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场不大凑巧的雷雨打乱了师徒的行程。
这夏日里的雨水,总是来得迅疾又猛,天黑压压的,伴着雷声,原本热闹的街上如今连个魂都没有了。
客栈楼下倒是热闹,有躲雨的,也有高谈阔论的江湖人,说着谭昭或耳熟或陌生的门派,什么藏剑山庄出品的剑有多难买啊,什么天策军某个将士因为养马连老婆都娶不上啊,还有什么长歌门的人去拍卖会买酒,当场喝罢就作诗一首啊。
江湖,很热闹。
谭昭没下去,坐在窗边一边听雨水,一边听八卦,顺便还能督促小徒弟读书写字。
看着小崽子端端地坐着描字,谭某人终于涌起了一股为师的责任感。
在蜀中莫家堡时,小崽子显然是已经开过蒙了,但既然不能学武,总归要学点有用的东西,不明理何以谈武,不是吗?
“师父,是雨儿写得不好吗?”
谭昭从来不是什么批判教育者,于是他立刻道:“比你师父我六岁时强多了。”
“……”这并没有什么好令人开心的。
不过小莫雨心里虽是这么想,嘴边还是默默弯起了小弧度,他已经很久都没失去过记忆了,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这篇大字写完就成了,小孩子不要这么老成。”
“好的,师父。”遂又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写起来。
真乖。
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小莫雨一篇大字写完,这场迅疾的夏雨也淅淅沥沥地接近尾声,楼下躲雨的大部分已经离开,小二忙碌的脚步声也慢了许多。
谭昭推开窗,雨终于停了,云层破开,一丝光晕穿破厚厚的云层落在地上,平凡又美丽。
“你们这儿,是不是住了个姓谭的酿酒师?去把他叫出来!”
大约十来个人,生得都白白胖胖的,穿金戴银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颐指气使,小二似乎认得这些人的身份,脸上显然是犹豫不决。
“师父,他们……”
“善者不来。”谭昭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头,缓缓道,“躲是没有用的,雨儿,武艺不是用来恃强凌弱的,但别人欺上门来,它是可以让人不需要委曲求全的存在。”
师父偶尔也会讲些他听不大懂的道理,小莫雨一一记在心中,师父总归是没错的。
“诸位这般急匆匆来找在下,可有什么要事?”
“银发?带着个小孩?没错了,就是你,我兄弟喝了你的酒喝死了,跟咱们走一趟吧。”打头的凶恶地开口道。
这不能吧?他的药喝死人他信,他的酒,不可能。
他从不卖假酒。
哎,这年头做餐饮业果然不靠谱,早知道学藏剑山庄卖力气打铁了,不过以对方找茬的架势,估计会有“我兄弟被你打的剑割伤了”这种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哦?可我几时卖过你们酒了?”谭昭表示自己还是蛮讲理的,“不过既然喝死了人,那尸体何在?你既然怀疑在下,那不妨与在下去见官,你拿出凭证来,否则我这人看着还算和气,手里的飞刀却是不怎么听话的。”
说时迟那时快,这客栈里多的是江湖人,甚至不乏大门派弟子,却是一个人也没看清楚那柄带着红缨的飞刀是如何出现在来人脚边的。
这么长的一柄飞刀,只有寸余还露在外面,上头的红缨一飘一飘,似乎在嘲讽着什么一样。
“不说话?我认得你,你昨日还道自己是什么铜钱帮云云,很了不起吗?”谭昭身形一动,语气说得倒是挺平淡的,却还是把人吓了个够呛。
“小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打打打……”扰了。
“要打我?”
“不不不不不!大侠饶命!我兄弟还好端端在家里……”
谭昭闻言,眼神一凛:“哦?那就是诬陷了?你说,我若是就这般饶了你,江湖上的人要怎么看我?”
小莫雨站在二楼真空地带,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师父将十来个大人欺负哭,还把人的身家掏了个干净。
……厉害。
“别抖啊,还欺负弱小不?”
“不不不不不!”
“你就会说这个字吗?叫什么名字,下次还敢?”
“小的钱南撰,下次绝对绝对不敢了!”
钱南撰,shi难吃?
“劫富”完铜钱帮,谭昭将地上的钱袋丢在柜台上,高声道:“今日打扰诸位雅兴了,今日的酒钱,算在谭某人身上!”
“哇喔~”
等谭昭带着徒弟离开后不久,堂内忽然爆发出了热烈的讨论声,甚至还要胆大的,上前去拔那柄深入地砖的飞刀,也真是奇了怪了,竟无一人能拔起来。
便是连路过使重剑的藏剑弟子来拔,竟也没能拔起来。
“高手!绝对是高手!”
“难怪有小道消息说去偷酒的一个都没成功,就这武功,没死那都是命大啊!”
“四舍五入,咱们也喝过江湖高手请的酒了!”
江湖人,高手受人瞩目,但“低手”才是组成江湖的更大部分,谭昭小露这一手,至少像铜钱帮这种存在不会再随随便便找上门了。
他虽然喜欢低调,但实力总是不允许啊。
“师父,你好厉害!”
“哎呀还好,一般一般。”
小莫雨此时,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他想学武功,像师父一样厉害,但他的身体……
相处这么多天,谭昭哪里看不透这孩子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想学就学,不过想要超过为师,可不容易哦。”
“雨儿不怕吃苦。”
“好,等雨儿身上的毒解了,为师就教你习剑,如何?”
莫雨激动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地开口:“剑客都有剑,那师父你的剑呢?”
别提,提就是伤心事,通天大佬送的满级飞烟剑不能用,被好兵器养刁的他,现在拿啥都差不多了。
“收起来了,手里拿把剑太重了。”
“……”刚刚,他是不是答应地太快了,为什么听上去这么不靠谱?!
虽然师父某些时候不大靠谱,但自家人不嫌弃自家人,小莫雨对师父还是非常尊重的,至少他师父很强,非常强,他向往强者。
午后,谭昭找人去给藏剑山庄递了帖子。
第二日,才带着礼物去拜访叶大庄主。
“剑客相交,不需这些俗礼。”
“要的要的,原本想送酒的,但我想你应是不喝酒的。”
叶英就坐在树下,额间一点梅花,让他整个人飘然若仙人,这样的人,看着就不沾红尘俗世。
虽然气质不同,但本质上来说,是有些像西门吹雪的。
一样纯粹的剑道,只是走的路不同。
“我确实不饮酒,你饮酒?”说着,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在人看来,一个顶尖的剑客,是不该饮酒的。
谭昭点了点头:“偶尔小酌几杯,我酿的酒,其实比我的剑有名。”实话是,他的剑根本没有名气。
“你的剑道,非常特别。”
这是对方第二遍说这句话了,小莫雨在外边跟藏剑小弟子完,谭昭刚要回,却听得人继续道:“我听不到你的心跳声。”
“……”这就有点尴尬了,他忘了眼盲的江湖人,听力都比一般人出众许多。
他心都没有,自然没有什么见鬼的心跳声了。
“我修行的功法,比较特别。”谭昭坚强地给自己找了个万金油理由。
叶英听此,他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便不再多问,只轻轻饮了一口茶。
谭昭为了转移话题,破天荒跟人聊起了剑道的话题,果然叶英一听,便再想不起什么心跳不心跳,专心地论起了剑道。
“大庄主,这是刚曲云姑娘送来的。”
叶英挥了挥手,让人将东西送去叶晖的院子,仆从表示明白,很快恭敬地离开。
瞧这分量,应该是曲云来送砸院子的钱,啧啧啧,谭昭看破不说破,只斜倚在桌边喝着茶:“好茶。”
叶英轻轻抿了一口茶,还是从前熟悉的味道,但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轻松的味道。
“可否,比划几招?”
“这不好吧?”
“藏剑,叶英。”
“……行吧。”
谭昭才不会说他也有些手痒痒了呢,他甚至在小莫雨跟他提剑时,在系统空间里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了一把可以用的剑。
不给剑,这名字他咋取的,脑子进水了?
“无门无派,谭昭,说好的,点到即止。”
叶英也拔剑了:“点到即止。”
自从枫华谷一战后,叶英就是闭关状态,外界传他这些年并未出过一剑,却因闭关修习“心剑”而导致眼盲。
包括许多藏剑弟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今日,就这么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年不节的,甚至在黄历上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他们的大庄主……居然出剑了!
卧槽,这个和他们大庄主打得不相上下的人是谁啊?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大家都是习剑的,虽然境界不同,但欣赏的水平还是有的,两个人打得酣畅,却是实打实惊动了不少人。
就连失恋状态的叶晖,都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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