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鸡飞狗跳的虎狼之词后,纪知遥和殷九野可算能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了, 只是他两之间的气场还是挺不合的。
后面的谈话属于让温阮心累的范畴, 所以温阮不乐意说了,抱着二狗子坐在旁边玩儿去了。
对话大概如下
殷九野就问呐“安陵君神武英明, 乃是难得一见的少年大将, 被陛下这么算计, 心寒不”
纪知遥“我心不心寒的, 也是大襄的将军, 该守护的还是得守护, 别以为你们说几句话, 我就能忘了职责跑去跟温家穿一条裤子。”
殷九野摇摇头“大襄的将军要守护的是谁”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不耻下问,向安陵君你讨教而已。”
“大襄的将军守护的自然是大襄, 是百姓, 是国土,这还要问”
“若有人置大襄, 百姓, 国土于不利,就都是你的敌人, 对吧”
“废话,就你们温家这样的,搁军中连砍十次都不算多。”
“假如这个人是陛下呢。”
“阴九, 我是没你鸡贼, 但我分得清楚, 陛下跟温家这么不对付那纯粹是朝堂博弈,权力交锋,于天下而言,陛下绝对是个好皇帝,你少在这儿蒙我。”
“在理,所以你是觉得,就算有一天,文宗帝这个好皇帝要杀你,你也该认命受死,不应反抗,对吗”
“”
纪知遥沉默了片刻,底气十分不足地说“陛下不会的。”
“他会的,你心里很清楚。”
“我从未背叛过大襄,他为何要杀我”
“温家也从未背叛过大襄,你看现在温家的处境呢”
“那是温家威胁到了陛下。”
“难道你没有你手握大军八十万,这八十万人你使如臂膀,虎符一现,听令而动。军中素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法,就算是圣旨下去了,也难改你这个将军所下的如山军令,你觉得你有没有威胁到陛下”
“可这世上总要有人领兵打仗,总要有人称将挂帅,总要有人号令三军陛下难道不要将军了吗不要良臣了吗他什么都自己去做吗”
“他可以用他绝对信任的人。”
“你说庞涛”
“也许吧。”
纪知遥张了张嘴,像是咽下了什么声音。
转头看向旁边逗猫儿的温阮,他说“你先前说过的,你不喜欢将出生入死的将士卷于朝堂心术之争。”
“没错,此刻我依旧如此。”温阮撸着二狗子的肚皮,抬头看着纪知遥“我在救你。”
“救我”
“是啊,盛月姬的男人死得差不多了,为免她守寡,我只好当个善心人,救救你和画嵬,毕竟寡妇黑化之后就是黑寡妇毒寡妇之类的,战斗力都要飙升,挺可怕的。”
“”
温阮低头发笑,又道“开玩笑的,我只是让安陵君认清文宗帝,如你所言,于天下他是个好皇帝,看看如今百姓过的日子就能知道,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但于臣子他是个寡恩薄情的君王,看看他对温家吕家做的事也能知道,这一点你也要清楚。纪家如果不想落得吕家和温家这样的下场,安陵君你就要先做到心中有数。”
“你上次说到吕泽瑾的死,没说完。”
“没什么,吕泽瑾是被陛下害死的,目的是让吕家绝后,让晋亲王一脉自此没落不兴。”
“”
纪知遥听得愣住了。
温阮没有继续说下去,纪知遥的脑子是转得不如阿九或大哥快,但他绝不是笨人莽夫,他会想明白的。
殷九野搂起温阮手里的二狗子,走之前拍了纪知遥的肩一把,莫明说道“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这么拍画嵬的肩”
“你监视我”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那你怎么知道的”
“画嵬说的。”
“画嵬”
“忘了说了,画嵬如今是晋亲王的义子,我想不日后晋亲王可能会向陛下上折,请求陛下将侯爵之位传给他,要是晋亲王的头衔实在给不了,也可以让画嵬先当个小世子嘛,这京中好久没有小世子了。”
“阴九,你是不是脑子有包,画嵬就算再得晋亲王喜欢,那也是义子,自古哪有爵位传给义子的道理”
“自古也没有杀功臣之后的道理。”
纪知遥怔怔地看了殷九野一会儿,又看看温阮,温阮专心地逗着猫儿,似是没有听见他两的对话。
“你们不是想告诉我,晋亲王跟你们穿一条裤子了吧”
“我们挺想告诉你的,但晋亲王的确不与我们穿一条裤子,那只是一位老父亲的愤怒。”
“你可知晋亲王的旧部皆在庑州,只要晋亲王振臂一挥便可集结”
“看来安陵君要做好应战的准备了。”
“你们疯了”
“要不你就别出兵了,让庞涛去也行,我觉得,陛下此次应该会启用庞涛,安陵君前段时日辛苦了,不如好生休息着。”
“你们看上去对庞涛毫无信心,觉得他必会大败于晋亲王。”
“我对谁输谁赢没兴趣,我对晋亲王能不能为画嵬争个爵位比较感兴趣,安陵君往日怜画嵬被盛姑娘带歪了路子,此刻应觉欣慰吧,画嵬有山可靠,有人可依,有家可归。”
殷九野说罢,又拍了下纪知遥的肩“还是那句话,安陵君,在府上好生休息吧,不是你的活儿别抢着干,陛下会以为你是不舍得放兵权的,这可是为臣大忌啊。”
殷九野与温阮两人都走到门口了,纪知遥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失声喊道“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将此事提前告诉陛下吗”
温阮回头看他,笑道“我说了,我在救你。当然,你若要向陛下告密以全忠心,也并无不可,因为此时,晋亲王就在宫中向陛下请旨,你此刻赶去还来得及。”
“温阮你就吃定了我不会告密吗晋亲王若起事,那就是叛军,当举国之力歼之假如庞涛打不过,我就该顶上,平息叛乱”
“嗯,希望庞涛打得过,那样就不用辛劳到安陵君。”
“温阮,你们这是叛国是谋朝篡位”
温阮歪头想了想,反正她又不是大襄国人,她是穿书玩家。
她一向双标的。
再者说了,这国这朝篡下来了,还不是给他们大襄的太子
所以这顶多叫企业继承人提前上任,霸总儿子过早接手董事会。
殷九野看着温阮歪头思索的样子,看得饶有趣味,最后看温阮眉头一展,笑眯眯地软声道“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
纪知遥“”
殷九野险些笑出声,牵着温阮的手走了。
宫里请旨的晋亲王自然失败了,他自然恼怒,然后自然振臂一呼,庑州旧部响应,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庞涛临危受命,率兵前往庑州平乱。
剧本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靖远侯有一回经过晋王府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望了一会儿。
这事儿还真不是他撺掇晋亲王去干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他去撺掇了晋王也不会搭理他
没想到晋亲王自己先自爆了。
靖远侯低头叹了口气,都是老怪物了,看得出时局如何,也知道何时出手才是最佳时机,晋亲王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啊。
他看到从晋王府上飘出来一只风筝,断了线,挂在树尖儿上。
大门口跑出来一个乖巧的小少年,秀气得如个女儿家,跑到树下望着风筝发愁。
靖远侯走过去,笑得和蔼可亲“拿不到吧”
少年知事地行礼“老先生好,是的,太高了,这树又不好爬,我得找个梯子来。”
“不用,来,我托着你上去。”靖远侯扎了个马步,手心向上地交叠在腿上,“踩着,我把你举上去。”
“老先生这万万不可”少年赶紧摆手。
“少罗嗦,赶紧地”
靖远侯举着画嵬抬高,让他爬上树杈,捡到了那只断线纸鸢。
他在树下望着那身段儿纤长的少年,想着,唉,晋亲王以后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了,是个好事儿啊。
然后他就负手走了。
画嵬抓着纸鸢坐在树杈上,一脸懵懂。
老先生人去哪儿了
他这要怎么下去啊
晋亲王府门后的晋亲王看着这一幕,恍然笑出声。
当年温仲德也这么坑过自己,把自己举上树摘果子,自己摘了果子往下扔,他装了一兜的果子就跑了,自己在树上上不得下不得,气得直骂娘。
那时候跟他一起使坏的还有文宗帝呢。
听这趣事儿笑得最开心的是阮明月和阮清月那对姐妹,那会儿的他们,可真好啊。
晋亲王起不起事,集不集兵,仗打得怎么样,都不是温阮关心的,这些事儿自有她府上的父兄和阿九去操心。
她是铁了心要在自己这儿把狗血言情文走到底。
首先,她叫上画嵬,然后她叫上二哥,先让画嵬画了一张自己的画像,再让二哥瞧,跟娘亲有哪些地方不像的,叫画嵬不断调整,不断修改,最后可算是画出了一张娘亲生前的画像来。
温阮看着画中的女子,她坐在海棠树下的秋千架上,裙摆飞扬,满地落花,她笑得眉眼轻弯,看上去无拘无束,随性自在。
温阮轻叹“好美啊。”
二哥说“其实这还是没画出娘亲的神韵,我记得娘亲很爱笑,笑起来总是无忧无虑样子,那会儿她还怀着小妹你呢,却跟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一般,就像岁月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过痕迹。”
“多谢二哥啦,也多谢小画嵬。”
“小妹,你拿这画像干什么”
“送给爹啊。”
“别送了,爹瞧了铁定难过,娘死的时候,爹三天没吃饭呢,要不是有你啊,我估计他那会儿就随娘去了。”
“那好吧。”温阮点头,卷起画轴。
反正也不是要送给爹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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