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梵往休眠舱里一趟，就开始宵衣旰食日理万机。
解决了孟溪的疑问之后, 她又收到了洪涛的邮件。
洪涛手里有零的邮件地址, 并不让人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 他居然会主动给零发消息。
方梵打开邮件, 嘴里喃喃道：“八成跟国外友人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
洪涛的邮件集中讨论了几个行踪很可疑的国外友人。
当中重点标记了一个人，叫做小牧师。
方梵摸了摸下巴：“这人有点儿熟悉。”
她舒展了下身子, 换了个姿势, 仔细思索之后，想了起来。
“这不是那个神棍吗？”
建国任务发出去之后, 方梵本身也没什么头绪，后来是广泛征集了群众意见，才弄出来了一份计划，这些群众当中，就有小牧师的影子。
他是个有证的牧师, 为陈克神教的成立，补充了很多细节, 做了很多贡献，被当时一同在讨论组中的玩家们，亲切地称呼为小神棍。
大神棍自然就是陈克。
“我说呢，他怎么会对宗教这套玩意儿那么熟悉, 原来是国外友人。”
方梵对零说：“回复咱们的保安部部长，让他不用担心。”
洪涛的担心有他的道理，但是有些事他不明白。
每个玩家身上都有零的子程序协助, 子程序就是系统，系统就是子程序，玩家们是没法脱离系统独自行动的，也正因为这样，玩家的所有行为都在零的注视之下。
零并不会用这种权力做出过线的事，相应的，玩家们在这种注视之下，也必须遵守一定的规则。
规则很宽松，但是确实是存在的。
“过，下一件事。”
零的效率很高，它处理过的事，再送到方梵这里，往往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决。
尽管如此，方梵依然耗费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在这些琐事上。
处理完这些琐事之后，方梵沉沉睡去。
休眠舱能对人体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造，但是人体的改造是有极限的。
方梵依然需要睡眠。
睡醒之后，海星依然艳阳高照，三轮太阳，在空中缓缓地运动着，蒸腾起一片片的水雾，透过小岛的屏障往外看，白色的雾气美极了。
海星是没有黑夜的。
海星上方的三个太阳，走位极其风骚，根据零给的模型图，在海星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时间，都能看到最少一个太阳。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个好事。
在这三个太阳的光照下，零的能量储备，在飞速增长。
不过…
还是不够啊。
方梵步出休眠舱，准备和陈克好好谈一谈。
这座小岛如今是三分天下，陈克占据了地下，方梵和两千多个休眠舱，在小岛的外围抢滩登陆之后，就再也没有再往里面去，小岛内围的大部分地面，是蓝汪汪的草坪，看上去十分瑰丽，雅拉就占据了这片蓝草地，预备在这里建造玩家小镇。
玩家小镇的进度十分缓慢，方梵去雅拉那里看了两眼，总得来说，还只是个蓝图。
陈克在草坪上支了个小桌子，一边晒太阳一边喝茶，见方梵过来，淡定地打了个招呼。
“你来了？”
方梵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感觉他已经恢复过来了。
“嗯，我来了。”
陈克转着茶杯，他的茶杯也是石头刻的，有着独特的天然纹路。
“我就知道你要来和我谈谈。”陈克郁郁地说。
方梵尴尬地笑了笑。
没人喜欢一觉醒来就多了几千个祖宗，并且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祖宗的数量，还会越来越多。
星空行者这游戏运行到最后，祖宗的数量比人类的数量多，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你就当不知道就行。”最后方梵这么说道。
“一个人没法假装自己不知道一件事的。”陈克说。
他揉了把脸，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你想做什么，我配合就是了。”
他也知道方梵的意思。
她只不过是担心陈克不配合她的工作，所以才把这些祖宗们抬出来。
“绿野真是研究出来了不得了的东西。”他回想起花叶的科技水平，发出了由衷地感慨。
“这玩意儿最起码超越时代两千年。”
他指的当然是距离现在的两千年，这个人类早已迈出宇宙，在广阔的星空中流浪的时代。
方梵缄默。
这东西她完全不懂，说远了容易出丑。
在这里也呆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现在完全明白未来人类的教育水平。
未来的这些人类，打架不行，动手不行，但那也得看和什么比，和天灾自然是没得比的，但是碾压一下两千年强的老古董，还是轻轻松松。
就是因为根本没法伪装成未来的人类，所以她才提前给你捏了一个绿野解冻的古地球人类的身份。
这个身份如果一开始就和陈克说，陈克未必会信，但是方梵先遇到了雅拉，有雅拉的背书，这个说法，陈克不信也得信。
“先期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方梵说。
“建国吗？”陈克问。
“没错。”
陈克哑然失笑：“也亏你是地球人，才懂得这些东西，要是我来的话，我根本想不起来这种东西。”
国家这种制度，早就已经湮没在历史的浪潮之中了。
地球都炸了，从地球上逃出去的人类，如果再囿于国家这种窠臼，那也未免太不争气了。
方梵完全能够理解陈克的心情。
“祖宗们喜欢就行。”她说。
她自然有她的考量，但是没必要多说，她需要的只是配合。
毕竟海星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大部分都是陈克经营出来的。
“你知道恶魔们会魔法吗？”她问陈克。
这是目前星空行者所有玩家的第二目标，第一目标自然是建国。
两个目标并不冲突，某种程度上还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建国和建立魔法体系，归根结底，都是要增强力量，等待着有朝一日必将来临的大战。
陈克点头道：“如果你们愿意将这种东西称之为魔法的话，那么恶魔自然是会魔法的。”
“其实只是恶魔们与人类不同的一种天赋罢了，我明白。”方梵说。
建国，魔法这种说法，归根结底是为了照顾玩家们的感受，如果真的较真的话，按照未来人类的政治体系，重建一种组织，然后将魔法一一解析，固然很真实，但是却不好玩。
一个不好玩的游戏，就算技术再如何优越，也很难吸引足够的玩家。
陈克说：“之前花叶的人类和恶魔打了很长时间的仗，虽然当时我还小，但是我的休眠舱中确实储存了足够的数据，我可以把这些给你。”
信息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尤其是智械叛变以后，祂隔断了人类与人类之间的网络，让人类真正成为了一座孤岛。
就连零，它刚出生的时候，知道的，也只有绿野的部分信息，关于别的星球，所知甚少。
方梵笑着说：“我就不说谢谢了，大家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不过这些资料你给我，我也看不懂，还是得你多费心。”
陈克苦笑：“你没来之前，我的日子是很轻松的。”
家乡已经星陨，流亡到陌生的星球，周围没有一个同类，寂寞到把曾经的敌人当作朋友，无所事事地等待着死亡。
没有希望的日子，固然颓丧，但是确实轻松。
方梵给他带来了同类和希望，但是也让他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他说：“我可以帮忙破解恶魔们的魔法体系，反正这些东西也并不难，只不过之前是敌人，没有这个必要。现在有了你提供的这种灵魂转移的技术，能让我附身恶魔亲身体会，再加上我这里的一些资料，进度会很快。”
他又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方梵点头：“你的那些石片？”
自从玩家们降临海星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陈克一直在雕刻他的那些石片，将一些东西铭刻到上面去。
陈克微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服。
“你把内容发给我，我让那些祖宗去干。”
方梵现在叫玩家们当祖宗，是越来越顺口了。
明明玩家们只是未来人类的祖宗，和方梵只是平辈。
不过玩家们确实是祖宗没错，得哄着。
“那些雕刻必须在现实里完成，所以进度很慢，你把这个任务接手之后，破解魔法这种纯理论的东西，我就可以去休眠舱里完成，意识在里面是能够倍速思考的。”
方梵微笑。
她自己亲自去把自己的休眠舱开过来，和陈克的休眠舱连上线，这种落后的信息传输方式，比无线的更快，最重要的是，能够有效地防止智械截断信息。
她没让零动手，因为零的存在是瞒着所有人的。
她对雅拉和陈克他们说了灵魂，说了玩家，说了很多，但是零的存在，是绝不能说的。
智械可还在海星上呢。
陈克把资料传输给方梵。
资料到达方梵的休眠舱之后，零很快提取出来，进行了整理。
和魔法有关的东西，方梵确实看不懂，她让零简化了一下，以随机宝箱的名义发给众木成林和他的朋友，她也不确定众木成林看不看得懂，看得懂最好，看不懂就算了。
这事儿最后必须得陈克做先锋，结合人海战术才有成功的可能。
另一份资料，倒是让方梵有些怔愣。
“这是——花叶的历史？”
这份资料就是陈克一直在雕刻的东西。
他注定是要死在海星的，他已经走不了了，但是他总要留下点儿什么，关于他的来历，关于人类曾经的辉煌。
花叶曾经也是个很好很好的星球啊。
那里四季如春，满是植被，鲜花遍布星球表面，正因为那里有这样的美丽，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陈克永远无法忘记那里，那里是他的家乡。
他是家乡的遗民，在无数光年之外，孤独地怀念故乡。
有朝一日，他会死去，但是这宇宙中的某一处，将会留下花叶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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