八犊子了吧”
温阮肯定地说“不喜欢。”
“不喜欢了就好。”靖远侯笑道, “来,帮爹看火,咱们炒菜。”
菜香四溢,靖远侯他是个大厨。
温阮坐在灶边添柴,越看温仲德越像个村夫,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吧。
他一边翻炒着锅里的鸡肉,一边说“闺女,你知道刚才我斩鸡肉的时候想的什么吗”
“不知道,爹爹想什么了”温阮小臂搁在膝上,笑看着老父亲。
“我在想啊,我闺女也是个会杀鸡的。”
温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靖远侯说的是盛月姬,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温仲德也笑,“你别看爹爹不在京中啊,这京中的事儿我都知道,尤其是你的事儿,我出远门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跟你大哥是交代了又交代,务必要护你周全,所以啊,你有什么事儿,你大哥都会在信中告诉我。”
“爹爹可会觉得我做得过份了”温阮问。
“过什么份,我温家什么门面,就算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更别提咱温家还没瘦死呢。”温仲德抓了把切好的配菜洒进锅里,笑说道“你做得好”
温阮半低下眸子,拔了下灶炉里的火堆,火星子扑腾而起,白灰落在她发间,但她内心满是平和和安定。
饭菜上桌时,温阮意外地看到殷九野也坐在堂中。
温西陵凑到温阮耳边小声说“小妹,阴九今天有苦头吃了。”
温阮立刻了然。
但凡老父亲,都视未来女婿为死仇。
祝阿九今天好运。
殷九野向靖远侯拱手行礼“见过侯爷。”
靖远侯背起手,仔细端详了这面具男一会儿,越端详越恼火。
长这么高做什么,信不信老子跳起来打你
“坐吧。”满肚子火气的靖远侯抬了下手,让殷九野坐下。
殷九野是提了酒上门的,酒是好酒,礼数周全,靖远侯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有点馋,又不好意思开口。
温阮看着温仲德的小表情想笑,说道“阿九今日带的是什么酒水,我看看。”
“罗浮春。”殷九野将酒瓶递给温阮。
“好香。”温阮闻了闻,倒了杯给靖远侯“爹爹尝尝”
“你爹我什么好酒没喝过,区区一个罗浮春咳,还不错。”
“侯爷喜欢就好。”殷九野颌首笑道。
温阮忍着笑,给大哥二哥又各倒了些,自己却没有,她清楚自己的酒量,很是不咋地。
饭桌上很怪异地陷入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的安静,殷九野在桌上踢了温阮一下,冲她使眼色你家老父亲几个意思
温阮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别动手动脚。
殷九野又要踢她,半道被靖远侯截下了,他一记重踹踹在殷九野小腿上。
殷九野疼得紧了一下牙关。
“阴公子怎么了”温北川见他面色微异,笑声问道。
“无事。”殷九野微笑。
老父亲跟没事儿人似的滋着小酒吃着菜,还是笑眯眯的。
可不管殷九野他夹哪个菜,靖远侯总能精准地把他看中的菜夹走,有几次甚至是从殷九野筷子上抢菜。
温北川和温西陵看得低头闷笑,他们就知道,爹爹这关不好过。
温阮眨了眨眼,看看靖远侯,靖远侯一脸淡定。
再看看殷九野,殷九野满脸无奈。
“吃啊,怎么不吃不合味口”靖远侯他还笑眯眯地问殷九野。
殷九野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早就听闻靖远侯赫赫威名,今日一见,顿生敬仰,这一杯,小子敬您。”
“客气客气。”靖远侯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又说“听说你棋下得不错”
“过得去。”殷九野道。
“等会儿咱两杀两盘。”
“悉听靖远侯吩咐。”
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心中舒适,好像靖远侯回来了,这温府的顶梁柱就回来了,天塌下来也不怕。
饭后摆开的棋盘,不是围棋,是象棋。
温阮立在旁边侍侯茶水,抬头望望天,感觉靖远侯真的好幼稚哦。
阿九放水放到都快要发洪水了,已经让了他一车一炮,他还下不过人家,下不过就算了,还老是悔棋,简直比自己更没有棋品。
“爹,别走这个,走这儿。”温北川看不下去了,在旁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躲开”靖远侯拍开温北川的手,又拍了棋子“将军”
殷九野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反将,并且明白了温阮下棋之所以那么臭,应该是继承了温仲德,简直臭不可闻啊。
“小子,姜还是老的辣吧”靖远侯得意洋洋地瞧着殷九野,挑着眉头。
“靖远侯好棋技。”殷九野微笑。
“哼,那是当然了。”靖远侯凑近了殷九野,小声地说“你以为我不在京中,你就能拐跑我闺女了,你想得美,臭小子”
殷九野抿了抿笑,抬手,落棋“反将。”
靖远侯看了看棋盘,默默地端了一杯茶过来,“哗啦”一下整杯茶扔到了棋盘上“唉呀,这茶怎么弄的,这局不算啊,重来。”
殷九野“”
悔棋时的泼皮无赖这两父女都一模一样呢,真不愧是亲生的。
温阮在旁边看着努力地忍笑。
几盘棋下到夜幕四起的时分,舟车劳累了一天的靖远侯打了个呵欠。
殷九野起身拱手“靖远侯一路辛劳,不若早些休息吧,这棋改日再下也一样。”
“嗯,也成,改日就改日吧,老大啊,陪我回去休息。”靖远侯扔了棋子起身,看了看温阮,笑道“你也早些睡。”
“是,爹爹好睡。”温阮点头。
温西陵拍了拍殷九野的肩,揶揄地笑道“兄弟,任重而道远啊,你加油。”
他说完这句后,就抱着二狗子一路“吭哧吭哧”地笑着走了。
温阮等他们都走尽,看着殷九野说“我送你出府”
“好。”
两人慢步在府内的小道上,温阮将怀里的玉佩递回给他“没用上,还你。”
殷九野迟疑了一下,还是接回了玉佩,“你不问我跟皇后是什么关系”
“你不说总有你的理由,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告诉我的。”
“也对,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殷九野收回玉佩,放进袖中。
温阮忽然站定,背起小手满是笑意地看着他“来吧,让我看看丑八怪。”
“要是把你吓着了怎么办”
“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的。”
“你不是说除非你对一个人感兴趣,才会对他的秘密感兴趣吗”
“你给不给我看”
“那你先说你到底是不是对我感兴趣。”
“我对丑八怪感兴趣。”
“”
外面忽然绽开了满天的火树银花,殷九野想起来,今日还是个节,乞巧节。
殷九野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温阮好笑道“你是真不怕被我爹打断腿啊。”
“他打不过我,再说了,他要打我我可以跑啊,我又不傻,就你爹那小短腿想追上我”
“你才小短腿”
“行,大短腿。”
“”
殷九野牵起她的手“走”
“他他可能是跟小妹出去逛逛,爹,没事的,他们二人一直这样。”温北川极是尴尬地向靖远侯解释殷九野拖着温阮出府之事。
“你说你啊,我要你有什么用,老大。”靖远侯拍了温北川的肩一把,“你小妹都要让人拐跑了,你就不着急啊”
“小妹总是要嫁人的,嫁个相爱之人,不是世间幸事么”
“你放屁”靖远侯气骂一声,唾沫星子喷了温北川一脸。
靖远侯气哼哼地背着手,走在府中院子里“我去了一趟太玄观,你猜太玄观里怎么着”
“不知。”温北川毫不惊讶,因为他一直都知道他父亲是去太玄观,所谓庙中修行只是个幌子,也正是因为太玄观离京中太远,修在无人海岛上,才要耗费如此多的时日。
靖远侯伸手,温北川搀扶着老父亲坐在凉亭中。
“太玄观,白骨如山。”靖远侯沉叹了声气。
温北川大惊,“什么那太子呢”
“不知道。”靖远侯摇摇头,“我费尽千辛万苦去到观中时,以为上山会受阻,结果那里早就空了,而且看白骨之相,灭观惨案应有好多年了。”
“太霄子知道此事么”
“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等到最近才对温家出手了。”
“可太子每月都有飞鸽传信去到宫中,以报平安”温北川还是压不住诧异和震惊,急声道“难道也是假的”
“我估摸着是。”靖远侯吐了口浊气,“太子生死不知,此事陛下还不知道,皇后更不知道,若非是几个月前我与赵钟的书信中断,我也不会想到去太玄观一探究竟。”
“那赵钟是出什么事了”
“死了,不知道死多久了。”
“可他几月之前还与爹爹有个书信往来,这要如何解释”
“还能怎么解释,见鬼了呗。”
“爹”
“你叫我爷爷我也解释不了。”
“”
靖远侯靠在柱子上,农民揣抄手,“我把赵钟安排在太玄观,就是为了保护太子,早年间太子受苦颇多,太霄子断了他周身经脉,但这太子是个能忍的,都扛了过来,实不知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一观被灭,太子下落不明,这么大个事儿,若闹上朝堂老大啊,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知道。”
“知道就好,千万不能说出去。”
“那太子呢”
“找呗,还能咋滴老子真是欠了小王八犊子的”
温北川又说,“我还在想,太玄观灭观之事,太霄子为何好似不知情一般。”
靖远侯却笑,“我都被蒙在鼓里,要瞒个太霄子,很不可思议吗”
“若此事真是太子所为,爹,这个太子也许”
“他本就是个怪物,做出任何事来我都不奇怪。”温仲德打了个呵欠,起身往卧房去“睡吧,明儿我还要去晋王府一趟。”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盯着温北川“你小妹今晚要是没回家,老子去敲了那臭小子的头盖骨煮汤”
温北川“”
小妹已经有过一个不回家的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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