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 144 章

小说:扶腰(穿书) 作者:华三千
    京中的别院刚修缮装点好, 太后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宫,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等不及殷九野下朝, 就拖着女官溜了溜了。

    照她自己的原话说是, 老娘在这宫里憋了这么多年,可算能逃出生天了, 谁他妈也别想拦我

    出了宫的太后过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每天睡到日上三杆, 每餐都要大鱼大肉, 将曾经束缚着她的宫规抛诸脑后, 怎么潇洒怎么来。

    温阮常说,大姨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啊。

    殷九野纠正她“叫母后。”

    温阮“”我这辈子是逃不过乱i伦梗了。

    放飞自我的阮清月那就是鸟儿归了林,鱼儿入了海,自由又自在。

    以前那些繁琐厚重的宫装通通扔掉扔掉, 讲究累赘的首饰全都送人送人, 轻履便装,浑身舒畅。

    而且她就连别院里也待不住, 实在是以前被关得太久了, 这会儿触底反弹, 她天天在街上瞎逛, 逛完了胭脂铺子逛茶楼, 听过了吴侬软曲再骑马入林挽弓射大雕。

    并将弓递给女官“你也来试试”

    女官“”

    娘娘我希望您还记得, 在侍候您之前, 我是个绣娘。

    阮清月一脸的嫌弃“啧, 宫里没把我养废,倒是先把你惯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了。”

    女官微笑,习惯就好。

    阮清月凑近了瞧她,又问“你知道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后面还有两句是什么吗”

    女官“小人不知。”

    阮清月“噗嗤”闷笑,不逗她了。

    只是她刚想抖动缰绳往前,便听得林间有个男子朗笑出声“还有两句是嘴不会说,脑不够用。”

    疏落了阳光的树林间走出个男儿郎,看着倒是个年轻后生,劲服窄袖,木簪束发。

    他站在马前,抬头笑看着马背上的阮清月,拱手问好“这位姑娘好生有趣。”

    阮清月在马背上微微抬起下颌,打量着这后生,生得挺俊的。

    但阮清月说话可不客气“这位公子却不识趣,竟学什么东西挡路。”

    公子面色微怔。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拱着的手对向女官“方才并非故意冒犯这位姑娘,只是我在前方险些中了一箭,跟着找过来,便瞧见了二位,又听得妙语,顺口接了句,当真不是有意要说姑娘不是。”

    他翻手抽出别在腰后的箭,递给阮清月看。

    阮清月打眼一瞧,还真是自己射出去的那支。

    这事儿弄得

    当朝太后林中射杀无名男子,哪个耿直的言官若是往朝上参上一本,她恐怕又要被关回宫中,不能再自由飞翔了。

    “你没事儿吧”阮清月往前稍微探了探身子,小心地问。

    “吓了一跳,但无大碍,姑娘的箭法可谓精妙。”

    笑话谁呢你这是

    阮清月撇了下嘴角,跳下马来走近了看他,很有气势地问道“你是哪家男子”

    “林家,林恪之。”

    “没听说过。”

    “名微声薄,自不惊人。不知您又是哪家的千金”

    女官喝了一声,“大胆”

    林恪之又怔了下。

    阮清月笑了下,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子,这林中多猛兽,你可要当心着些。”

    林恪之闻言失笑,笑容倒是疏阔落拓,很是不羁,他笑道“小子身手不济,大可以绕着猛兽走,倒是这位姑娘身形单薄,莫要在林间迷了路才好。”

    阮清月抬了下眉头,这破树林她以前经常跟小妹过来玩,哪里会迷路

    不再与他多话,阮清月将马绳递给女官,两人走了。

    林恪之看着那两走远,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箭,倒觉得有趣。

    父亲刚入京中任职,他随父进京,只觉京中处处繁华,人声鼎沸,却独独少了自在,这才跑到这无人的山野中找个清静,不曾想却遇到了有趣的人。

    那只是个小插曲,本不该被阮清月放在心上。

    但未料到没过一日,她又在街上遇到了那小子。

    遇到的地方还挺特别,竟是在回春阁里。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林恪之眼中微亮,笑声唤道。

    阮清月抬手止住了要上前行礼问安的落落,只瞧着这小子,又看他手里拿着些水粉胭脂,便想着他是给心上人来挑这些事物了,倒是个情种。

    就是自己看上去明明比他大上许多,他还一口一个“姑娘”地唤着,老觉得别扭。

    她懒懒地应了声“嗯。”

    林恪之觉得这位姑娘虽是生得贵气大方,但却颇为高冷,不好相与的样子。

    他笑说道“我那日在树林中见到一汪清泉,在那里搭了个草亭,曲水流觞却也是雅意,明日我与几位好友一同前往,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也一起来”

    皇后“我跟你很熟”

    “一回生二回熟,我与您这是第二次见面了,自然是熟的。”

    “”

    女官扭头忍笑,您也有被噎住的时候。

    皇后瞪了女官一下,冷眼看着林恪之“没空。”

    “好吧。”林恪之倒也识趣,不多作话,付了银子后拿着水粉便走了。

    但后来阮清月听说,京中一帮新入京的官宦子弟纠集成党,私下结盟,时常厮混在一起,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

    再一查,嚯,好家伙,那林恪之就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林致的儿子

    阮清月甩了甩胳膊“来了来了,本朝第一回重拳治乱党的话本要来了可把我等急了”

    女官“娘娘您在说什么”

    “朝中提拔了一批官员上来,这帮人指不定藏着什么祸心呢,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闹什么妖蛾子也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哀家这最毒妇人心了”

    “娘娘,这是陛下要操心的事。”

    “我这不是闲得慌吗,就当是给他提前收集证据了,走走走”

    阮清月这一走,她就走进了小树林,走到了小草亭,走到了曲水流觞那个景儿。

    远远地便看见了一群公子千金们饮酒作诗,抚琴谈笑,一瞧就知道这帮人没安好心

    她仗着这帮人都没见过自己的真容,不知她就是本朝太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林恪之坐在山石一侧,没有参与进他们的飞花令中,只是提溜着酒杯出神,看上去百无聊赖,意兴阑珊。

    忽见得阮清月的身影,他一时惊讶,险些跌进水中,惊喜地唤道“你来了”

    阮清月奇怪“你在等我不成”

    “当然”

    “等我作甚”

    “喝酒啊”

    “见一个女子就等着同她饮酒,你莫非是想将我灌醉了行不轨之事”

    “”

    “怎么,让我说中了”

    “我觉得醉的人也许是我。”

    “哦”

    “就您这口才,今日这辩诗也好,论辞也罢,怕是无人说得过您。”

    “你们这是些什么人”阮清月的内心很激动,小子,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是个乱党,看我怎么治你

    林恪之笑着请她坐下,给她一一介绍了这是谁家的公子,那是哪家的少爷,还有坐在对面的女子又是什么府上的千金,无一错漏。

    阮清月一一记下,并心想,哟,你倒是竹筒倒豆子的倒了个干净。

    “那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说了啊,喝酒。”

    “就不做点什么别的”

    “还能做什么这京中莫非还有其他的风俗是我等不知的”

    “就比如聊一聊时局啊,谈一谈公务之类的”

    “这些啊,偶尔会谈,但谈得不多。”

    “你们谈什么”

    “谈论当今陛下是个坚韧果敢的明君,虽远离京中多年,但智勇无双,他与皇后的伉俪情深,更是让我等羡慕。”

    阮清月觉得这个林恪之心机好深

    年纪轻轻,口风居然这么紧,回答得滴水不露,一点机密消息也不透露出来,得回去提醒儿子和阮阮小心着这个人。

    “对了,我还不知姑娘你的芳名呢。”林恪之却从水上取了杯酒给她,笑道“咱都第三回见了,我总可以问一问吧”

    “我姓陈,叫陈月。”阮清月随便瞎了一个名字。

    “陈姑娘。”林恪之敬了她一下“幸会。”

    阮清月抬袖半遮,抿了口酒,多年来在宫里养成的习惯让她的姿态很是优雅娴柔,那份浸身在深宫内庭里温养出来的仪度,远非宫外女子可以比拟。

    哪怕她真的已经足够放飞自我了。

    林恪之看着她高贵脱俗的神态,有些讶异,这位姑娘,当真是个妙人。

    “林公子,这位姑娘是何方人氏,你还没介绍呢。”对面有人喊道。

    林恪之笑答“她不喜这等场合,是我强拉了她过来的,你们呀,就别为难人家了,我陪你们喝便是。”

    “那今日可不能放过你了,前日找你你便躲开了,今日怎么说也要喝个痛快才说得过去”

    “好,我就陪你们喝个痛快”

    林恪之抬杯,一饮而尽,很有几分少年豪气在。

    阮清月却恼火着,这么好的打入他们内部的机会,尽让这小子搅和了

    林恪之斟酒时小声地对阮清月说“前日便是在树林中遇上陈姑娘你的时候,那天我逃了酒宴,今日怕是要被他们灌得天昏地暗了。陈姑娘,若是我饮多了,你便先回去,这帮家伙个个都酒量惊人,你别跟他们多喝。”

    阮清月看他“你又怎知我不能喝”

    “能不能喝,在外都不要多喝。”

    林恪之笑着叮嘱了一句后,就跟他们接起了飞花令,说来也巧,接的还正好是个“月”字。

    一开始那帮人并不闹阮清月,喝多了几杯黄汤后,也就吆喝着让她一起来。

    阮清月偶尔接不上,正要罚酒,酒全让林恪之三杯来相抵。

    他这般明晃晃的偏帮袒护,让其他人相看生笑,莫瞧这林公子此刻一派周到体贴,左右逢源的样子,他平日里可鲜少跟哪家女子亲近,说话都隔着好几步远,规矩多得很。

    今日这倒是个奇事趣闻了。

    好事的人便笑“林公子,你这般护着这位姑娘,莫不是早就相识了,不让我们见吧”

    “哪里话,只是她与诸位皆不熟,很是放不开,平日里我与她接飞花令从未赢过,今日她紧张了,我自然要关照着些。。”

    “开玩笑吧,谁人不知我们这些人中就你的诗才蜚然,仅次靖远侯,你会一直输给一个姑娘家”

    林恪之扬眉笑问“岂可小瞧了姑娘家”

    阮清月听着他这话微微弯唇,跟女官对了一眼这小子好像还不错诶

    女官也笑。

    阮清月支着额想,可惜这小子有心上人了,不然可以看看京中哪家女子还未婚配,给牵个红线。

    人这一上了年纪啊,就喜欢干这种讲亲说媒的事儿,瞧见了什么好儿郎好女子,都想往自己家里扒拉,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曲水流觞,林恪之不负重望地喝多了。

    阮清月非常没品地把他扔下了。

    不然咋整

    给他送回尚书府去

    开玩笑,她堂堂一个太后,听着多高贵典雅不容亵渎一身份,让人知道她跑出去跟一帮小屁孩儿喝酒,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但她到底还是有良心的,叫女官跟着那帮胡闹的小毛孩,看他们将林恪之送进了尚书府才离开,良心勉强不会隐隐作痛。

    但林恪之就在街上堵住了她,极是费解地问“我可是替你挡酒才喝醉的,你居然就那么把我丢下了”

    阮清月厚着一张老脸,理不直气特壮“我又没求你替我挡酒。”

    “那昨日我若是出事了呢”

    “你一尚书府的公子能出什么事”

    “若我喝多了,伤了身子呢”

    “那就去找郎中啊,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开方子。”

    “”

    林恪之很是受伤地盯着她看,清亮的双眸中全是委屈。

    阮清月“”他委屈个什么劲儿

    “这样吧。”林恪之非常大度地让了一步,说,“你送我点什么东西,咱两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阮清月“我还以为多大个事儿呢。”

    她哗啦啦地打包了一堆回春阁的顶级胭脂水粉,塞给林恪之,并且得意地说“这些东西可是只有宫里才能用得着的,金贵得很,若不是我与那掌柜的相熟也拿不到,喏,给你,你拿去哄你心上人开心吧,够不够意思”

    林恪之“”

    阮清月以长者的身份,对他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小伙子,我看你年轻,就好心告诉你,这女孩子呀,是要哄没错,但你也得投其所好啊,你上次送的那些水粉胭脂一看就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用的,你说人家姑娘见了是何感受,怎么,你嫌人家皮肤老呀当心人家以后都不理你了,这些,瞧见没,这些才是年轻姑娘爱用的,我外甥女就喜欢用这个。”

    林恪之“”

    阮清月郑重地拍了拍林恪之的肩“这回春阁的掌柜很是卖我面子的,我给你打点过了,你以后来买水粉,保管她会给你挑最好的,就是贵了些,但一分钱一分货嘛,你也不缺钱不是”

    林恪之“”

    阮清月觉得她自己这事儿处理得相当完美,心满意足地说“我走了啊,改日再会。”

    林恪之“不是,这是个误会我没有心上人”

    阮清月回眸冷扫,神色不悦“这么快就把人家姑娘踹了,臭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挺花心啊”

    林恪之“我没有我之前那是”

    阮清月打断他“行了,我不想听,什么烂人,白瞎我夸你了”

    不行,必须得提醒儿子和阮阮,这小兔崽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清月气哼哼地走了。

    林恪之再要追上去解释,直接被女官挡开了。

    他觉得这黑锅背得太冤枉了,必须说清楚他才睡得着

    所以他到处打听哪户陈家有女名月,一圈打听下来,京中竟没有这么个人

    而且之后他也再未遇上阮清月,找遍了京中也找不到她。

    忽然之间,他觉得京城真的太大了,找个人竟如此艰难。

    实在无法,他只好去回春阁打听这位人物。

    落落哪里敢说

    那可是祖宗啊

    她只得道“抱歉啊林公子,本店绝不出卖客人的消息。”

    林恪之便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他郁郁了好久,每天都在街上瞎逛,等着瞎猫撞上死耗子不是,等着撞上那个人,也撞不着。

    又去了小树林里等,等了好些日子,也等不见。

    为什么呢

    因为阮清月难得的回宫住了段时间。

    一边作为婆婆,一边作为大姨,她来调和小夫妻之间的小小麻烦。

    她苦口婆心地向殷九野解释,她妹妹生温阮时难产而死,真的是个特例,阮阮身子好着呢,不会出那等凶事的。

    殷九野不信。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他也不肯犯险。

    而且生孩子多辛苦,他见过几次大肚婆,看她们吐得苦胆水都要出来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有一些双腿水肿得走不了几步路,还有一些生完孩子直接自闭精神失常得了病,简直是活受罪,他才不要让温阮吃这种苦头。

    不生,坚决不生

    阮清月头一回觉得养儿子真是太难了。

    尤其是养个皇帝儿子,难上加难。

    她又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宫中一直没有子嗣,你又绝不会纳妃,朝臣们会怎么看阮阮会怎么说她你得替阮阮考虑。”

    殷九野“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管天管地还管起天子家事了说了不生就不生”

    阮清月气得骂人“你个王八蛋”

    “王八蛋也是你下的”

    “老娘才没下你这颗蛋”

    “反正别人觉得我是你下的蛋。”

    “”

    温阮托腮,“大姨,算了,我暂时也不想下蛋,以后再生吧。”

    阮清月真是要败给这对祖宗了,都想把温仲德那狗东西找回来劝他们了。

    她最后问“以后皇位怎么办,你们百年之后传给谁”

    殷九野满不在乎地说,“能者居之呗。”

    阮清月想一巴掌劈开殷九野的脑阔。

    在宫里生了一肚子气的阮清月出了宫,又在街上撞见了林恪之。

    林恪之满是惊喜,阮清月一记白眼“男人都是狗变的”

    林恪之“”

    女官小声说“听闻这几日林公子一直在找您。”

    “找我干嘛,老娘才不给他说亲,这种狗东西别祸害了人家姑娘”

    女官又小声“娘娘,他也没提让你说亲的事啊,这不都是您自己想出来的吗”

    “你是想说本宫无的放矢,牵怒旁人了”

    “小人没说。”

    “你脑子里说了。”

    “娘娘说过,小人的脑袋装在肩上,是为了假装是个人。”

    “”

    女官微笑。

    阮清月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女官都能噎自己了。

    但林恪之还是见到了阮清月,在温二公子双胞胎的百日宴上。

    他随父亲去靖远侯府道贺,本是作好了吃杯酒之后就闷在角落里不出声的准备的,结果他一眼就看到了太后。

    太后也瞧见了他,翻了他一记白眼。

    阮清月以为,这林恪之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结果他找了个机会,跑过来说话。

    这次他不等阮清月开口,抢先说道“陈姑娘,之前那些水粉我是给我母亲买的,我从未有过负心之事。”

    阮清月“”

    这不就尴尬了吗

    但太后的排场不能丢,她微微抬着下巴,问“你叫哀家什么”

    林恪之却觉得这很荒唐,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自称“哀家”。

    他笑着说“我唤你陈姑娘。”

    “大胆”

    林恪之冲她笑,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陈姑娘”不该是这个样子,不该穿着如此繁琐隆重的华服,也不该满头珠翠压住她明艳的笑容,更不该困于“哀家”。

    他自小是个恭谨板正的人,从不逾规越距,典型的儒家子弟。

    可自打一年前病了一场后,就性情大改,行事不拘一格,名字倒是取自“恪遵,恪慎,恪守”,为人却洒脱不羁,如山间野风般不受约束,往往语出惊人,有违常理。

    所以他父亲也不再指望他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这样的人,不适合朝堂。

    得知“陈姑娘”是太后之后,林恪之非但没有退缩害怕,反而觉得庆幸,至少他知道这陈姑娘到底是谁了,也知道她住在何处。

    以后找她,不用在街上在林间四处抓瞎了。

    他三天两头地在阮清月住的别院外面等人,一等就是一天,朋友们叫他们喝酒唱诗也不去了,像个门神似地杵在那儿。

    阮清月觉得这事儿很烦心,不就是误会了他一回嘛,这小子不会是想听自己给他道歉吧

    道歉就道歉吧,她也不是不讲理的太后。

    着了人将他请进来,她端庄矜持地坐在高座上,还没开口说话,那林恪之先笑开了。

    阮清月疑声“你笑什么”

    “这般坐着不累么”

    “”

    是挺累的,腰酸,红木椅子又死硬死硬的,硌得屁i股疼,龙椅上那块垫子看着不错,赶明儿叫人给自己也弄一块。

    阮清月正色道“先前是哀家误会了你。”

    “没事,我原谅你了。”

    “”好狗胆

    “我明日再来见你。”

    林恪之说完就拱手走了。

    阮清月“”

    他第二日果然来了,还带了块垫子过来,坐着还怪软和的。

    阮清月“”

    第三日他又来了,这次带着他家乡的小吃,味道还怪好的。

    阮清月“”

    第四日他还来,讲了个他老家的故事,听着还怪有意思的。

    阮清月“”

    第五日他再来,阮清月不等他献殷勤了,直接说道“哀家不理朝事,你这般讨好,哀家也不会替你林家在陛下面前说话。”

    林恪之“我父亲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我为何要请你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

    阮清月不信“那你这般殷勤是为何不就是为了让外人以为我与你关系密切,好对你林家恭敬些”

    林恪之有些悲哀地看着阮清月,他不由得想,是要经历多少前朝后宫的风雨血腥,才会让一个人见到任何体贴温柔,都往阴谋上想呢

    他轻声问“为何就不能是我想见你呢”

    “你见我做什么”

    “请你骑马,喝酒,射箭。”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来见你。”

    阮清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试探着问“你不会是”

    “是。”

    “”

    这人疯了。

    可怜了林尚书得了个疯儿子。

    阮清月同情地看着他“有病,得治啊。”

    林恪之笑看着她“这病,不好治。”

    阮清月便不再见他了。

    她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开什么玩笑

    且不说她贵为太后,这辈子都无再嫁的可能,单说那林恪之,今年才多大自己可都是当太后的人了

    此事若是传出去,要闹出天大的乱子来,她要如何面对皇帝和阮阮又会给他们带去多大的困扰

    民间说不得还会传出她豢养面首,私圈男宠的丑话来。

    如今新朝好不容易稳定,万不能出这样大的岔子。

    就算她帮不上朝中什么忙,至少也不能添乱。

    但此事还是让温阮知道了,她怎会放心让大姨一人住在宫外,总是派了人保护的,回话的人倒没有说那林恪之与太后如何,只说林恪之常去别院与太后说话,已查过了底细,是个干净的。

    温阮觉出些不对味,暗自观察了几回林恪之,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先是与殷九野商量,若真有点什么,他是什么想法。

    殷九野说“当然是成全啊,这还用想”

    温阮问“你不怕天下人耻笑”

    殷九野环着她的腰,握着她的手,执着朱笔,闲闲地批着奏折“他们爱笑笑去,母后过得开心要紧,这么多年来她吃尽了苦头,我若是为了怕天下人笑话,就断了她的前路,让她枯守着一个太后的名份一辈子到死,才是真正的可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开明的。”

    “我别的地方更开明,今晚我们试试”

    “”

    温阮不理他的诨话,离了他的胸口出宫,将殷九野的话说给了大姨听。

    大姨“你们真是病得不轻。”

    温阮“我瞧那林公子也病得不轻,相思病。”

    “你少跟我说这些鬼话,此事无需商量,你回头跟皇帝说说,给那林恪之安排个什么官职,让他离开京城就是了。”

    “我听说他无意仕途。”

    “皇帝当初还是阿九的时候,也说无意仕途。”

    “情况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就这么定了。”

    温阮看着保养得当,年轻美丽的大姨,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笑声问“大姨,你就不想有个人作伴吗就算你不喜欢这林公子,其他的人呢,你就从未想过自在痛快地活一场吗”

    大姨推开她,认真地说“便是自在痛快地活一场,也不该罔顾伦常。”

    “大姨,虽然你身在宫外,其实,还是住在宫里呢。”

    阮清月的面色微变了下。

    “大姨,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有害他人,你想怎么过活都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摘,因为绝大数人都只能活一次,仅仅一次的人生若是荒废了,是再也没有机会重来的。”

    “你虽然离了宫中,可是你依旧被宫规禁锢,被身份挟裹,不是脱下华袍,取下凤钗,搬出宫外就自由了,是要你真的放下,不做皇后,不做太后,只做你自己,才是自由。”

    “我也不是说那林恪之有多好,你万不能错过,我只是想告诉大姨,世间大好春光,大姨你该尽情享受,看个够。”

    阮清月怔怔出神。

    温阮的话让她有些心乱,真正活一次真正的自由她此生还有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资格吗

    “太后”这样尊贵的身份套在她身上,是荣耀,也是枷锁,她的余生不是早就随着先帝入葬了吗

    温阮看了女官一眼,让她陪着大姨。

    女官点点头,怜惜地扶着阮清月坐下,半倚在榻上,希望她能想明白,能懂得皇后的用心良苦。

    该放下了。

    温阮去见了林恪之,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她得把把关。

    林恪之行礼见过皇后,起身后站得挺拔,双肩开阔平坦。

    温阮揉着怀中的猫儿,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太对,他身上这股劲儿,不太像这里的人。

    她问“你可知私下见太后,该当何罪”

    “死罪。”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见”

    “她很孤独。”

    “自以为是。”

    “皇后娘娘要治臣下死罪,臣下不敢不认,但臣就是喜欢她,她是不是太后根本不是臣要考虑的问题,臣只在意,她喜不喜欢臣。”

    “你喜欢她什么”

    “她射了一箭,射中了我,我很小的时候看过一个故事,里面也有一个人射了一箭,射回了一段欢喜姻缘。”

    温阮揉猫儿的手停住,抬眼瞧着林恪之,很小心地问“还珠格格”

    “卧槽”

    “”

    温阮的这个情绪有点复杂。

    林恪之干脆上了前,坐在她旁边,瞪大了眼睛问“阁下莫非也是穿书玩家”

    “有点巧。”

    “这只是有点儿吗”

    “你的任务是什么,别告诉我是攻略我大姨,要真是这个,我现在就下令砍了你”

    “不是,我的任务是拯救世界。”

    温阮“你是钢铁侠吗”

    “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的任务是保证这个世界不崩溃,但我觉得这个世界挺正常的啊,没有崩溃的迹象。”

    温阮“”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修复了文宗帝这个bug

    你他妈的

    凭什么能有这么躺赢的玩家

    温阮看了一眼怀中的二狗子,问他“为什么你身边没有ai跟着”

    “哦,这个啊,系统说,已经有两个ai自动离岗了,所以不再分配ai跟着宿主了,人手折损不起,现在我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在疯狂哔哔,让我不要跟其他任务玩家对话。”

    “那你还跟我说话”

    “我把他自动屏蔽了。”

    “”

    “你这混得挺好啊,都当上皇后了”

    “”

    “咱两都是穿过来的,你这思想不该这么迂腐啊,我真挺喜欢阮清月的,你别为难我了。”

    “”

    “看在咱们有同一个母亲的份上”

    “哪个母亲”

    “地球母亲。”

    “我还普天之下皆你妈呢。”

    “有事说事,不带骂人的啊。”

    “这事儿你求我没用,得看我大姨喜不喜欢你。”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可撒开蹄子去追她了”

    “你之前就不怕我不同意,要了你的脑袋”

    “怕,但如果因为怕死就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就算有第二次生命,也是白活一场。”

    “你比她小。”

    “你是不是被这封建社会给荼毒了我会在意这个”

    “你会被天下人笑话。”

    “我不怕被笑话,但我的确担心她被天下人戳脊梁骨,我最讨厌这个世界的就是这点,太迂腐刻板了。”

    温阮理解他的话,忽然觉得有点庆幸,这世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思想开放且包容的人,不在意世俗眼光,不在意身份年龄,在意的是是否相爱。

    她抱着猫儿起身离开。

    离开前问了句“英国脱欧成功了吗”

    林恪之大笑“成功了,但查尔斯依旧是太子。”

    温阮悄声对二狗子说“天下岂有七十年之太子乎就有。”

    二狗子笑得在她怀里打了个滚,沉死了。

    没出两月,宫中传出了太后病逝的消息,风光大葬,举国哀恸。

    阮清月改名陈月,搬了个行宫住。

    至于她最后会不会跟林恪之在一起,温阮不操心,那都是大姨自己的选择,她现在真正地自由了。

    不过温阮觉得,大姨跟林恪之相好的可能性蛮大的,毕竟大姨当时只叫自己调离林恪之离京,都没有说要杀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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